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蛙鸣故乡情

文/孟祥贺

又逢盛夏，难觅蛙鸣。或许是住惯了钢筋水泥的城，如今雨后蛙声一片的景象已是很难看得到了。城里的夏天，依旧带着低沉的闷热，肆意地侵袭着每一个角落。路上的行人，匆匆躲在点点树荫下，方才借得一丝清凉。枝头的高蝉，还在歇斯底里地吟唱着，带着几分高傲，带着几分荣耀，仿佛它才是盛夏的王者。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那寂寥落寞的思绪如疯长的藤蔓，向着记忆深处不断蔓延，找寻那段曾经逝去的美好。

儿时的盛夏，雨多，池塘多，芦苇多，蛙鸣自然也多。每每雨后，阵阵蛙鸣，荡漾在幽香阵阵的青荷下，回绕在绵密起伏的芦苇荡里，飘荡在辽阔无垠的原野上，连绵不断，此起彼伏。雨歇时分，走出村庄，那蛙声挟裹泥土的芬芳和水的清凉，迎面扑来，顿觉心神舒畅，清新自然。

出了村口，沿着清凉的小路，一路往西，约摸百十步，便可看到一方青荷摇曳的池塘与一片绵密起伏的芦苇荡，隔路相望，幽香互绕。那撩人的蛙声，也大都合聚于此。与高枝处歇斯底里的蝉鸣相比，近前的蛙鸣则带了些许韵律，高低起伏，此唱彼和，犹如一场盛大的交响音乐会，甚为动听。

那时年幼，听着撩人的蛙鸣，那颗抓青蛙的心便开始蠢蠢欲动，于是钓青蛙便成了雨后的一件趣事。在我看来，钓青蛙远比钓鱼有趣的多，无需鱼钩，只需一根长杆，一根细线，几只蚯蚓而已。趁着大人们雨后去地里查看水情的时候，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相约结伴，趟着路边潺潺流去的水花，跑着，笑着，闹着，奔着蛙声而去。

芦苇荡外围的腐土里多蚯蚓，用铲子铲几下，便可寻到几只腥味甚浓的红蚯蚓。长杆上栓上一根细线，将挖来的蚯蚓系于细线的另一头，无需其他，就是如此简单。待一切准备就绪，我们便猫着腰，蹑手蹑脚寻着蛙声而去。

雨后的青蛙多隐藏在池塘边茂密的水草里，亦或躲在幽幽的芦苇荡里。即使我们走路很轻很柔，刚刚靠近水草边，蛙声便集体戛然而止，难觅其踪。几只警惕性很高的青蛙直接高高跃入水中，空中还留下几声呱呱的警示声，而后在荡起的水纹中探出半个小脑袋，盯着我们这群入侵者。见此情景，我们便各自取出钓杆，依次站开，而后将细线轻轻地甩在不远处的水草里，随即举着杆子一上一下地颠起来，以此吸引青蛙的注意。许是看到了跳跃的猎物，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只隐藏在四周的青蛙便跳跃到饵食附近，伺机而动。此时也到了最紧张兴奋的时刻，稚嫩的小手开始有节奏地抬杆落杆，如此反复，就在抬起的某一瞬间，就会有那么一只贪吃的青蛙高高跃起，死死地咬住绳子上的蚯蚓，不再松口。随着杆子高高抬起，另一只手快速抓住随细绳荡过来青蛙，随即，紧紧地握在了手中。仔细打量手里钓来的青蛙，绿油油的皮肤带着丝丝湿滑，鼓着一对大大的腮帮子，瞪着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睛，甚是可爱。

身边的小伙伴们，也多是钓青蛙的好手，没过多久，每个人的小袋子里，早早地装上四五只活蹦乱跳的青蛙。当然，钓青蛙时也会遇到很多有趣的囧事。有时，若是遇到潜伏的水蛇，突然游走在水草中，在一声惊喊中，众人皆扔掉手中的杆子四散逃去，也顾不得刚刚抓到的青蛙了。有时，若是遇到恶心的癞蛤蟆咬住了饵食，且随着绳子晃悠到眼前，那准备抓猎物的小手，会猛然缩回来。随即，耳畔又是一声惊呼，不过扔杆跑掉的只有一人，余下的人皆在原地捧腹大笑。

钓完青蛙，时候尚早，众人便悄悄地潜进郁郁葱葱的芦苇荡里，准备探险一番，寻鸟窝，掏鸟蛋。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在芦苇荡里轻轻地穿梭，时住时停，四处寻觅。不过，我们也不敢走的太深，只因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芦苇荡深处住着一窝勾人魂魄的黄鼠狼，心里难免有点提心吊胆。不远处，几声飞鸟突然的惊飞，震得翠绿的芦苇四处摇曳，本就紧张的我们，也吓地高呼呐喊，逃出了芦苇荡，于是，寻鸟窝的事也就此作罢。玩尽兴了，临回家前，每个人都会抽上几个芦叶笛，含在嘴里，用力鼓吹。看着周围的小伙伴，一个个的鼓着腮帮子，涨着通红的小脸，对着芦叶笛，呼呼地吹奏起来，而后发出高低错落的嗡嗡声，宛如数十只蜜蜂在耳畔忽远忽近地飞舞着，好不热闹。就这样，在芦笛声声，蛙鸣阵阵里，我们踏上了回家的路。

 钓来的青蛙，我都会藏在院子一角那只破旧的水桶里，生怕被母亲发现。之前母亲一直叮嘱我，莫要抓青蛙来玩耍，那是庄稼地里抓害虫的好帮手。每每听到此话，我都假装点点头，而后盯着那只破水桶偷偷一笑。说来也奇怪，钓来的青蛙，总会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夜里，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它们，又悄悄地蹦回那方池塘，那片芦苇荡了吧。因为雨停了，那里，依旧蛙声阵阵，起起伏伏。

对于青蛙，若要用来当宠物，年幼无知的我自然是比较喜欢的。若是把青蛙抓来爆炒下锅，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那时的夏天，村里有些颇为大胆的人，喜欢在深夜拿着手电筒去池塘边或是河渠边照青蛙，一晚上的功夫，便能抓住上百只。回去以后，用刀将其拦腰砍断，只留大腿，上半身通通扔掉，场面很是残忍。记得，在上学的路上，会路过一处池塘，每每看到水中，趴着许多只有上半身且眨着眼睛的青蛙时，心中总会莫名的痛楚，真的搞不懂吃蛙肉的人是何感想，为了一时喜好，竟是如此残忍。那样的场景，好似一场噩梦冲击着幼小的心灵，留下了久久挥之不去的阴影，以至于后来的我，便不再去池塘边钓青蛙了。

长大以后，远离故土，难觅蛙鸣。每逢夏天，我都会怀念故乡的那片蛙鸣，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青涩时光。在盛夏的流年中，不知，故乡的夏天，是否依旧蛙鸣阵阵？不知，故乡的夏天，是否依旧芦笛悠扬？不知，故乡的夏天，是否依旧星河烂漫？

岁月流逝，时光荏苒，而今盛夏依旧，再回故乡，早已寻不到那方池塘、那片芦苇荡，还有雨后那蛙声一片的景象。如今的我，也已住进了钢筋水泥的城池里，难以再去自由自在地去追寻那美妙的旋律。喜欢怀念旧时光的我，要去哪里，才能寻觅到熟悉的蛙鸣呢？或许只有在那遥远的梦里，才能听到蛙声一片。亦或在未来的某一天，梦醒时分，耳畔听得蛙鸣三两声。

作者：孟祥贺，邹平市人，就职于山东西王集团。喜欢文学创作，愿用诗词散文点缀人生，用笔墨文字温暖红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