“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东坡先生在一千年前中秋月圆之夜的思念情怀，如今我才有了深刻的体会。对我来说这个“离”字，像刀一样扎在了心口上，生疼！
月又圆了，可人缺了。中秋明月依旧亮闪闪地高悬在天幕上，而月下却少了一个赏月的人，那个人就是我的母亲，多了一个凝望月亮便生出思念的伤心人。这个中秋节，母亲缺席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兄弟姐妹几家人大大小小地聚在父母身边，为母亲祝寿。母亲的生日恰巧就在八月十五中秋节这一天，我们就双喜一齐庆祝，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祝寿过节，吃了午饭便张罗晚饭，聚在一起的时光似乎总是觉得很短暂。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倾其一生筑巢，那就是爱之巢，我们便是那些久久离家飞倦了的归巢的小鸟，寻求父母温情的保护，让自己的心灵有个栖身安放之所。而我们对于父母，就像是放飞的风筝，无论父母手中的线放得再遥远，也总有柄手握在手里，那握在手里的柄手就是对孩子无条件的爱和奉献。
八月十三是老父亲的生日，古稀之年的老父亲身板还算硬朗，这也是我们兄妹们的福气。母亲的生日和父亲的只隔着一天，往年我们商量着选取这两天中的任何一天，聚在一起给二老祝寿。唯独今年，母亲的生日是过不成了。几个月前，母亲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都还没有从思念和悲恸中走出来。但是又到了八月十三了，我们还得去给老父亲祝寿。这一天我们姐弟四人带着孩子们回家给老父亲过生日，也一同共度中秋节。虽说在一起也都谈笑风生，孩子们在嬉戏打闹，可我总感觉有一种气氛一直弥漫在屋子里，包裹在我们周围。缺少了母亲的唠叨和带有浓浓爱意的关切的目光，似乎少了很多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不经意间，母亲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亦或是心田。有时候也幻想母亲就端坐在沙发上，满脸笑意堆在嘴角看着我们……或者是仿佛看到了母亲忙碌着做饭的身影。屋子里的一锅一铲，一盆一碗都带着母亲的气息和温度。我坐到床边，望向床上的被褥，宽阔的双人床如今只剩下了父亲一个人的被褥！父亲还是习惯地睡在外边，里边的位置像是一直给母亲留着！可以想象得到自从母亲离世，有多少个夜晚父亲是孤枕难眠，或者是暗自垂泪呢!想到这里，我刻意地瞅了瞅父亲，他的眼睛有点红肿，有点潮湿，这分明是难过后留下的痕迹。只因现在他的儿女们孙子孙女们围绕在他身边说笑，他也只好将思念和泪水暂时收起。黑夜来临，漫无边际的夜幕笼罩着他独居的屋子，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了父亲的气息。鼾声未至，思念却如洪水涌过来，打湿了父亲的眼眶，浸湿了父亲的枕巾。泪水倾泻吧，能缓解一下父亲的内疚和说不出口的思念。父亲有一次说起过，你娘身体病着的时候还在给我洗衣服。不善言辞的憨厚的父亲以这种方式在表达着他的爱意，难舍，也像是歉疚。相濡以沫几十年的夫妻啊。一个永远地离开了，另一个的心也随着去了，若说似乎失去了半条命也不为过。我深知父亲的悲切，所以今天给他过生日，我们都刻意地只字不提母亲。虽然在我心里嘀咕了很多遍，今年的生日母亲是过不了了。但是父亲还是不止一遍地说起母亲，我们都不敢往下接话太多，随即就岔开了话题。在医院里，在母亲的病榻前，我已经见证了父亲不舍的眼泪和无可柰何的放手。
母亲自从住进医院就再也没有走出医院，仅仅有月余时间，后来的多半时间里由于肿瘤疯狂地攻城掠地，母亲一直高烧不退，吃不进半点东西，瘦骨嶙峋。尽管我们精心照料，却挡不住死神召唤的脚步，我们内心的坚守也在坍塌，心灵脆弱到崩溃。发烧就输液退烧，退烧就出汗，大汗淋漓的那种。那一日我给母亲换下湿漉漉的衣服，给她擦洗了身体，我心想母亲一向爱干净，不能让她脏兮兮地走。擦洗完以后我给她梳了头，感觉母亲精神好多了。她居然要求坐起来，我扶她起来，然后给她照了一张相发到我们姐弟几个的群里，告知他们母亲的状况。没想到母亲那竟是最神清气爽的时候，之后便几乎丧失了意识。那张照片居然是母亲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照片，而在母亲离世后，那个群里的内容我都刻意地封存下来，任谁也不能将它删除掉。我会在某一个时刻，翻一翻我们和母亲一起与病魔斗争的那些记录。
我发现自己越刻意地回避回想母亲的事情，母亲的一举一动就越让我模仿，回现了一遍又一遍。母亲离世后我经常做南瓜小米粥，几近痴迷地喝，每每喝粥的时候我便想起母亲最愿意喝这南瓜小米粥。我还经常地自己动手蒸馒头，因为母亲爱吃自家蒸的馒头。揉面的时候，母亲手把手地教我的情形就浮现在眼前；做被褥的时候仿佛母亲还在身边打下手；做菜的时候好像母亲前前后后的拿东西……这一切的幻影都在诉说：娘，我想您了，好想，好想。原来您已经用一生的爱将儿女的心注满了，您无私的爱融进了我们生命里。我突然觉得我们很富有，拥有了满满的疼爱和爱人的能力。
不知道天堂有没有中秋节，但天上一定有明月，愿我们能千里共婵娟。愿明月做个有情的使者，捎去我们对母亲的思念和问候。
作者：张东梅，博兴县纯化镇中学英语教师，从教二十多年，业余时间喜欢写随笔感悟，用笔记录喜怒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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