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李子树

       上班路过的小区发现几棵树，一半从树干到花朵通身深红色，另一半正常，褐色树干、绿叶，含苞时花骨朵面带粉红，盛开时大朵的花瓣白中带着淡淡的桃红，很难和梨花区分，但我认识，这是红李嫁接的山丁子树，也叫糖李子。

       老家菜园子里也有一棵，是爸爸16岁时从山上挖来栽在门前的，比我还年长一旬。每年五月，待浓艳的李子花像赶时髦似的快速飘落后，糖李子花隆重登场了，满树的白色花朵，从树阳面到背阴面次第盛开。那香甜的味时有时无，随风飘送，让我可劲稀罕。到了金秋十月，满树红拉拉的小山丁子果，果柄有寸把长，小小的果实只有红小豆大小。咬一口，又酸又涩，还得等上半个月，果子变得透明，才熟透了。还是有点酸，但甜、面。奶奶把没熟的果加点糖上锅蒸到果实开裂，也好吃。冬天，冻过的糖李子更甜！为了吃糖李子，我和男孩子学会了爬树，一年比一年爬得高。站在树上，能看得很远，黄昏村子里的炊烟，像约好了似的，从各家烟囱冒出，一缕一缕地飘，在村子上空汇集成一层，有点像云。

        有一年春天闹虫灾，一球一球的灰虫子，啃食着嫩绿的树叶和还没来得及长大的小果，我气得忘了恐惧，伸手抓起虫子扔向鸡群，让小鸡们开了荤。不久，在树干缝里，我看见几只黑色虫子在慢慢蠕动、破壳而出，没抓绝的虫子变成蛹，变成了白蝴蝶。
        还有一年深秋，一树的糖李子还没吃多少就落了第一场雪，一群飞鸟找不到草籽，偶然路过，相中了满树的红果，纷纷落下啄食。是那种半只鸡大的鸟，就叫“沙半鸡”。奶奶气不过：我大孙女还没吃够呢，看我不收拾你。
      第二天，爷爷把高处树梢的糖李子都砍折了，奶奶用一跟带叉的短木棍支起大箩筐，下面撒了一层谷子，木棍拴着一根绳子，一直延伸到树下的小棚子，奶奶的手里。等鸟群又来啦，树上的糖李子吃不饱，便落到地上找食儿吃。有几只胆大的鸟一步步被引到大箩筐下，发现谷子就贪婪地走不动了。奶奶猛然一拉绳，几只贪食的鸟被牢牢扣在了大箩筐里。

       76年唐山大地震，我刚上小学，学校训练我们，看见灯绳晃动就立刻跳上窗台，跃出教室外。夜里很多人家不敢在屋里子睡觉，在院里用塑料布搭简易棚子。爷爷说塑料棚子不经风雨，借助糖李子树粗壮的树干，用木杆和稻草搭建了一个三角形的窝棚，铺上被褥，让妈妈带着我们姐弟住。

        我问：爷爷，你和奶奶为啥不住窝棚，还住在房子里呢？爷爷说：我和你奶奶活这么大岁数——值了。

本文为艾娲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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