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认识美军的后勤概念？

江晓博/文

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

【导读】美军目前的“对抗性后勤概念”一词已被人们熟知，但是大部分人更关注的是这个概念说了什么，而不太了解后勤概念开发的来龙去脉，有的甚至仍停留在字面上或者定义上的片面认识。本文通过分析后勤概念在美国国防业务流程中的定位，梳理后勤概念与作战概念之间的关系，解读后勤概念开发的流程，识别成功概念的前提和界限，以期为读者提供多个认识后勤概念的视角。需要说明的是，美军军事概念开发方式并非一成不变，且军种与联合概念开发也有所不同，文中尽量考虑了这一因素，望读者多加留意。

一、一些认知上的误区及需要关注的问题

对于刚接触后勤概念的人来说，认识需要一个过程。那么有哪些常识性的问题需要关注？

1.后勤概念不只是一个定义或描述

汉语中的“概念”一词最早来自于日语（汉字和造），而日语则是来自英语的conception。所以，现在基本把“concept”翻译成“概念”。“概念”一词在日常生活中出现频率较高，比如数学概念、物理概念、“元宇宙”概念等，尤其在涉及一个新事物时，必然提及概念。因此，人们也就容易用生活中的经验去理解军事概念，觉得军事概念就是一个新名词，再深入一点，就是对一个想法的描述（定义）。这么认为当然也不能算错，但军事概念有更加复杂的一面。

图1：参联会主席指示CJCSI3010.02B《联合作战概念开发流程》

美国参联会主席指示《联合作战概念开发流程》（CJCSI3010.02B）将军事概念定义为：“对使用特定军事力量和军事能力（手段）来实现既定目标（目的）的方法（手段）的描述。它描述一个问题或一系列需要解决的问题、假设、未来作战环境、中心思想、解决方案的组成部分和解决问题时各组成部分的相互作用，以及达到预期效果和目标所需的能力。”从这个定义可以看出，军事概念涉及的内容非常丰富，包含了对作战环境的评估、对问题的分析、对解决方案的探索和实验论证等，是一个运作比较严密的庞大而又复杂的系统。如果只是概念性地讨论军事概念，而不深入到实际的问题和解决方案中去，那就是对军事概念片面且粗浅的理解。

2.后勤概念开发不能脱离作战概念

美军的后勤概念属于职能性概念（Functional concepts）或支撑性概念（supporting concepts），而职能性概念在整个联合概念谱系中与作战概念关系密切。下图是美国联合部队司令部时期（2006年）开发的联合概念框架，从中可以看出，联合作战概念为联合后勤概念的开发提供了作战背景，同时联合后勤概念又为联合作战概念的开发提供支撑。

图2：联合概念框架（2006年）

从概念开发进程上看，依2006年版《联合概念开发流程》的规定，在《联合作战顶层概念》和《联合作战概念》颁布之后，要对《联合职能概念》是否遵循指导性文件进行审议，并根据需要进入为期1年的编写/修订。它们的修改是根据《联合作战顶层概念》和《联合作战概念》、假定的作战环境、战略指导、作战经验教训以及来自联合试验的看法或结果进行的。因此，后勤概念的开发不能独立于作战概念自成一套，必须有来自作战概念的输入，否则就是闭门造车，必然与作战需求脱节。

图3：联合作战概念开发进程

3.后勤概念开发需要一套完善的业务流程支撑

由于美军的军事概念最终要牵引未来部队的能力建设，会影响条令、编制、训练、装备等一系列变化，因此美军为确保这种牵引的科学性和有效性，建立了比较完善的生成联合概念的方法，即概念开发流程。该流程包括制定内容说明书、研究和编写、评价、协调和批准四项主要活动（见下图）。后勤职能概念开发也按照这个流程来实施。从流程中可以看到，概念开发涉及参联会、联合参谋部、概念工作组、将官指导委员会、概念编写团队、国防部机构等诸多部门，历经启动、编写、评估、审批等多个环节，如果缺乏一套行之有效的业务规范，很难保证概念开发的质量，更不用说实现概念开发的最终目标。

图4：联合概念开发流程

二、军事概念在国防业务流程中的作用

为什么美军要开发后勤概念，这可能是该领域的每一个研究者都会产生的疑惑。要回答这个问题，必须搞清楚美军的军事概念在整个国防业务流程中的定位。概括起来讲，军事概念在美国国防业务流程中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其中，“承上”承接的是国家战略层对未来联合部队的总体设想，是将联合部队的发展需求与重点进行具体化；“启下”则确立了未来联合部队所需的能力，并将牵引条令、组织、训练、装备、领导力和教育、人员、设施和政策（DOTMLPF-F）的修订。

图5：美国的国防业务流程示意图

在联合层面，这将主要涉及到联合概念与联合战略规划系统（JSP）及联合部队发展（JFD）的关系。

与联合战略规划系统的关系。下图描述了联合概念在联合战略规划系统中的作用。联合参谋部联合部队发展局局长（DJ-7）通过综合包含在战略指导文件中的指南、指示和信息（其中包括参联会主席对联合部队的战略指示以及各种联合战略规划系统评估），从而代表参联会主席制定《联合作战顶层概念（CCJO）》，提出参联会主席对未来联合部队的总体设想。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合机构开发一系列联合概念（其中包括联合后勤概念）以解决国防优先事项，并深入阐述参联会主席在《联合作战顶层概念》中所描述的愿景，以及参联会主席所批准的其他愿景文件。

图6：联合概念在联合战略规划系统中的作用（2016年）

与联合部队发展的关系。联合概念开发是联合部队发展（JFD）的一个组成部分。联合概念确定了实现既定目标所需要的能力，或解决未来联合部队挑战的方法。这些概念所需能力（CRC），为能力开发建议提供了重点。比如，在组织方面，联合概念提出了实现联合作战、联合功能（包括后勤功能）或活动的新方法。一经确认，这些新方法将改变联合部队的现有编制。在新装备研发方面，联合概念通过联合能力集成与开发系统，对当前装备的能力缺口进行审查和验证，并继而影响到后勤装备的国防采办流程。

三、美军后勤概念与作战概念的关系

前文已经提及，后勤概念不能脱离作战概念，那么两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种关系在联合概念谱系发展过程中是如何变化的？由于美军联合概念开发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三个不同的阶段，因此联合概念谱系也有三种不同的框架。

第一阶段：2004年至2011年。此时的联合概念开发由专门的联合部队司令部负责，其联合概念谱系如图1所示。依据2006版《联合概念开发流程》，此时的联合后勤职能概念，运用联合作战顶层概念提出的解决方案要求，来描述未来8-20年联合部队将如何在整个军事行动范畴内发挥持久的军事作用。它确定了支援军事行动范畴内作战行动所需的战役级能力，以及衡量能力和解决方案预案所必需的关键属性。联合后勤职能概念还决定了实现联合作战概念所需效果的额外军事能力，并为开发联合作战概念提供了职能背景。

第二阶段：2011年至2018年。此阶段，联合部队司令部被解散，联合概念开发采取赞助商模式（即军种提出并由军种主导开发），其联合概念谱系如下图所示。依据2016版《联合概念开发和执行指南》，此时的联合后勤职能概念属于支撑性概念，它通过描述未来联合部队如何在两个或多个联合作战概念任务领域内应用联合后勤职能，从而对作战概念进行了深入阐述。支撑性的联合后勤概念允许对联合能力进行更深入的探索。

图7：联合概念框架（2016）

第三阶段：2018年至今。大国竞争战略正式出台后，在国会的要求下，美军联合概念开发模式出现了变化，提出了新的联合作战概念（JWC），后勤概念则作为其子概念之一。由于这个新的联合概念框架没有公开，所以无从知晓后勤概念在其中与作战概念（CCJO、JWC、JOC）的关系。但据相关人员的分析¹，联合作战概念（JWC）由联合职能概念演化而来，与联合作战概念（JOC）相比，两者都是在解决“怎么打仗”的问题，但JWC更强调执行中的“能力”“手段”，侧重于部队设计，而JOC更强调对现有力量的运用，侧重于部队发展。这么看来，后勤职能概念与作战概念的关系，与前两个阶段相比将出现新的变化，重要性明显上升。

图8：联合概念体系设想²

四、后勤概念的开发过程

美军后勤概念开发被整合在整个概念开发体系中，遵循通用的开发流程，但就后勤职能领域来说又有其特殊性。下面将主要从后勤概念开发组织机构、开发流程和编写逻辑等角度进行阐述。

（一）后勤概念开发主体

后勤概念开发的主体是谁，这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以美国陆军后勤职能概念开发为例。美国陆军的概念开发主要由未来司令部的未来与概念中心³负责。该司令部于2018年组建，将原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能力集成中心的相关职能纳入新的未来与概念中心。

该中心有两个隶属单位专门负责陆军保障职能概念的开发工作，分别为医疗能力开发与集成局和保障能力开发与集成局。其中，医疗能力开发与集成局在建制上属于医疗卓越中心（MEDCoE），主要职责是制定未来的卫勤概念和需求，并进行实验、数据收集和分析，以验证这些概念和能力。同时，还要识别能力差距，并制定适当的需求，以减轻和消除未来的能力差距⁴，最终要满足未来陆军和联合部队的需求⁵。保障能力开发与集成局在建制上属于保障卓越中心（即合成兵种支援司令部（CASCOM）），其主要任务是在陆军和联合跨机构、政府间和多国（JIIM）环境中，确定、开发、同步和集成陆军保障能力，实现从概念到能力的开发，为合成兵种支援司令部和部队现代化支持者，在条令、组织、训练、装备、领导力发展、人员和设施（DOTMLPF）领域提供支持，从而形成一支训练有素、随时待命的保障部队，并完全融入陆军、联军和联合部队⁶。

以上两个能力开发与集成局都属于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的卓越中心。在美国陆军部队的能力建设中，卓越中心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它们通过管理职业、培养领导者和推动变革，来教育、训练和激励陆军部队。比如，保障卓越中心为整个部队培训、教育和发展保障专业人员，同时生成、同步和整合创新的陆军和联合保障能力、概念和条令，以便在多域作战（MDO）环境中维持大规模作战行动。医疗卓越中心则是陆军训练、教育和激励其所有医务人员的机构，它培养领导者、推动变革并同步陆军医疗界的DOTmLPF-P领域。这些卓越中心下辖有各类初中高级院校（如陆军后勤大学、军需学校、运输学校等）、训练机构（如医疗旅）和科研机构（如医疗模拟中心、医学测试和评估中心等），既了解部队保障方面存在的需求和问题，又具备较强的科研力量和能力，在未来概念开发上拥有独特优势。因此，陆军保障职能概念的开发虽然由陆军未来司令部主导，但具体实施则是由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相关卓越中心的能力开发与集成局负责。

另外，就当前正在开发的“联合对抗性后勤概念”来看，参联会将其交给陆军来负责。虽然目前并不知晓概念编写团队的具体成员，但可以推断，上述两个能力开发与集成局必然是核心成员。

（二）后勤概念开发流程

从美国参联会主席指示CJCSI3010.02A/B/C/D/E的五次名称变化中我们就能看出，联合概念开发是在不断发展的。在2016版的《联合概念开发和执行指南》中，美军已经形成了联合概念全寿命周期的闭环（下图），其中概念开发是第一个阶段。

图9：美军联合概念的寿命周期

以联合概念为例，联合后勤职能概念的开发也遵循通用开发流程，主要包括四项主要活动：制定说明书、研究和编写、评价、协调和批准⁷。

图10：联合概念开发流程

1.制定说明书

此阶段是后勤概念开发的启动阶段，概念发起方必须提供一份概念内容说明书。内容说明书的目的是描述一个令人信服的军事挑战（如对抗性环境下的后勤挑战），这是现有解决方案不足以或根本没有办法去解决的，甚至需要通过改变联合部队的保障方式来解决。一个新概念（或修订概念）的内容说明书，需要经历制定、审查和批准的过程。在制定步骤中，需要描述后勤概念如何支持联合作战顶层概念和联合作战概念提出的核心任务和中心思想、确认一个令人信服的军事挑战、说明当前方法和能力的不足、总结初步研究成果以证明需要一个新的后勤概念、明确新的后勤概念与其他概念（如联合后勤2.0）之间的关系等。在审查和批准步骤中，说明书将经受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联合参谋部后勤部（J4）是其成员之一）、联合概念工作组、联合概念将官指导委员会和联合部队发展局局长的审议，并最终由联合参谋部主任发布一份《联合参谋部主任备忘录》。

2.研究和编写

在该阶段，后勤概念发起方将首先组建一个核心的编写团队和一个开发团队来制定概念。其中，核心编写团队通常由主办机构的行动领导官员和指定的作者、军种代表（如陆军未来与概念中心的医疗、保障能力开发与集成局的人员）、（适当时）有作战司令部的代表、相关的主题专家以及来自联合参谋部联合部队发展局联合概念处的流程顾问等组成。为了保持有效的思想开发工具，核心编写团队应该尽可能保持较小的规模。开发团队则由其他的主题专家、概念开发人员、作战人员和计划人员组成，他们都来自于军种、作战司令部、国防部其他利益相关者（如国防后勤局）和合作伙伴，以确保提供对概念草案的广泛反馈。

团队成立之后，即开始对后勤挑战进行进一步研究，并提出一系列可能有助于解决问题的创新想法。此时，编写人员要分析联合作战环境，以确定未来趋势和对后勤的挑战，并运用顶层作战概念的原则来获得后勤概念必须要适应的作战框架。战略指导（如国防战略）、联合和军种条令（如陆军FM3.0）、研究成果（如海基后勤）、经验教训、训练演习报告（如空军敏捷作战运用）等，都可以为扩大编写团队的理解力和观点提供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是要拓宽对后勤挑战和解决方案的看法。

下一步就是编写。编写是一个重复性的而不是线性的过程。概念编写人员必须不断地评估一个部分可能对文档其他部分产生的影响。其最终目的是要清楚地表达一个令人信服的后勤挑战，提出一种可以克服该挑战的方法以及相关能力。

概念草案编写完毕后，需要进行红队审查。红队审查是由主题专家进行的独立评估，他们以自己的知识和经验来挑战初步概念草案的知识严密性、逻辑性和假设的情况。红队审查通常侧重于军事挑战、提出的解决方案，以及概念发起方确定的任何具体项目。

3.评价

后勤概念草案在整合了红队反馈意见后，将最终由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检查。后勤概念编写团队将向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的后勤职能能力委员会通报情况。该委员会由联合参谋部后勤部分管战略后勤的副局长（DDSL）负责，具体办事部门是能力分析处。

该步骤完成后，将进行概念的跨步评估。跨步评估提供了对概念的中心思想和支撑性观点、所需能力、含义和风险的审查，同时还为概念发起方提供了概念草案可行性的反馈，具体方法包括研讨性兵棋推演或桌面推演、联合训练演习、军种兵棋推演等。

图11：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组成

4.协调和批准

在2006版的《联合作战概念开发流程》中，联合后勤职能概念由联合需求监督委员会批准，而2016年版中则由参联会副主席批准。

（三）后勤概念文件的编写思路

前文已经提到编写是概念开发流程的第二个阶段，那么概念文件究竟应该如何编写？这里梳理一下美军的大致思路，即从问题到解决方案。问题部分需要描述一个目前还没有充分解决的具体的未来军事问题。这种军事问题的紧迫性在于，用一种渐进的解决方法是远远不够的。解决方案部分则需要阐述，可以让未来联合部队以更高的标准实施作战的军事能力。对于联合后勤职能概念来说，问题和解决方案都要分两部分表述，一是后勤职能如何支持联合作战顶层概念中描述的问题，以及在运用顶层概念解决方案的过程中，如何保障未来的联合部队；二是后勤职能如何支持联合作战概念中描述的问题，以及在运用作战概念解决方案的过程中，如何保障未来的联合部队⁸。

以《联合后勤概念2.0》（2015年）为例，我们可以看到这种编写思路的具体呈现。

问题：在资源受限和退化的时代，日益苛刻的后勤要求

具体挑战包括：美国联合部队和未来作战日益增长的后勤需求；总体以及后勤部队建制内的资源有限；后勤行动日益复杂；对手先进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的扩散，将削弱己方后勤能力和规模；对联合和合作伙伴后勤网络和任务系统的网络威胁日益增加。

在全球一体化作战的背景下，日益苛刻的后勤要求与有限和退化的后勤资源之间的紧张关系造成了一个困境，这将是联合后勤在可预见的未来必须克服的基本挑战。这些趋势有可能造成一种情况，即后勤需求和后勤资源之间的差距，将需要一个新的后勤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全球一体化后勤（GIL）

该文件提出了“全球一体化后勤”的概念，设想了一个资源充足的联合后勤体系，以便为世界范围内精简的联合部队提供模块化的后勤支持。包括：灵活的全球后勤资源分配和裁决能力，将通过弹性和全面的信息环境，协调和整合联合后勤体系的所有元素；有效、高效和动态地管理各战区的后勤能力，以协调有限的后勤资源与竞争的作战需求；一个快速灵活的运输系统，将通过灵活的全球后勤节点网络运作，该系统能够在战区之间和战区内快速运输部队和物资，并通过预置能力进行增强。在此基础上，该概念还确定了联合后勤体系必须具备的24项能力，以便全面实施全球一体化后勤。

五、美军后勤概念的前提和界限

作为研究者，我们需要用批判的眼光看待美军的后勤概念。因为这一概念根植于美军乃至西方的文化土壤，虽然具有一定的普适性，但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只有在澄清概念发挥作用的前提，并划定其作用的有效边界之后，才能真正把握其中普适性的、规律性的东西。下面将就这两个方面作一些初步探讨，仅供参考。

（一）美军想开发一个成功的联合后勤概念需要哪些前提条件

1.明确的角色定位。这里不是单指后勤概念，而是指整个军事概念在国防业务流程中需要有明确的定位。正是因为美军的作战概念在作战需求和部队战斗力生成之间起到了桥梁作用，所以它一旦被开发出来，将影响各军种在DOTMLPF-P所有领域的建设。如果一支军队的运作逻辑中，其战斗力生成并不依赖于军事概念的牵引，那么即便开发了一些概念，也可能无法真正落地，概念的好坏也就无从评判。

2.高素质的开发团队。概念开发对智力的要求很高，需要对问题有深刻的理解，并对对手的能力有深刻的见解。美军认为，概念开发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影响因素是人，必须选择合适的人，并使其关注最具挑战性的问题。概念开发者不仅必须了解美国军事能力的具体属性和作战方式，还必须对对手的能力和作战方式有深刻的理解⁹。这也是美军倾向于让战区参与联合概念开发过程的原因，因为战区的参谋部门最了解问题，他们每天都在观察对手的军事行动，最熟悉联合部队面临的作战问题。所以，后勤概念开发团队也必须是最了解实际保障问题且拥有最优秀头脑的一群人。

3.清晰的作战需求。后勤服务的主要对象是作战，如果作战需求没有搞明白就开发后勤概念，那必然是脱离实战的。除本文第一部分阐述的几点理由外，从具体操作看，美军职能概念通常要对照顶层作战概念和作战概念两方面提出的效果，梳理职能领域的解决办法（如下图所示），这也是后勤概念不能单独开发的一个原因。

图12：美军《联合职能概念》能力与《联合作战概念》效果之间关系

4.规范化的开发流程。美军的概念开发流程从2001年至今已经迭代了五个版本，目前正在更新第六版。从已经公开的版本中，我们不难发现，联合概念开发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工程，其涉及的组织机构众多，需要大量的协调工作；概念开发与执行周期漫长，持续3-4年时间；概念牵引部队全面建设，对联合部队未来的作战能力影响巨大。如此责任重大、时间跨度长且参与部门多的工作，如果没有一套经过检验的规范流程来支撑，很难想象能开发出切实管用的概念来。

（二）美军联合概念的有效作用范围

没有什么事是万能的，美军的军事概念也有其局限和受用的范围。只有把这些边界摸清楚，才能更好地理解和运用“概念”这个工具。

美国前国防部长马蒂斯曾异常坦率地对联合概念开发进行了评估，他认为联合概念开发过程是失败的。新概念通常是由官僚主义的副概念需求引发，而且数量众多，以至于混淆了有意义的分析。联合概念开发过程“似乎主要是为了自我延续”，而产生的成果对未来的部队发展几乎没有影响。这个过程缺乏重点，而且“许多概念几乎没有什么新东西可以贡献，只是用新的术语来重复既定的想法 ¹⁰。”

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各方利益在角逐。后冷战时代的概念开发流程产生的概念，似乎是有意设计的，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联合”，而是现有军种概念的最大公约数，以赋予军种优先级特权。任何通过开发过程实现的创新联合想法都被淡化和模糊，以至于无法引发变革，因此也不会威胁到关键利益攸关方的利益。在这种环境下，单独的军种概念胜过联合概念¹¹。

更深入地看，在军种主导的概念开发时期，发起概念的组织不可避免地会运用其自认为最有效的能力来解决最困难的问题。他们很少关注其他组织可以提供的能力以及真正面临的挑战。比如，有批评者担心空海一体战（空军和海军主导）对联合部队发展的不利影响，可能会导致产生“一种不平衡的联合部队，其针对一组威胁进行了优化，但无法对另一组威胁作出反应。”¹²当前的多域概念也有类似现象，有多个不同的战区版本，旨在应对不同对手提出的挑战。虽然美军有规范的流程来指导和约束联合概念的开发，但人们不能指望这种整合会自然地发生，就像不能指望军种会开发兼容的通信设备一样。

从美军的这些实践经历中我们可以发现，概念尤其是联合概念背后牵涉众多利益，它是否能真实反映未来联合部队的作战要求，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利益攸关方博弈的结果。因此，联合概念的质量越高（如空地一体战），影响的范围就越广（影响到海湾战争），反之亦然。

【1】温伯华.美面向大国智能化战争的联合作战概念研究笔记.知远战略与防务研究所,2022.

【2】同上。

【3】https://www.army.mil/FuturesandConceptsCenter#org-organizations

【4】https://medcoe.army.mil/about-us

【5】https://www.army.mil/FuturesandConceptsCenter#org-organizations

【6】同上。

【7】参联会主席指示CJCSI3010.02E《联合概念开发和执行指南》。

【8】参联会主席指示CJCSI 3010.02B《联合作战概念开发流程》（2006年）。

【9】Paul Benfield,Greg Grant.Improving Joint Operational Concept Development within 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 The 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2021.

【10】James N. Mattis and Bing West, Call Sign Chaos: Learning to Lead (New York: Random House, 2019), 186. It should be noted, however, that while the DoD disestablished JFCOM, many of the offices and personnel remained intact and transferred to the Joint Staff J7 directorate.

【11】https://www.cnas.org/publications/reports/improving-joint-operational-concept

【12】Joint Force Development and Capabilities Integration and Development System Integration Summary Report, 40.

（平台编辑：黄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