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岳霖：也许应该把庄子看成大诗人，甚于大哲学家！

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相比，有何不同？

我国近现代著名哲学家、被誉为“中国哲学界第一人”的金岳霖先生曾指出：

“中国哲学的特点之一，是那种可以称为逻辑和认识论的意识不发达。”

▲ 金岳霖先生

他说：“中国哲学家没有一种发达的认识论意识和逻辑意识，所以在表达思想时显得芜杂不连贯，这种情况会使习惯于系统思维的人得到一种哲学上料想不到的不确定感，也可能给研究中国思想的人泼上一瓢冷水。”

不过，关于这一点，金先生也对一些常见的错误理解进行了廓清，即所谓“中国哲学不合逻辑”、“中国哲学不以认识为基础”的说法，都是不正确的。

他指出：“（正如）我们并不需要意识到生物学才具有生物性，意识到物理学才具有物理性。中国哲学家没有发达的逻辑意识，也能轻易自如地安排得合乎逻辑；他们的哲学虽然缺少发达的逻辑意识，也能建立在以往取得的认识上。”

▲ 先秦诸子

而且，这种意识并不是没有。

早在先秦时代，一批中国思想家就开始主张分别共相与殊相，认为名言有相对性，把坚与白分离开，提出有限者无限可分和飞矢不动的学说等；

只不过，这种趋向在中国过早地夭折了。

“逻辑、认识论的意识仍然不发达，几乎一直到现在。”金先生说。

▲ 名家代表人物公孙龙提出“白马非马”的论题

而在指出中国哲学“逻辑和认识论的意识不发达”的同时，金岳霖先生也提出了一个非常有见地的观点，即中国哲学所具有的诗性特征——

他指出：“中国哲学没有打扮出理智的款式，也没有受到这种款式的累赘和闷气。”并以庄子哲学为例，来说明中国哲学的这种诗性特征：

约翰·密德尔敦·墨雷（John Middleton Murray）曾说过，柏拉图是个好诗人，黑格尔则是个坏诗人。

根据这个说法，也许应该把庄子看成大诗人甚于大哲学家。

他的哲学用诗意盎然的散文写出，充满赏心悦目的寓言，颂扬一种崇高的人生理想，与任何西方哲学不相上下。

其异想天开烘托出豪放，一语道破却不是武断，生机勃勃而又顺理成章，使人读起来既要用感情，又要用理智。

可是，在惯用几何模式从事哲学思考的人看来，即便在庄子哲学里，也是既有理智的寒光，而又缺少连贯。

这位思想家虽然不能不使用演绎和推理，却无意于把观念编织成严密的模式。所以，他那里并没有训练有素的心灵高度欣赏的那种系统完备性。

金岳霖《中国哲学》

▲ 庄子

中国哲学的这种诗性特征，使它具有了无穷无尽的暗示性。正如金岳霖先生所指出：

中国哲学非常简洁，很不分明，观念彼此联结，因此它的暗示性几乎无边无涯。结果是千百年来人们不断地加以注解，加以诠释。很多独创的思想，为了掩饰，披上古代哲学的外衣……

这样的哲学，很适宜独创的思想家加以利用，“因为它可以毫不费力地把独创的思想纳入它的框子”。

这样的哲学，也就具有了长久的生命力，直到今天，仍有可能对纷繁芜杂的现代社会作出诠释！

▲ 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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