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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下的一见钟情,不仅仅是一种审美体验

元、明、清时期,中国古代叙事文学开始勃兴,以戏剧、小说为代表的文学体裁展现出蓬勃的生命力,这些文学体裁主要是讲故事的,其中有一类便是讲才子佳人故事的,并且一度出现模式化的写作通病。这类故事的情节设置大都是:才子和佳人一见钟情——遭遇波折——巧用计谋化解挫折——大团圆结局。

比如戏剧有王实甫《西厢记》、白朴《墙头马上》、汤显祖《牡丹亭》;小说有天花藏主人的《平山冷燕》《玉娇梨》等。

这类爱情故事多半是以“一见钟情”开始的,“一见钟情”从科学的角度看无非是一种激素在起着作用,鉴于不是我的专长,就不再班门弄斧了。那么,从传统背景上看,“一见钟情”的写作模式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首先,封建礼教束缚下青年男女爱情发生的合理性。

在小说、戏剧中有许多自由恋爱的男女,但这并不能代表现实生活中就是常态。婚姻自主,在中国古代从来都不是主流。

正如陈鹏《中国婚姻史稿》中的说法:

盖封建制度下婚姻,乃“合二姓之好”。男女一经嫁娶,二姓便成姻戚,故婚姻复为两家亲党之称。综而言之,嫁娶基于婿妇,故婚姻之初义为婿与妇,婿与妇以礼嫁娶,好合而成夫妇,故婚姻之礼,好合之际,亦称婚姻。又婚姻依“父母之命”,结“二姓之好”,故婿与妇之父母及亲党复相谓为婚姻。

说白了,在古人的观念中,“婚姻”就是两个家族的事情。很明显,一场婚姻中的两位主角的个人意志不在考虑范围内。

这也就是为什么夫妻之情本是一种很正常的感情,在中国古代文学中却极少有人描写。李清照在词中写过与赵明诚相处的细节,被骂为“闾巷荒淫之语,肆意落笔,自古缙绅之家能文妇女,未见如此无顾藉也。”(宋·王灼《碧鸡漫志》)

正式夫妻之间都不能有普通的情感交流,更何况未婚男女呢?在一些故事中,我们甚至可以看到家中父母对女儿这方面的限制颇多,甚至连男性仆人都没有。

而正是由于封建礼教下对男女之情的防范太深,那么一见钟情才有它的合理性。试想,当时的青年男女没有机会逐渐接触、慢慢了解的,看个电影、喝杯咖啡啥的是不存在的,只有一见钟情才能顺理成章地引出后面的故事。于是我们可以看到:《墙头马上》中李千金在墙头看到外面骑马的书生就一见倾心,《西厢记》中崔莺莺在普救寺见张生一眼便芳心暗许……

当然,由于文化上长期受压制,人们对于美好爱情的渴望是非常普遍的。王实甫《西厢记》:“愿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关汉卿《拜月亭》:“愿天下心厮爱的夫妇永无分离”;白朴《墙头马上》:“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等等。在这种强烈的愿望指引下,许多创作者当然也会创作出大量让受众“上头”的故事。

其次,人的直觉思维与市场需求。

因女子的外貌从而一见钟情,是一种直觉思维,似乎比较感性,却也是人之常情。试想,我们普通人去商场买东西也会倾向于选择包装比较精美的商品。

而从一见钟情发展下去,我们会发现,女主不仅人美,而且心善,甚至能诗会赋。也就是说,“一见钟情”模式下,对女子的要求首先是有貌,其次是有才;而反观男子,却是首先要有才,其次是有貌。

正如《玉娇梨》中的苏友白认为:“有才无色,算不得佳人,有色无才,算不得佳人;即有才有色,而与我苏友白无一段脉脉相关之情,亦算不得我苏友白的佳人。”换句话说,这种故事的发生是有隐性要求的:女子是要才貌双全,而对于男子也是如此。你看,李逵这个人物形象在诸多版本的话本、小说、戏剧中具从来没听说过他有谈恋爱的戏码。(当然不是黑李逵,就事论事,李逵的粉丝别拍我。

但是,不得不承认,有才华的俊男美女谈恋爱的戏码真的很有市场。否则,司马相如琴挑卓文君的故事为何被大家津津乐道至今呢?类似情节还是比较容易满足大多数读者的心理需求。就连曹雪芹写《红楼梦》也未能免俗,宝黛初次相见,贾宝玉说:“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这话听起来很傻,但确是一种很真实的感受。没错,这种没来由的心灵契合就是一见钟情的感觉。而这种隐约朦胧的感觉,不仅给读者带来遐想的空间,更给人以美的体验。

明末清初最早的才子佳人小说是天花藏主人的《平山冷燕》与《玉娇梨》,并一度成为这类小说的“标杆”。正如后来的小说《驻春园》,其作者清代吴航野客在序言中评论道:“历览诸种传奇,除醒世觉世,总不外才子佳人。独让《平山冷燕》《玉娇梨》出一头地,由其用笔不俗,尚见大雅典型。

明末清初,商品经济得到发展,小说作为一种商品进行销售。尤其是这类小说,有着一批如天花藏主人、烟水散人等专业作家及专门的刊刻销售的书坊,拥有广大读者群,非常受欢迎。从而导致商人们从中看到商机,趋之若鹜,争相刊印类似故事。在市场机制的引导下,创作者一味迎合读者的欣赏趣味,主体意识淡薄,往往采用读者已接受的小说套路和框架编创故事,难免出现一批类型化作品。

但是在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多数人是无暇顾及其他的。正如陈大康《明代小说史》中说:“将一部作品付诸刊印,意味着他被投入了商品生产、流通渠道,于是它就得接受这方面的法则与规律的支配,至于他的艺术水准、思想倾向等文学方面的因素,只有在转化为可估量的经济价值后才会被考虑。

再者,才华展现与对女性个体价值的展现。

同时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一见钟情”故事的女主通常是非常有才华的。不仅仅聪慧过人、机智应对各种情况,而且琴棋书画几乎样样不在话下。

一方面,我们可以看作是一种有意识的张扬女子才华,提高女性地位的写作手法,体现了作家们进步的女性观。在男权社会中,女子本是一种依附男性的存在,而“一见钟情”故事中追求的是相对较为平等的婚姻,虽然女子仍然把操持家事作为本分,把婚姻作为自己的最大的追求,但才、美、情同样也被作为一个女子可不可爱的评判标准。

也许在当时,不少创作者已经意识到,一个女子,仅仅是拥有美貌是不够的。美貌终究要逝去,而才华才会有一种持久的魅力。尤其是在明代中后期,明末清初之时社会更迭,新的政权对思想上的统治还没有正式形成,明代中后期出现的“童心说”以及“心学”,对思想环境产生很大影响,女子面临的束缚有所减轻,女子教育也逐渐得到重视。

另一方面,也可以视为作家自我安慰的创作心理。这些创作者基本上都是处于社会下层,大都是“欲人致其身而既不能,欲自短其气而又不忍”的落拓文人,他们有着文人的清高和骨气,既对现有的科举选拔考试颇为不满(元代科举考试时举时停;明、清科举是八股取士),又渴望能得到明君贤臣的赏识,能够得到重用。这种矛盾复杂的心理,他们渴望得到知音的理解。投射到创作上,有才情的女子通常就能够担任这一角色。

落魄文人已经是弱势群体了,女子在封建社会中长期受到压迫,同样是空怀才学无处施展。创作者们肯定女子才学可以说是对自我的肯定和赞扬。

最后,儒家文化影响下的学而优则仕心理与光宗耀祖的愿望

生长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一个人很难摆脱对儒家文化的影响,尤其是封建时期的文人。他们对于仕途是有着憧憬的,之所以读圣贤书就是要考科举的,一朝得中,便可光耀门楣,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但是,科举作为一种选拔性考试,本身有一定的难度,秩序混乱下的元、明、清时期科举考试更是难上加难,通过科举走上仕途的机会十分有限。

因此作家在现实中难以实现的理想就通过小说表现了出来。才子们“一见钟情”的对象一般出身不俗,历来在文人的潜意识中,娶得“高门女”对仕途是非常有帮助的。比如唐代传奇小说《莺莺传》中莺莺之所以被“始乱之,终弃之”有一条原因就是她的出身不高,当然,不仅是抛弃莺莺的张生,连被认为是亲身经历改编的作者元稹也一直遭受唾骂。(当然,莺莺和张生的故事一直被改编成各种版本,后来就逐渐成为大团圆结局,莺莺也变成了相国之女,以王实甫《西厢记》为代表。关于西厢故事的演变,后续专门写文章挖,请保持对我的关注。

但是到了才子佳人故事里面,才子们虽然依旧有这种想法,但他们会证明他们是配得上的。这类而才子与佳人私定终身以后,就会有落难公子中状元情节,并且科举高中是轻而易举的。由此得到皇帝的赏识,并能够与心仪的女子完婚。

对于读书人来说,科举夺魁、封妻荫子无疑就是走向了人生巅峰,而在创作中作者赋予这类才子具备了文学之才和科举之能,既符合了人们心目中才子的人设,又不会显得市侩功利。

总之,古代戏剧、小说中的才子佳人一见钟情开始的浪漫爱情故事,虽然有许多雷同之处,甚至被抨击为有公式化、模式化倾向;但是其中彰显的女子才华,打破的传统婚恋观的束缚,对社会黑暗的揭露等方面仍然是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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