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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盛 | 为科学注入人文因素

▲吴国盛


问:《科学时报》记者  

答:吴国盛 (本号主编,清华大学科学史系教授

责编:许嘉芩 刘愈


◆  ◆  ◆  ◆  ◆ 


【原载《科学时报》2000年7月24日B3版和7月31日B3版,这里是原稿。】

 

王:您本科是学物理的,研究生开始转学哲学,是什么促使您走上了哲学研究的道路?

吴:从学物理转学哲学,主要原因是对思考基本问题或者叫哲学问题的强烈爱好。我很早就对理论物理学前沿的一些基本问题着迷,基本问题追到最后自然就进入了哲学的领域,大学毕业的时候干脆通过考研究生把对哲学的业余爱好变成了职业。但现在看来,很长一段时间也许直到现在,我实际上还在哲学的大门外徘徊,还根本没有踏上哲学的道路。

 

王:学习物理的基础对您以后的哲学学习与研究有没有什么影响?

吴:当然是有一些积极的影响。

今天过分的文理分科是不合情理的。从西方历史上看,文理原本不分的。一般而言,没有受过数学训练,很难领悟一些哲学的问题。中国哲学与西方哲学的不同之处在于,中国古代的哲学主要体现在人生参悟上,而西方则是以一种科学的思想方式把它固定为一种学科。严格地讲,只有西方人有哲学。许多古老的民族和文明有他们自己传承智慧的方式,比如有他们的先知、预言家、道德家,但都没有科学意义上的、系统化的哲学学问。从这个意义上讲,科学和哲学本是一家。学了科学再学哲学就有优势。

 

王:您有不少专著、译作,也主编过一些丛书,获得不少奖项,产生了不小反响。我注意到有些书,比如您主编的《绿色经典文库》对您的专业而言,似乎并不挨着。投身哲学领域以来,您的研究脉络是怎样的,关注点有什么变化,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您自认为有些成就的是哪些方面?

吴:我搞哲学属于半路出家,走上哲学这条路比较难,也走了一些弯路,到目前为止,只能说是有些感觉了。我早期的工作大多属于科学思想史,对于自然、宇宙、空间、时间这些观念的历史有过一些研究,在国内而言,还算有些成果。今天,这些研究慢慢汇总,脱离了它们本来的狭隘的自然哲学史的领域,引发了我对现代性问题的思考。我想,这是一个由历史进入哲学、由“史”入“思”的过程。

在我看来,把表面看起来没有关系的东西钩连、贯通起来,这是一个哲学家的基本标志或者说是基本功,有了这一点,才算进入一个我们称之为哲学的境界。

我可以简单说一下宇宙观念、自然观念、时间观念是如何跟现代性问题联系起来的。我们今天的宇宙观念来自西方,而西方的宇宙观念在近代有一个革命性的转变,这就是“从封闭的宇宙走向无限的世界”。这个转变的革命性甚至远远没有被我们所意识到,因为革命这个词本身就来自这场转变,现代性就诞生在这场革命之中。它是划时代的,这一划之后,现代性的人类甚至对过去不再能真正理解。

封闭与无限,这个时代性变迁就基本反映了现代人基本生存状态的变迁,完全变了的生活又体现在对自然、时间的看法上。时间就是金钱,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更加渺茫的人类前途,这种惶恐和不可捉摸的状况不是自古就有的,它的出现与近代或现代的历史性变迁直接相关。非现代性的原始文化如中国文化包括希腊文化,都或多或少有循环的时间观,但近代以后,我们的世界被想象成一个单调、无限发展的过程,人类社会进步的观念出现了,我们的时间也是单向的、不可逆转地向未知领域出发。这个时代重要的是冒险和大胆。需要的是开拓,而不是守成、对文化的看守、对家园的看守、对我们生命本身的看守。这个时代,挥霍、开发都成了很正面的含义。到这里你就可以想象了,为什么对宇宙、空间、时间的思想史研究会转向对现代性的反思、批判,环境问题也自然挂上了钩。绿色问题不是一个无根的问题,也不是简单技术性问题——即通过技术就可以解决了。按我的想法,绿色问题植根于现代性本身之中,现代性已经也只是把环境问题作为它的一个注脚。我所主编的《绿色经典文库》不是一个很狭隘的关于环境科学的一个普及,我一开始就要关注,它作为一种时代精神,是一个运动,在这个运动中,不光科学家参与,更多的也许是人文学家、经济学家、哲学家等等,是各方面的参与,是广泛的综合的事业,因此绿色经典的选题是非常丰富的。

 

王:对绿色问题的关注还是来源于对思想史的关注?

吴:对。从思想史研究开始,我慢慢把思路从科学哲学、自然哲学的狭隘范围扩充到更广泛的方面。就说对自然的看法吧。我多年来提倡复兴自然哲学。在科学时代,人们认为科学就能解决问题,自然哲学不太重要了,但我现在的工作就是要恢复自然的含义。在我们今天的一切科技恶果中,都蕴涵着对自然的无视。真正要害不在于是否使用了科技或者滥用了科技,而在于为什么会滥用、错用。滥用、错用背后是对更本质的东西、对自然的遗忘,那么环境运动的本质就在于呼唤自然,呼唤我们对自然的记忆、感悟。当人们谈论环境问题时,更多诉诸技术的手段,而没有注意到,如果不注意本原的东西,那就只是一种恶性循环,是饮鸩止渴。

关于科技的评论,我希望有一个独特的回答,在我写的《现代化的忧思》一书中,谈到很多案例,对气功、外星人等比较典型的现代性问题,我都作了一些分析。所以,由传统狭义意义上的科学哲学、自然哲学的研究转向今天这样一个视野更广阔的哲学的考虑,是有一个线索可循的。

 

王:您也曾关注技术哲学,技术哲学属于哪方面的问题?

吴:从前科学哲学是只关注理论问题不关注实践问题,所以像科学对社会的影响这样的问题,科学哲学就自动放弃了,只有科学社会学等在研究。后来的STS高叫实践问题,似乎把理论问题又放过去了。但理论和实践问题是否真能分得那么开的研究吗?技术哲学正好提供了这么一个视野,它是把技术本身和技术的社会作用、社会影响放到一起讨论的。所以,我现在意识到,像科学哲学、自然哲学、技术哲学都是同一门学问,都是通的。因而我不再热心于重建自然哲学这门学科了,在我看来,学科的建设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否在其中发掘、提炼出真正有生命力的思想,不在乎你去抢占一块地盘,创建一个学科。从前还有这样的想法,今天看来这个工作也并不是没有意义,别人也可以做,但我本人已不再强调自然哲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的地位。我现在是在模糊学科的界限,因为它们实际上都是通的。

 

王:您对科学哲学界的现状如何评价,您认为国内科学哲学研究与国外的差异在哪儿?

吴:广义来说,对科学的哲学反思就是科学哲学,但反思有多种多样的途径、有各种各样的传统。正统的科学哲学是在20世纪英美国家发展起来的,它通常与分析哲学有关联,着重逻辑分析,但我认为这样的科学哲学在英美已经度过了它的最黄金时期,其它的反思方式可能要登上舞台,比如现象学,它有可能把科学哲学和技术哲学更多融合在一起,来探讨科学在整个现代生活中的地位。传统英美科学哲学只关注理论本身有什么样内在结构,它怎么得到确证的,怎么扩充自己的这样一些问题,比如对于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是研究这个理论如何通过内在和谐、逻辑完善来发展自己,但今天的科学哲学更多要问,为什么相对论支配着我们今天的世界感觉,为什么爱因斯坦这样的科学家能在今天有这样举足轻重的位置。

今天,随着科技深入介入社会现实的政治、经济、生活、艺术诸方面,相应在这些方面需要更多反思。每个时代的人类总是面临着他们特定的问题,一个新的时代的出现,也许就在于使得旧的问题暂时变得没有意义。很多科学史家说,牛顿力学出现以后,使得从前所有的物理学都变得滑稽可笑。同样,在我看来,20世纪科学哲学家探讨的很多问题慢慢地人们可能不再关注,更迫切的问题也许正在升起。比如科学与社会的关系问题,科学本身在这个时代地位的正当性问题。所有更具体问题的解决都取决于它背后更深层的预设。我们接受科学是正当的预设的话,就很难拒绝科学自我开发领域的行为,我们就不得不肯定科学无禁区。为什么可以克隆羊,不能克隆人呢?克隆人标志着更高的克隆技术,不许克隆人就是对科学无禁区原则的挑战。那么这个原则的合法性如何,对这个原则挑战的合法性如何,都需要有哲学上的考虑。同样,先污染后治理,还是先治理后污染,所有这样一些二难的问题背后都有哲学上的支持或反对。今天人们之所以吵闹不休,就在于争论背后的最高原则还不很清楚,或许争论双方共同享有同样的原则或不同的原则,而他们自己又不知道。我想,这是我要做的工作。

国内科学哲学基本上是从英美传过来的,也做了一些工作,但大体来说没什么很突出的。英美传统的那些东西现在也不是特别有生命力,仅仅是沿袭,是苟延残喘。国内这方面就更是先天不足。整个科学人文的背景不够,重理轻文现象从50年代延续至今,在科技领域强调科技的服务功能,反对纯科学自主发展的状况持续很久,因而很难出象样的思想家,同时按我们的学术体制,也出不了多少学问家。很显然,学问家需要他坐下来锤炼,积累更扎实的学术功底,需要给学者们足够的钱,而不是低工资,让他们不用为衣食而操劳,不用老想着在外打工挣钱,这样他们可以放下心来坐冷板凳,十年磨一剑,别逼着他出成果。思想家当然更难得,需要像古希腊及我国先秦时期孕育诸子百家那样有肥沃的思想土壤,包括有言论的自由、争鸣的气氛和多样化的思想土壤。在科学哲学这个领域,比其他哲学领域还要弱一些,人才更少一些。一说到科普创作,没人,一说到要写科学人文方面的书、文章,找来找去就老那么几个人,这固然是因为这个领域要求相对苛刻一些,既要懂文,又要懂理,我们传统教育体制不提供这样的人才,从而显得这部分人比较稀缺。实际上也反映了“自然辩证法”这个领域出了问题。

自然辩证法现在叫科学技术哲学,过去具有某种资源优势和社会动员力,使很多学科都在其中成长起来,习惯上,我们国家把这个学科群,包括科学哲学、技术哲学、自然哲学,以及后来的科学史、科学社会学都称之为自然辩证法。这个学科天然地在做沟通两种文化的工作,但这个学科的历史浅,正儿八经没搞多少年,就算20年吧,而这些年在我看来也都荒废了,没怎么好好为自己培养后备人才。

 

王:那么像国外的科学哲学研究,现在是不是也没有什么突破性东西?

吴:国外小突破不断,没什么大突破。以前英美是逻辑主义阶段,五六十年代以后是历史主义阶段,八九十年代以后,主要是折中的产物——半历史半逻辑或者其他的。英美学界,学术体制比较健康稳定。比如,当教授,给了钱,就埋头做,做个几十年,总有点成果出来,学界相对比较稳定。不像我们中国处在转型时期,一切都处在动荡之中。为了争这个课题、那个职称,这个点、那个基地,没几个学者终生做某几个课题,他的学术就没有累计效应的进步,中国就永远没有自己的学术传统。现在体制好一些,比如北京大学实行岗位津贴制度以后,我们的固定收入比以前多了,我们就没有必要去为经济的原因写作什么东西,这就鼓励了职业化。随着中国社会的稳定、知识界的稳定,学术制度会越来越好。

现在学界比较多的情况还是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哪个给钱干什么,科技哲学界一点象样的成绩都没有,“白茫茫一遍大地真干净”。我认为,到现在为止,科技哲学界还没有建立起合理的金字塔,基本是平面作业,所有干这行的基本差不多,所以有人说考硕士不如考博士,事实上有的考博士的确比考硕士还容易。这是因为没有范式,不知道博士应该达到怎样的水平,硕士应是怎样的水平,没有规矩,到现在为止,自然辩证法专业的博士、硕士还没有自己的教学大纲和教材体系,不知道哪些是必修的课程,哪些是必须知道的东西。不同的学位点培养出来的人根本没有共同语言,就象不是同行一样,比隔行还隔。

 

王:您以前是“科学主义者”,现在又转为“反科学主义者”,其间思想历程的转变是怎样的?

吴:先要说明一下科学主义的意思是什么。我愿意给出一个简单的定义,科学主义就是认为科学是通向真理的唯一道路。科学主义有时也叫唯科学主义,科学至上主义等,是scientism的不同译法,是一个意思,都认为科学是唯一可靠的方法论,科学是唯一正确的世界观。我的所谓反科学主义,就是反对这种“唯科学主义”,不是见科学就反的“反科学”主义,而是反对见非科学就反的主义。是不是在科学之外,就没有通达人生幸福的途径了,不信科学的人是否就是不幸的人?我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我们整个近代的主流意识形态大体是科学主义占上峰的,而且目前讲科教兴国,科技专家治国,所以更容易滋生对科技的盲目态度,所以就需要一些反科学主义的牛虻。但是我清楚这个问题在我们中国的复杂性,我的“反”主要局限在学理层面上,而且不愿大张旗鼓。

 

王:那么您曾经也是这种比较盲目的状态吗?

吴:我们一帮同学都是这样的。当时80年代有这样一个特定的背景,就是我们用科学主义来反对教条主义,用科学这个武器来反对蒙昧,反对封建专制。

 

王:当时是否很极端?

吴:当时我们就这么认为。认为科学是最好的,别的一切都建立在科学之上。认为事实上是建立在科学之上的,哪怕你自己不意识到这一点,不意识到,那就是愚昧。但是有一点得注意,当时我们想当然地认为科学与人性是一致的。

很显然,我是转变得比较厉害的。今天看来,真正的根基不在科学,科学的根基还需要单独得到辩护。这一点已为今天的事实所证明。今天的人们不断地来反省和追问,科学是不是天然地有利于人类。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人们已经意识到,科学并非天然就好,这个科学是人自身创立的,它的为善为恶的方面都可能,所以关于科学的可能性的辩护要回到人这儿来。

整个现代科学的悲剧就在于它丧失了最原初的意义的源泉,以至不知道很多东西意味着什么。比如,对生命的任何残害在今天都是可以想象的了,因为它不过是显微镜下无生命的僵死的片段、数学的组合。

哥白尼革命的最大的摧毁是,你看见的运动不见得是运动。比如,太阳东出西落是我们的基本人生经验,但现在被说成是一种错觉。哥白尼革命的后果就在于开始贬低感觉世界,贬低的同时,抬出一个所谓科学理性的世界,这个世界开始主宰我们的本质世界,这种主宰的一系列逻辑后果是,地球是没有生命力的,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的能量都榨取光了,把废物都扔在这儿,只要我们掌握足够能量,太阳系我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星际移民成为合乎逻辑的东西出现。

所以今天我的工作是希望通过很细致地分析,来索回自然科学曾经丢失的意义的世界。我已经在《现代化之忧思》里做了一些尝试,还要做更多的。

把所有自然科学的最基本的概念还原回归到最本真的含义,还要追溯到它是怎么丢失的,这样的工作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为科学注入人文的工作,或者说,科学本来就有的人文被丢掉了,现在我要把它拣回来再塞回去。

 

王:在谈到科学是有限的时候,您曾经说,科学精神不一定是好东西,此话怎么理解?

吴:这也先要规定,什么是科学精神?按照那些在科学中行之有效的方法行事,是一种科学精神。但这些方法是否可以在人生中的所有领域适用,比如,把一切对象平权化、均一化,所有对象是一样的,就好处理,这是一种科学精神。但教育哲学不是讲要因材施教吗?要尊重个体的独特性吗?很显然这就与均一化的科学思维方式不一定一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人认为这不会是科学的精神,但我认为,它还真就是科学的精神。因为各种意义上的科学,就是要把问题孤立出来,不管造成什么后果,其他问题都扔下不管,就解决这个问题。所谓不惜一切代价,这意思就是不择手段。

在很多场合下,不惜一切代价如果成为普遍的原则,那就会是很糟糕的事。科学的原则基本上是生物求生存的原则,科学理性是生物生存理性的新的形态,是生存斗争的理性规则,这个规则显然不如道德原则更高。趋利避害是生存的理性原则,那为什么会有冒死救人的举动呢?为什么会有舍身成仁?为什么会有殉情自杀?这些人性的光辉不是用生存斗争的理性原则可以解释的。

 

王:您所说的科学精神与现在所弘扬、所倡导的科学精神是一个含义吗?

吴:应该是一个意思吧。科学精神之为精神,那就是科学的人性。但即使是人性的东西,也不能说都是好的,因为人性中也有很多弱点。一个东西高高在上的时候,你会觉得它是神圣的,带着光环、不可侵犯的,但把它回复到人性之后,那就承认了它也是可错的。

人性也有缺点,也不都是好的,那我们把科学返归人性,岂不是还不如把人性改造成科学?那样就可以是完全正确、没有缺点了?我想这是许多人心目中希望弘扬科学精神的一个内在动机。我刚才已经提到人性向科学靠拢是根本上行不通的,现在我也要简单解释一下,尽管人性也不都是好的,科学为何还是得向人性靠拢。简单的回答是,在这个问题上人性保有其不确定性,因而是可质疑、可批判的。这种不确定性只能通过人类本身的生活实践去克服,没有一个僵死的科学标准规定这样做行还是不行。比如,撒谎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就不能绝对地说。人性的弱点也不是绝对的,有时也有转换。回归到人性的好处是,人们对它的态度不再那么简单。

 

王:您认为科学与人文是怎样的关系,它们都承担怎样的意义?

吴:事实上,人类一切学问在从前都是人文的范畴。比如希腊时代有天文、几何、算术和音乐四大学科,这样一些学科都被认为对培养人性有好处,都属人文范畴。所谓人文范畴就是如何培养一个自由人,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人、培养人性。中世纪有“七艺”,是在上述四大学科之外又加上修辞等,今天看来都是文理混合的,因而在某种意义上说人文是万学之祖,是一切学问的母亲,也是今天所谓的自然科学的母亲。

今天谈科学、人文,实际是科学时代科学过于强大,它挣脱自己的母体,把母体晾在一边,并渐渐把母体变成兄弟造成的,比如说社会科学就是典型的从人文学科分出来的自然科学的兄弟,它把自己的课题进行了数学化、科学化。现在我们讲科学人文,意思是要强调人文是不可能被自然科学兄弟化的,它永远是母体,我们要不断重申母体性,而且希望这些长得高大威猛的儿子们要不断回归自己的母体,这就是讲科学人文的一般思路。当我们讲科学精神时,也是说,科学本身就有人文的痕迹,我们现在要把这个痕迹说得更明确一些。所以说,科学与人文是母与子的关系,今天的主要问题不在于使苍老的母亲与自己的儿子比肩而立,而是傲慢的儿子如何使自己恭敬、谦卑地回到自己的根源之处,只有这样,平衡才能维持下去,生命的链条才不会中断。

 

王:您以后的研究方向是怎样的,准备在哪些方面有更多建树?

吴:我想,任何一个学者,他都要通过广泛阅读,广泛思考,不断提高自己的境界,这是至关重要的,为这个目标要接触思考更多话题,但学者又需要是某个领域的专家,需要在某个领域做得很专门。就我本人来讲,还是希望把我过去十多年的工作在更高层次上再做一遍。比如,刚才谈到的宇宙论问题,时间、空间的问题,这些问题的纯思想史研究还是很不够,尽管我本人在过去做了一些工作,现在看来,还是小儿科。

另一方面,像以前一样,还是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思想史,一条腿是科学哲学。比如我做哥白尼革命基本上是思想史的线索,而我同时也搞技术理性批判,这是更哲学化一些的工作。从现在开始,需要像一个真正学者那样,不乱说乱动,哪儿也别去,坐冷板凳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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