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者的舞蹈

------老墨诗集《解救灵魂他妈》读后

欣闻挚友老墨的诗集《解救灵魂他妈》要出版发行，兴奋之余主动请缨要写篇文章凑凑热闹。可读完老墨发来的样稿之后我才真的有些后悔，因为老墨的诗作早已跳出了文字语言的本来属性，他是用诗歌创造和宣泄了一种思想，把诗歌艺术的内涵推向了一个常人难以超越的高度。就老墨兄的才华而言，我的“主动请缨”很是有点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的味道。

    老墨是以画家的身份与我相识的。记得那是一天中午，几位画家小聚，我作为他们的朋友也被邀参加。初识老墨，感觉他没有艺术家的那种张狂，却很儒雅，席间话语不是很多，皆因我俩的笔名中都有一个“老”字而似乎多了一点“近便”，除此之外并无太多交流，彼此也没有更多的关注过对方。巧的是相识后不久，我就在杂志社做了《艺术收藏》栏目的主编，并开始关注画家，于是我便上网查了老墨的有关资料，也是在网上第一次见到老墨的画作。坦率地讲，就艺术而言我是个地地道道的“盲”者，平时所谓欣赏画作只不过是看看热闹而已。但第一次看到老墨的作品，就让我感受到一种来自肺腑的震撼，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来自于艺术的力量是如此之强大。老墨的作品不仅题材广泛，且表现手法多样，从写实到写意，从现实到抽象，从工笔到大泼墨，从西画到国画，有速写有创作，应有尽有。简言之，老墨是一位技法全面，功力深厚，学养丰富的画家。他的作品中包函了太多超乎于常规的意向和思想。于是我便主动向他约稿。杂志出来以后，老墨的同事来代他取走了样刊。又过了一些日子，老墨亲自开车专程给我送来一幅画作。自此我们之间的联系和交往才多了起来。我也由此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他不仅画画，而且书艺也很精，同时也写诗。可能是因画先入为主的原故，心目中的老墨是卓有成就的书画家，并没太注重过他的诗。听说老墨要出诗集这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老墨的诗作竞然也是如此之精道。

诗歌是个尤物，就象妙龄少女一样，时常被一些舞文弄墨的文人才子们无病呻吟地意淫着，甚至被粗暴地强奸着，而真正能得其“芳心”者唯有大才华、大智慧之人。《解救灵魂他妈》是一部不同寻常的诗集，诗作者充满了智慧，用一双洞彻灵魂的犀利眼光来解剖现实的丑陋，是用思想的手术刀雕琢一种无形的健康与美丽，也是在“用长镜头和古老的毛笔／分解凝固着灵魂的厚重与肉体的轻浮”。从这个意义上讲，老墨是一位具有社会责任感的诗人，他关注这个世界，期望这个世界的和平与美好，为此他毫不留情地鞭笞那些无聊政客们无休止的争端和所挑起的战乱，他们最终都要为自己的粗蛮野心付出必然的代价：

地球滚动着圆

循环着政治和战争

离去的和走来的都是预言家

所有的主义都调节了调门

刚才还在咀嚼的红蓝铅笔

瞬间失去了主人

父亲被信仰扼住了咽喉

中心被标在不同国度

算不算地图的误差

圆桌会议上

每个人都是圆的起点

左右手互博，使误差减到了最小

而撕扯，哪有个完

中心标识修正了

却加剧了宠物狗的繁衍

老墨的诗歌和他的书画作品一样题材广泛，内容丰富，表现手法不拘一格，最重要的是它的思想深刻。《解救灵魂他妈》象是一枚橄榄，需要慢慢咀嚼，只要读通了，理解了，你就会：

     不是思想者的我

     坐着坐着，竟有了思想

诗之所以为诗，主要的还是在文字背后所蕴含的更加耐人寻味的东西。

你说，今天总是雷同

雷同的甚至有些肆无忌惮

还有些意味悠长

比如，普洱茶的褐色惊人的固执

比如，日子一直是个伪君子

比如，女人敞露的肚脐一个一个都重复着皴裂

而灯红酒绿的背景

还是与意识形态脱离了关系

这些看似荒诞甚至有些不合逻辑的语言恰到好处地折射了诗人的思想和睿智。

《日行巴黎》是一首难得的充满爱国主义情怀的好诗：

从狗洞似的地铁口爬上来

一团湿乎乎的云扑面将我的意识清洗

地铁里捋我胡子的那个女人的眼神分明是歧视

我怎么可能把骚了吧唧的味道当浪漫吹牛皮

诗人用一种诙谐近乎自嘲的语言在嘻笑怒骂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在卢浮宫，诗人亲眼目睹到西方列强给中华民族所留下的巨大伤痛，“我向卢浮宫内无以计数的中国文物默哀致意”。“只有浪漫的占有才会赢得历史浪漫的宽恕”，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然而“而我的女人们大都喜欢这个掠夺者浪漫的外衣”，这究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还是奴性不改的媚外？“香榭丽舍大道原本膏药似的路面长出了沙棘”，将诗人的心刺痛了，痛得流血了。

《解救灵魂他妈》是老墨诗歌中一首重要力作，是一首诗，更是一幅抽象画。其独特的语言结构和深邃的主题思想充分展示了诗人不凡的笔力。

呈现凹凸的结构契合在翻滚的肉身留下了痕迹

灵魂他妈终被爱愿玷污了凡胎且是以我的名义

苍穹下出窍的灵魂游荡着大千世界竟遍地肉色

毁灭绝然以艺术的名义冲刷生命果然一片殷红

目之能及的一切混沌了而肉身的概念亦被模糊

这就是不愿释怀的灵魂他妈的愈加微弱的呻吟

欲望是个可怕的东西，灵魂原本是纯洁的，一旦与欲望媾合就会变得肮脏不堪。在物欲横流的尘世中，灵魂他妈不得不忍受着一双双充满欲望的眼神一次次的肆无忌惮地奸淫，良家妇女不得不被逼沦为娼妓。人们啊，收敛一下无尽贪婪的欲望吧，还灵魂他妈一个清白，再造一个纯净的灵魂。

一个充满激情的诗人，他的内心是丰富的，情感是火热的。他在用犀利目光鞭笞假丑恶的同时，也在用真诚和热情塑造并讴歌世间的真善美。在老墨的古典诗词中，题画诗占了相当大的比重，给读者营造了一种无限美好的意境，如《题画·空谷飞流》：

疏雨听山默，

云出见鸟惊。

飞流寻去处，

空谷有回声。

雨季群山，水漾峰俏，谷壑之中烟岚翠彩交映，且涧溪欢流鸟鸣清厉，让读者如入画中，身临其境，尽管空谷无人，有群鸟作伴你会忘记孤单，自当流连忘返！运用古典诗词表达内心细腻的情感似乎是更加得心应手一些，《相见欢·怎却眉愁 》：

竹欢影落春流，

     默西楼。

         谁闻鹤孤凄婉没林丘？

这是一幅绝美的静夜春思图。竹欢、影落、春流，西楼默默独立，唯一声“谁闻鹤孤凄婉没林丘”愈显这夜之静、之长、之春愁漫漫。

老墨用诗歌赞美大自然、讴歌大好河山，也用诗歌诉说他心目中的亲情、友情和爱情。“拉开了卷尺／结果还好，我离你很近”， 远在天边的朋友，虽然相距遥远，但心灵相通，又很近。“世事如波”，这两年我因事业失利而跃入人生的底谷，面对周围各种变了颜色的眼神开始冷静细思“朋友”二字，从中悟透了一些道理，真正的朋友靠的是相投的“臭味”，要有相同的价值观，要有一种共同的情操和真挚的情感，是不因势强而密，更不会利尽而疏。

所有艺术创作都重在立意，诗歌也不例外。立意如不高远，笔墨如不精妙，则必落俗尘。作为艺术家能够从俗世浮图中剥落出亮光来，真的需要一个不寻常的高度。一个有思想深度的诗人，可以把僵硬的文字变成利剑，也能把嘻笑怒骂的语言凝结成启人心智的钥匙。它或愤怒、或悲悯、或矫情、或卖弄，它都会闪耀出智慧的光芒。《解救灵魂他妈》像剑，寒光闪闪悬于灵魂之上；像铁，既承载着生命、灵魂、肉体，又使三者在爱恨情仇中总也撕扯不清。俄国诗人奥西普·曼杰施塔姆曾经说，好的诗歌是：“黄金在天空舞蹈”，但这在天空中舞蹈的黄金，不是上帝对于天空的恩惠，而是之于一个思者，生活的平台太小；之于一个歌者，赋予诗歌的土地太瘦，智慧的光芒不得不被悬空了。《解救灵魂他妈》不仅是“黄金在天空舞蹈”，更是一个思想者在天空中舞蹈。现实生活中，人们一个个都在为着金钱和名利忙得焦头烂额，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一个 “累”字，享受“艺术”也只不过是为了放松一下因钻营而被“挤扁”的大脑，因而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就在所难免。自古知音难觅，今亦然。为此，老墨有时也不得不享受着自己的孤独，《我可以孤独》：

忘记了什么时候，我

远离了身边的世界

选择了孤独

忘记了什么时候，和着许多

突来的渴望

我开始了孤独

孤独是诗人无耐的选择，但也是一件幸事。一个不甘寂寞，成天忙着追名逐利的“不孤独”的人绝成不了真正的艺术家。我赞叹老墨能在迷茫的人海中把持自己的方向，坚定自己的目标。老墨的诗歌即便不能象通俗歌曲那样一夜流行，但我有理由相信，在时间的长河中老墨的诗作将是最有生命力的！

老墨的诗作立意新颖，语言独特，不乏新意。我们读惯了经典，从翻烂了的唐诗宋词的巅峰处，跌坐在松树下一块千年嶙峋的怪石上用挑剔的目光，或平面或侧面或从立体的断层面上，一次次将它倒腾出来，就像被文人墨客润色了无数遍的妓女，多少让人有些审美疲劳，渴望着那潭泛着腐酸气味的鹅塘边，能咕嘟嘟冒起些水泡，然后呼地窜出一条人头鱼尾的有灵性的家伙来，给我们浑浊的视线中带来几许新意，期盼从诗歌的老树虬枝上长出一抹新绿。《解救灵魂他妈》确实让人耳目一新。诗集中可圈可点、可读可品之处有很多很多，我在这里只不过是站在狭谷中仰望着漫山遍野的红杜鹃只能捡拾脚下的一两朵小花罢了。

纵观老墨的作品不难发现，他的艺术创作领域和风格涵盖古今，融贯东西。《解救灵魂他妈》前半部为古典诗词，是原汁原味的中国传统的东西；后半部为现代诗歌，既带有浓厚的中国传统文人的书卷气，又饱含西方文化的美学思想元素。老墨的作品在崇尚古典与传统的同时也追赶着现代与时尚，甚至是很前卫；他珍爱中华民族的文化精髓，也积极吸纳消化着西方文明的营养成份。在老墨的作品中，古典与现代既不是对立的也不是统一的，桃是桃，李是李，是两种不同的美味果实，是一种和谐共存的关系。对于西方文化，老墨不是采取简单的链接方式，更不是一种浮浅的借鉴，而是娴熟的运用。所以，老墨的作品不是东西方艺术的鸡尾酒，而是优选东西方文化的“五谷杂粮”混合精酿的一池老窖。换句话说，老墨的很多现代诗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现代诗，有些“另类”，是智慧山谷之上所独有的“墨体”诗。

总体上来看，老墨的古典诗词有点“婉约”，大多格律严谨，比较寻规蹈距，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极好继承。现代诗则有些桀骜不驯，内涵深刻，文辞犀利；既有传统又很前卫，同时还很好地汲溶了西方诗歌的创作风格；但有个别语言略显生涩，初读时感觉稍欠流畅。概言之，《解救灵魂他妈》是一缸陈年老酒，饮者当“量”而品之。

老墨是一位素养全面的艺术家，诗、书、画无所不精。但他做人低调，谦谦儒雅，不肆张扬，我钦佩之。我厌恶那些大肆炫耀自己腰缠万贯的“半斤八两”，也不喜欢那些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高“假贵族”；我反感动辙引经据典夸夸其谈卖弄学问的“八斗”，更鄙视那些以利取友的势利“狗眼”。君子之交靠的是人格魅力，与老墨为友我甚欣慰。

一个不懂诗的人要妄言“谈诗”确实有点勉为其难，尤其是在通读了老墨的诗稿之后，我更觉语言贫乏，笔墨无力，有过退却的想法，但作为朋友又不能食言。我将老墨诗稿发给远在山西的女作家砺平，并和她在网上多次进行交流，砺平妹妹的见解给了我诸多启示，这才得以完成此文，在此我要谢谢砺平小妹。

老墨的作品思想宏博，风格独特，而我的水平有限，对作品的理解难免有失偏颇，甚至曲解，还望老墨兄海涵正之，也请读者朋友见谅。

（说明一下：老墨《解救灵魂他妈》一书正式出版时已经更名为《心远之殇》，内容上也由原来的“前半部为古典诗词，后半部为现代诗歌”做了前后颠倒。本文仍按原稿未作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