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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中学生的100 个故事1

感动中学生的100 个故事

慈爱的天空

父母的心灵之门永远为儿女们敞开着

未上锁的门

(英)凯瑟琳?金

在苏格兰的格拉斯哥,一个小女孩厌倦了枯燥的家庭生活,父母的管制。

她离开了家,决心要做世界名人。可不久,她每次满怀希望求职时,都被无情地拒绝了。她只能走上街头,开始出卖肉体。许多年过去了,她的父亲死了,母亲也老了,可她仍在泥沼中醉生梦死。

在这期间,母女从没有什么联系。可当母亲听说女儿的下落后,就不辞辛苦地找遍全城的每个街区,每条街道。她每到一个收容所,都停下脚步,哀求道:“请让我把这幅画贴在这儿,好吗?”画上是一位面带微笑、满头白发的母亲,下面有一行手写的字:“我仍然爱着你……快回家!”

几个月后,桀骜不驯的女儿懒洋洋地晃进一家收容所,那儿,正等着她的是一份免费午餐。她排着队,心不在焉,双眼漫无目的地从告示栏里随意扫过。就在那一瞬,她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会是我的母亲吗?”

她挤出人群,上前观看。不错!那就是她的母亲,底下有行字:“我仍然爱着你……快回家!”她站在画前,泣不成声。这会是真的吗?

这时,天已黑了下来,但她不顾一切地向家奔去。当她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站在门口,任性的女儿迟疑了一下,该不该进去?终于她敲响了门,奇怪!门自己开了,怎么没锁?!不好!一定有贼闯了进去。记挂着母亲的安危,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却发现母亲正安然地在床上睡觉。她把母亲摇醒,喊道:“是我!是我!女儿回来了!”

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擦干眼泪,果真是女儿。娘儿俩紧紧抱在一起,女儿问母亲:“门怎么没锁?我还以为有贼闯了进来。”

母亲柔柔地说:“自打你离家后,这扇门就再也没有上锁。”

父亲一生积攒的种种力量已渗透到我生命中,

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

默读父亲

邓皓

我是父亲最小的儿子。“爹疼满崽”这句话便成了父亲爱的天平向我倾斜时搪塞哥哥姐姐们的托词了。在我10岁那年头上吧, 我生病躺在了县医院的病床上,我突发奇想让父亲给我买冰棍吃。父亲拗不过我,便只好去了。那时候冬天吃冰棍的人极少,大街上已找不见卖冰棍的人。整个县城只有一家冰厂还卖冰棍,冰厂离医院足足有一华里地,父亲找不到单车,便步行着去。一时半晌,父亲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跑回来,一进屋,便忙不迭解开衣襟,从怀里掏出一根融化了一大半的冰棍,塞给我。嘴里却喃喃说道:“怎么会化了呢?见人家卖冰棍的都用棉被裹着呢!

初二那年,我的作文得了全省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这在小镇上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儿。学校为此专门召开颁奖会,还特地通知父母届时一起荣光荣光。 等到去学校参加颁奖会的那天,父亲一大早便张罗开了,还特地找出不常穿的一件中山装给穿上。但当父亲已跨出家门临上路时,任性而虚荣的我却大大地扫了父亲的兴:“爸,有妈跟我去就成了,你就别去了。”父亲充满喜悦的脸一下子凝固了。那表情就像小孩子欢欢喜喜跟着大人去看电影却被拦在了门外一般张皇而又绝望。迎着爸妈投放给我的疑惑的眼神,我好一阵不说话,只是任性地呆在家里不出门。父亲犹疑思忖了半刻,用极其坦然却终究掩饰不住的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爸这就不去了。”父亲已经破译出了我心底的秘密:我是嫌看似木讷、敦厚且瘦黑而显苍老的父亲丢我的人啊! 看着父亲颓然地回到屋里,我这才放心和妈妈兴高采烈地去了学校。可是,颁奖大会完毕后,却有一个同学告诉我:你和你妈妈风风光光坐在讲台上接受校领导授奖和全校师生钦羡的眼光时,你爸却躲在学校操场一隅的一棵大树下,自始至终注视这一切呢! 顿时,我木然。心里漫上一阵痛楚……

父亲最让我感动的是我17岁初入大学的那年。 我刚入大学的时候,寝室里住了四个同学,每个人都有一只袖珍收录机,听听节目学学英语,很让人眼馋。后来,与其说是出于对别人的羡慕,还不如说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我走了60里地回到家,眼泪汪汪地跟父母说:我要一只收录机。父亲听了,一个劲儿地叹气。母亲则别过头去抹泪。我心一软,两手空空连夜赶回学校。过了一段时间,父亲到学校找到我,将我叫到一小树林里,说:“孩子,你不要和人家攀比,一个人活的是志气。记住,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样长大。”我正掂量着父亲这句话,父亲已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我手上。伸开手来,正是一只我心仪已久的袖珍收录机。事后才知道是他进城抽了500cc血给换来的。“不喝牛奶的孩子也一样长大”,就是父亲这句话,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做人的自尊,也让我得以活出了一个男人的伟岸。

父亲没能活到60岁便病逝了。记得父亲临终的时候,他将枯槁的手伸向了我。我将手放在父亲的手心里,父亲极力想握紧我的手,但父亲已无能为力了。是的,父亲虽然没能扶携和目送着我走更长更远的路,但是,父亲一生积攒的种种力量已渗透到我生命中来——我的生命只不过是父亲生命的另一种延续。

今天我才懂得,母亲的头巾有太多太多的故事

母亲的头巾

荆毅

母亲总要搭条头巾,那条头巾是她花九角钱买来的洗脸毛巾。一碰到头痛病发作,母亲就把头巾扎得紧些。后来,头巾成了母亲身体的一部分。

那一年冬天,我与小伙伴们在村后石板塘玩水,不小心滑下塘去。这塘很深很大,传说里面还有水怪。我怕得要命,死死抓住泥岸,岸很陡很滑,怎么也抓不住。就在危急当口,只见母亲飞奔而来,她伸臂够不着我时便取下头巾。一声断喝:抓住,三仔儿!我扑腾几下抓住了头巾梢子。母亲像钓鳖一样将我钓上岸。晚上我发烧,还说胡话,隔壁阿三婆说怕是丢魂了。于是母亲便给我喊魂。用她的头巾牵着我,打落水处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唤我的名字,我就一路应着。不出几天,便长了饭量长了精神。母亲说那是丧魂还体,落魄归家了。

16岁远渡长江北上念书。那天,父亲挑担送我,母亲送我们父子。等我们上船很久了,母亲还站在村口那棵老槐树下,远远地见她摘下头巾,挥一挥就去擦眼泪。

再见到母亲的头巾,那是我十分惭愧的记忆。学校热气腾腾的生活让我有些乐不思蜀。可母亲日夜想我,便去我读书的地方找我。那天刚好是上体育课,母亲在操场上突然出现使我十分惊讶,并且陡然有一种异样感受。平时在家乡田野中看惯母亲,也没觉得什么,想不到母亲出现在校园中竟是那样土气。她拎着打补丁的灰色包裹,满面烟尘。特别是那条头巾让同学们觉得可笑。一时间我真为母亲的形象难为情。我默默地领着母亲往寝室走,小声叫她除掉头巾。母亲一愣,把头巾除了,顺便抽打身上的灰尘。母亲说了许多,问了许多,我只悻悻地答着或不作声。母亲看出了我不高兴,仿佛很抱歉,:“妈来了影响你学习。”然后就不再言语,就默默地洗了我的蚊帐、被褥。第二天,母亲就走了。母亲走时,我没有送,可后来怅然若失,终于觉得惭愧,便疯了似地往车站跑。车站人很多,突然发现车厢里有个戴头巾的女人,正是母亲。这时火车已开动,我冲过去喊妈妈,检票口已堵住去路。待我绕过去,火车已驶离车站。

寒假到了,我把省吃俭用的零花钱加起来买了条真正的全羊毛头巾。我要送给母亲。车驰船行,一别半年的故乡近了,我有些不安,像所有内心有愧的人那样不自在起来,我隐隐觉得对不起故乡。正思量着,远远见母亲在村口老槐树下迎了过来。近了。近了我才发现母亲没搭头巾。头上已换了顶城里老太太戴的绒线编织的瓜皮帽。我下意识地捏捏包里那条柔软的羊毛头巾,不禁鼻梁一酸,母亲呵!

瓜皮帽换了一顶又一顶,帽下母亲的头发也渐渐白了。然而,再没见母亲搭过头巾了。可母亲也许不知道,那头巾却成了我永远的内疚和怀念!

人生路漫漫长,总有艰难困苦挡道,我记住父亲的话,

只要还有机会,我就会不懈努力

最后一次机会

黄云

那年我第二次参加高考,希望脆弱得就像肥皂泡。当我的第二批同窗一个接一个欢天喜地地即将踏上新的征途时,我面对的却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落榜回家后,我每天都一声不吭地扛着锄头跟父亲下地。顶着毒辣辣的烈日,更顶着左邻右舍火辣辣的评头品足,一个星期下来,白皙的皮肤便晒黑了,而我也变得更加憔悴更加沉默了。

我希望父亲能劈头盖脑地狠狠责骂我一顿,像儿时我犯了错误,他的大巴掌毫不留情地印在我脸上一样,或许这样我能得到解脱,心里会好受些。但父亲总是绷着脸抽闷烟,整天一言不发,干活的时候,更是没头没脑地轮着锄头。我知道他在流汗,更在流血,因为我不再是父亲的骄傲了,而是他的耻辱,恨铁不成钢的耻辱。

那段日子,家里的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落榜了。

白天,我拼命地用劳动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只有晚上,我才敢在漆黑的夜里用泪水洗涤着自己的灵魂。我受着痛苦的煎熬,在每一次心底一千遍一万遍呼喊:“我不甘!我不甘!”之后,总掠过一阵阵揪心的疼痛。

小学时我的学习成绩就很好,满墙的奖状一直被父亲引以为荣,特别是中学那年我考上县重点高中,成为村里进城读书的第一人。那时村里的人都在惊呼:“咱山村要出状元郎啦!”面对乡亲们羡慕的目光,父亲总是喜滋滋的,仿佛已,看到了我一只脚跨进大学校门,干活时也满脸挂着笑。

第一次高考,我像一支搭在满弦上的箭,踌躇满志等待一触即发。岂料高考体检节外生枝,验血报告证实我患有肝炎,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这个消息犹如晴空霹雳,当时我就泪流满面。

养好病后,我恳求父亲让我再复读一年。父亲没有说什么,但还是默默地东拼西凑给我借够了学费。我发现父亲的神色黯然了许多,那时村里人开始私下议论说我家是没有读书的风水。

不知是精神太紧张,还是身体太虚弱,当我拖着一身疲惫结束第二次高考时,没料到命运之神又不经意地跟我开了个玩笑。仅仅是两分之差,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拒绝在大学门外。

我不甘,我还想读书,我一定能考上大学!尽管我在心底喊得声嘶力竭,但我再也没有勇气向父亲提出补习了。父亲已没有了昔日那爽朗的神态,甚至有时在村里人的目光中躲躲闪闪。不知何时,他的眼里已消失了自豪的神色,而充满了忧伤的凝重。

我依旧一声不吭地跟着父亲下地。

有一天,父亲愁眉苦脸地蹲在地头唉声叹气,一筹莫展地抽着旱烟。原来两个月前栽下的间接果苗全枯死了。我默默地把那些果苗拔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递到父亲面前,喃喃地说:“栽种时连薄膜都没解开,间接芽全萎缩了,而且没有喷施蚁药,新芽都给蛀空了。”

“你怎么知道的?”父亲那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丝亮光。

“在书上看过。”我怯怯地回答。

父亲盯着那些枯苗沉默了许久许久,突然站起身来,直愣愣地瞪着我:“你到底还想不想补习?”

“想!”我咬着牙点点了头。

“好,明天你就去报名吧!”父亲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那浓浓的烟团在淡淡的空气中一圈一圈地散去。

父亲卖掉了家里两头正在长膘的肉猪,给我筹够了学费,并用余下的钱购回一批新果苗。

我跟着父亲,一棵一棵地把果苗种在原来那块地上。我知道父亲种下的不仅仅是果苗,他也在再一次地种植着希望。

临走那天,父亲送我去乘车,他帮我提着行李。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只在临上车时,他才语重心长地叮嘱说:“家里尽力了,这是最后的一次机会了,你好好珍惜吧!”这句简简单单的话,落在我心底却字字掷地有声。

金秋十月,本是收获硕果的季节,我却带着苦涩的希望,开始了第三次冲击大学的征程。

我憋足了劲,玩命般拼搏了一年。

那个夏天漫长的等待哟,我终于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大学的入学通知书。那天父亲第一次哭了,一行行的热泪洗刷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奶奶说,只在爷爷去世那年父亲才这样掉过泪。我知道,这欣喜的泪水中饱含着父亲的多少辛酸啊!

有句话说:“给我一个机会,我将还世界一个奇迹。”感谢父亲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这改变了我的一生。

回来的女儿,还记得和母亲相依相偎走过的那条小巷

小巷深处

林莉

很早就知道,我是在村那头的坡顶上捡来的。据说,那个季节,天还不太冷,依稀有几片早落的黄叶,在风中或上或下或左或右、低低地打着旋。

当时的我被一件破蓝布袄草草地包裹着。有很多人围在那个坡顶上,却好像没有谁打算把我抱回去。有个好心人跑到巷口时对瞎眼的英姨说:“天赐给你的呢!总比不知冷热的竹棒强。”又有人附和:“收下吧,老来也有靠。”于是,英姨麻利地收了小摊,颇有节奏地用竹棒叩击着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来到我身边,随即央求热心人把幼小的我放进了她瘦瘪却温暖的怀里。

第二天,巷里的人都看到她拆掉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木棚,搬进了小巷最深处门口有两个滑溜溜石凳的小房子。为此,她从一双破棉鞋里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150元。于是,我在降临到人世间一个月后,真正拥有了一个家,我从此也就成了“巷口卖冰棍的瞎眼姨娘的女儿”。

据说,我那盲母亲当初是极泼辣的,并以厉害出名。在我被捡回后,她抱着我处处炫耀:“我丫头多可爱,多漂亮,肉滚滚,嫩生生。”有明眼人曾很不服气地反驳:“我说大姨呀,你捡她的那天我就想说了,收养姑娘嘛,也该挑个漂亮一些的,这丫头,黑不溜秋,眉不是眉,眼不是眼,您眼睛看不见,才吃了这个亏!”我母亲听了便翻了脸,呆在那人家足足骂了半天。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别人对我说的。在我印象中,母亲从未这样泼过。有人说:“为了这个丫头,英姨改好了!”

自我有记忆开始,家的概念就是一张笨重的积满油腻的木桌,一碗拌着焦黄猪油渣的酱油饭,一杯用折价过期的奶粉冲调成的牛奶和一只好大好长的棒冰箱。让很多人费解的是,在这四壁空空的家里,我居然也能顺顺利利地长大,顺顺利利地代替了母亲常年用的那根光润的竹棒。小巷里的人们不再听见那日日重复的青石板上有节奏的叩击声了,人们常见到的就是我——一个丑女孩,每天搀着一个盲姨娘从小巷深处缓缓地走到巷口。

巷口摆的小摊就是维持我们这个贫穷家庭的唯一希望。夏天,母亲总会如尊凝固的雕像般执著地守候在一个大大的冰棍箱旁,毒辣的阳光把母亲原已黝黑的皮肤晒得黑里透红,日复一日,竟成古铜似的颜色;因盲眼而被忽略了的手,总是留着黑而长的指甲;身上的衣服早已辨不出色彩来。但令人不解的是,我一直觉得她的生意总比别人的好,有时一天下来,竟收入十多块。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很让人满意的数目。我曾问她做生意的秘诀,她总微笑着说:“坐在太阳最毒的地方守着卖,是绝对不会错的。”那刻,我才知道,这比别人多赚的每一分钱都凝聚母亲加倍的血汗啊!到了冬天──冰棍无处可卖的季节,母亲就会操起针线缝制出20多条棉被,租给赶集的或帮工的乡民,每晚租金四毛到六毛不等。于是,整整一个冬天,母亲又忙于拆拆洗洗缝缝补补。

由于她的辛勤劳作及苦心经营,我们这个家居然也过得有声有色——饭桌上经常能上荤菜,而我衣服上的补丁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少,直至没有。有很多次,看母亲太劳累,我极想帮帮她,可她总是生气地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要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好生读你的书去,妈妈是什么样子?你是什么样子?也能做这种事儿。”所以,在这个家里,虽然苦点,我却被调养得像个千金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知道读一些母亲不懂的书。

而母亲却总以我为骄傲。小学二年级那会儿,老师布置了篇作文,大概我写得比较通顺,而且用拼音代替了不会写的生字,老师大大表扬了一番,说了一些诸如“小小年纪,大有作为”之类的话。回去,我便把作文交给看不见的母亲,还得意地向她转述了老师的话。母亲竟高兴得落了泪。她一直把那篇作文珍藏着,逢人便拿出来给人看,说:“我家莉儿可了不得,老师赞她有出息。”开始讲的时候,那些识字的也还有模有样地翻几下作文本,应和几句。后来说得多了,有人揶揄她:“可不是,都说阿莉是你的冰棍调养出来的呢!”母亲是看不见人家表情的,听了这话便高兴起来,甚至卖冰棍时,我都成了她的广告宣传:“吃我的棒冰吧,吃了就是聪明,跟我阿莉一样。”弄得我很难堪。从此,即使得了表扬,我也不敢说给母亲听了。

开始的时候,我很满足于自己那由肮脏的板壁、熏黑的炭炉、简单的饭菜构成的生活,我总是自豪地倚在极为疼爱我的母亲身边,总是极自由地吃那令小朋友眼馋的永远吃不完的冰棍……。小巷深处,经常有我们一老一少蹒跚着的身影。间或有人说:“一直听不到您竹棒点地的声音,倒还怪想的。”母亲这时便会骄傲起来,扬起头,握紧我的手,而我也真的以为自己是一个大功臣。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感到了自己的不同一般。同学异样的目光,老师分外的关切,时刻提醒我:我,是一个瞎子捡来的女儿;我,拥有的是一个特别贫穷的家。

我开始沉默,开始回避所有的同学,甚至开始厌恶我的家。我不再与母亲相伴而走,也不再从母亲卖冰棍的那条路经过。那段时间,除了几顿饭之外,我几乎整天泡在教室里,祇是为了在那个卑微的家里少呆几分钟。有人向她问起我,她依旧满面春风:“莉学习忙呢!老师赞她有出息呢!哪会在家耗时间!”除了我,谁也不可能看出她眼中深深的落寞。

时间飞逝,终于在中考过后的一个月,我接到了县城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摆脱自己家庭的阴影,住进那隔了一座又一座大山的县城一中了。

临行前,我穿上了母亲用从微薄的生活费中硬扣下的钱购置的连衣裙。当我看见穿衣镜中颇具城市少女风采的“我”时,我终于下了决心,转向母亲,吞吞吐吐却又异常清晰地说:“妈……您……以后别……如果没急事的话……不用去找我……”“为甚么?”母亲眼光黯淡了。好长好长时间的沉默,终于,她点了点头,顺手取过她那根不知啥时已从角落里拿出来并已磨得又光又亮的竹棒,叩击着地面向厨房走去。“您……”我上前扶住她,可她轻轻推开我:“我去帮你弄点好吃的,食堂少油。”我有些哽咽,但我甚么也没有说。

住读生活很快让我忘掉了以往的自己,忘掉了烈日、冰棍、瞎眼母亲带来的烦恼与卑微,也忘掉了临行前的那一点点不安。谁都不知道我是谁,谁都以为我也同她们一样拥有一个幸福的家。

漫长一段时间中,母亲果然遵守诺言。每月由一位早年已住进城里却经常回乡的老婆婆帮我捎来一些营养品及生活费。坐落在小巷深处的那个家似乎与我完全隔绝了。我似乎真的开始淡忘了家门前圆润光洁的石凳,那门上斑斑驳驳的门锁,甚至淡忘了黄昏后母亲倚在门旁殷殷的招呼声。这样的日子平和而又迅速地溜过去,一直到我临近毕业的那个学期。

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个星期。

当老婆婆将一包鸡蛋和50元钱塞给我时,我床对面的一位室友发话了:“莉,你妈对你多好,毕业聚会把她请来,你的优秀成绩定会让她感到光彩!”

“哦……这?”我迟疑了瞬间,“我妈太忙了,她……抽不出空,你瞧,连带东西都一直请别人帮忙,哪有时间呢?”那刻,我惊异于自己说假话如同说真话一样。

送老婆婆出门时,我感激地对她说:“您这三年来为我操了心,让您受累了。”

“你……”她看来有些激动,停了一会儿,又说:“你考得真的很好?”

我点了点头。

“造孽!……”她竟长叹一口气,“你……你妈怎么那么死心眼!”

“怎么回事?”我突然有点紧张。

她不再说话,拉起我的手直冲出校门,然后?到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老远,我便看见了,看见了她——我的母亲。在风中,她无助地倚在墙边,凌乱而花白的头发在苍老的脸颊旁飘扬。我看到了她深凹的眼,布满青筋和黑斑如枯竹似的手,还有那根又光又亮的竹棒。

“莉呀,你有出息啦,可不能没良心啊。这三年,我哪这么空个个月回乡?都是她央人把自己送上汽车,下车后又摸到我住的地方,把东西交给我,让我带给你,然后又孤零零地摸上汽车……”

我的视线顷刻间模糊了。朦胧的泪眼中,我依稀看到了村旁那长长的路,路旁那长长的小巷,巷里那根长长的竹棒,竹棒后蹒跚一个长长的、长长的人影。

“妈妈!”我奔过去,为自己的虚荣,为自己的无知,流泪。在风中,她的脸是那么黝黑,她的手是那么粗糙,她的眼睛是那么黯淡,然而她立在那儿却是那么挺拔,那么坚定,彷佛在憧憬,又彷佛在等候。

妈妈,我回来了,我已经回来了,我其实还记得,还记得来时泥泞的山路,还记得赤足跑过石板的清凉,还记得家里厚重的木门栓,还有,还有我们曾共同相偎走过的那条小巷,那条深深的小巷。

时间可以作证,最爱你的,还是你们的父母

父亲的秘密

夏艺艺

1998年5月,我进入了紧张的高考准备阶段。我的学习成绩一向很好,只要临场发挥正常,去名牌大学读新闻系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那是我夙愿,很小的时候我就崇拜搞新闻的父亲。然而,那段时间出了很多事。

首先是妈妈病了。妈妈的身体其实一直都不好,几乎是成年累月泡在药罐子里。这一次她病得尤其厉害,医生拿着检查结果对父亲解释的时候神色十分凝重。当时我躲在医生办公室外面,隐约听见医生的话里有“晚期”、“尽心而为”的字眼。我的心悬了起来。可父亲出来后什么也没告诉我。看着我的样子,父亲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我的头,用一惯的开朗沉稳的语调说:“艺艺,大夫说你妈妈的病会治好的,你不用为她担心,安心复习功课。”

父亲的话多少宽慰了我,但我还是暗暗地担心。妈妈的病来势汹汹,她躺在病床上就像一株快要燃尽灯油的灯芯干枯脆弱,一阵风就能带走了。而父亲的报社正处在改版的关键时刻,身为常务副总编、又是亲手将这份报纸做到今天的他工作有多忙、心理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父亲为妈妈请了一个细心周到的护理员;但是只要有一点点空闲,他总是亲手炖了鸡汤、炒了妈妈最喜欢吃的菜送往医院。回家的时候,他看到我学会了照顾自己,不仅用心复习功课,还将房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就夸我:“艺艺,你懂事了。”

妈妈生病的日子,空空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寂寞难受。我被父亲对妈妈得爱感动着。也许,在别人眼里他们并不般配。父亲高大英俊,早年毕业于名牌大学的新闻系,当过战地记者,转业到重庆以后一直是那家著名报社的负责人。而妈妈没有什么文化,相貌平平,又体弱多病,仅仅是工厂里的普通女工。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问过妈妈,她是凭什么吸引了这么优秀的父亲。我只知道他们爱得很深,只知道我们一家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坍塌了。那天没有课,我和同学陈丽溜去书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参考书。我本来打算逛完书店到医院去看妈妈。隔着一条马路,书店的对面家很有名的酒店,酒店一楼大厅里开了个小型酒吧,透过落地玻璃门能看见里面的客人。我其实很偶然地望了一下,但惊心动魄的一幕出现了:我看到了父亲,他正坐在酒吧的一隅,而和他对面而坐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穿着考究、入时的女人。那女人一只手用手帕擦眼睛,另一只手却在父亲的手里!陈丽也看见了,她轻轻地叫道:“艺艺,是你爸爸,他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阳光很灿烂,并不宽敞的山城马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我却呆了。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想的是躺在病床上憔悴不堪、因为化疗脱光了头发的妈妈。陈丽扯了扯我的衣服袖:“傻子也看得出来你爸爸和她是一对情人。”我对陈丽说:“你先走,我要自己呆一会儿。”

尽管临近高考,我还是不顾父亲和妈妈的劝阻,天天放学后来医院。我抱了厚厚的一摞书,对妈妈说:“妈妈你也不用赶我,不在你身旁,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父亲很快察觉了我对他的漠然和敌视,他依旧来医院,依旧是每次来去匆匆。但我坚守自己原则,不和他说一句话,甚至被他叫住,也是紧咬嘴唇,把头偏向一边。我的冷漠连妈妈也看出来了。一天晚上,父亲不在,妈妈看了我很久才说:“艺艺,你最近为什么很不开心?是不是生你爸爸的气?”我知道妈妈的身体是受不了刺激的,于是回答:“没有。”妈妈握住了我的手,若有所思地说:“艺艺,你已18岁,都长大了。有些事情你会慢慢明白的。如果有一天妈妈真的离开了你,你要学会生活,学会照顾自己。”我的眼泪流出来了,扭过头去看窗外。妈妈接着说:“艺艺,还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发生什么,永远爱你爸爸。”

要来的,挡不住。妈妈在我7月大考后永远地离开了我。妈妈走了,我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坚强。父亲瘦得脱了形,变得沉默,谁都能看得出他心里的悲痛。但我依然不能原谅他,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和他说一句话。有几次,他曾试图打破这种僵局,敲我的门,要进来坐坐,但都遭到我冷若冰霜的拒绝。在等待分数、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开学的那段日子里,我度日如年。我希望能早日离开这个曾多么眷恋的家,离开父亲。父亲依然像以前,在上班之前给我准备牛奶早点,然而我吃不下。妈妈去世两个星期后的一个闷热的下午,我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杂志,父亲早早地回来了,看见我就说:“艺艺,我要和你谈谈。”我不动声色地坐着,目光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游移。父亲说:“艺艺,妈妈已经离开了,你不能太伤心。你是不是一直在生爸爸的气?”我淡淡地说:“没有。”父亲沉默了很久,又说:“艺艺,你出去旅游,散散心吧。和爸爸保持联系,好吗?”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茶几上的电话响了,我顺手拿起话筒,是个温和而有礼貌的女声:“请问于安在吗?”是找父亲的,我明白了,肯定是那个女人。我把电话搁在了茶几上,恨恨地看着父亲。

父亲很快通完了电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和我说:“艺艺,这是爸爸多年的一位好朋友,半年前刚从美国回来,她说有机会想认识你。”我没有吭声,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我合起妈妈的照片,眼泪涌了出来。第二天一大早,趁父亲上班,我拎着简单的行李就去了火车站。我要去广州做医生的表姨妈家。我去的地方父亲猜到了,他打了很多电话来,我都没有接。甚至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来了也是让同学寄给我。父亲请表姨妈给我解释,我坚决不听;他又说要来广州找我,我让表姨妈转告他,如果他来,我马上就走,而且走得无影无踪。我说关于他的事,我早已知道,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就这样,我在表姨妈的医院里打了一个月的工。挣了些钱,表姨妈又给了我3000元钱,然后我踏说了北上的列车。表姨妈送我的时候拉着我的手,说:“你跟你爸爸肯定是个误会,以后假期还是要回家。”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了,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第一个学期就结束了。就在除夕的前一天上午,门卫大爷敲开了我的门,说是一个男人一大早就来到学校托他将一封信交给我。

我狐疑地拆开了信,居然又是父亲写的:“艺艺,我知道你一直不想见爸爸,可爸爸没有一天不想你。也许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你才一直这样冷淡。艺艺,爸爸一直都在想,要不要把你妈妈临终前写的一封信给你看。也许你看了这封信对我的误会会减轻,但由此又掀开了我们苦心掩藏了18年的秘密。我怕那秘密会伤害你。在你读妈妈给你写的这封信以前,爸爸要对你说:你永远是爸爸惟一的女儿。”果然,信封里还有一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是妈妈写的,熟悉的笔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陌生。看到信开头的“给我的女儿艺艺”时,我已禁不住热泪长流。妈妈的信很长,她讲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19年前,一个年轻的军人告别新婚妻子去云南边境前线。那时候,父亲是随军的战地记者。为了抢拍最具现场感、最能反映战争的镜头,常常不顾生命危险,置身阵地前沿。一天,战斗又在一个丛林里打响了,父亲像往常一样上了阵地。哪知,正在拍摄的时候一棵炸弹落在了他旁边。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年轻的军人扑在了他的身上。炸弹响了……震昏过去的父亲醒来时发现自己受了点轻伤,而奋不顾身救了他的年轻军人则壮烈牺牲了。

两个月后,从战场上返回的父亲怀揣着年轻军人的遗物在重庆城见到了他的妻子。那时她正要临产,可她是个孤儿,父母早已去世,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看着她那凄凉的境况,父亲作出了决定,留在重庆,不再回西安老家。孩子很快就生下来了,是个女儿。女儿满月后,父亲就和恩人的妻子结了婚。

读到这里我明白了,同时也惊住了。恩人的妻子就是妈妈,女儿就是我,那个舍已救人的年轻军人是我的生身父亲,而我现在的父亲只是我的养父!妈妈继续写道:“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要不是你爸爸我活不到今天的。他给了我一个男人最温暖的呵护和最深沉的爱。艺艺,有一件事我也是在两年以后才知道的。你爸爸在和我结婚以前已经有女朋友,她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爱得很深,本来也准备结婚了,可由于你爸爸的放弃,使她痛苦地去了美国。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你爸爸离开她的原因。你爸爸做出的选择,也许你们这一代人不能理解。这18年来,你爸爸以前的恋人一直没有忘了他,她给他写了很多信。那些信你爸爸也拿给我看过。他们的爱已经化成了一种无私的友谊。妈妈生病的时候,她也从美国回来了,还来医院看过我。妈妈知道你爸爸的情况后,决定再为他生个孩子,可他考虑到妈妈的身体虚弱,坚决不同意,还独自到医院做了结扎手术。你爸爸对妈妈说,我们有艺艺就够了,她就是我的女儿。就这样,你爸爸陪着妈妈和你,过了这么多年。其实,你对爸爸的误会,我们早已从你的同学陈丽那里了解到了。可是你爸爸不让我说,他说孩子生活得很好,不能再把你扯到往日的遗憾里了。我就写了这封信,对他说,如果将来艺艺还不能理解你,一定要把这封信拿给她看。孩子,妈妈肯定不久于人世了,但你要记住妈妈的话,永远爱你爸爸,虽然你不是他亲生的,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是你啊……”

信还没有看完,我早已哭成泪人。父亲,我错了,这18年,你是用怎样宽厚的胸怀才接纳了这两个原本不属于你的生命?这半年来,你又是用怎样的宽容才承受了无知的女儿带给你的委屈?你是一座巍峨的山啊。我跑出门去。我知道,他肯定正在校门口,等着他不懂事的女儿。见了我,他肯定会说,艺艺,我们回家过年……

一个人有如此深爱他的继母,这真是一种无比的幸福

等 待 春 天

澜 涛

我童年是在一个林区小镇度过的。

9岁那年,妈妈病逝了。我尚不清楚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尚不知道伤心,只是因恐惧大人的满脸阴云而哭嚎。此后,做教师的父亲既要照顾班上的40多名学生,又要照顾我和妹妹。父亲一切家务都要从头学起,即使他常常手忙脚乱,我和妹妹仍不免衣衫不整,面黄肌瘦。每每在炉火上烘烤满是冻疮的手脚时,我便忍不住流着泪想妈妈。

两年后的那个秋天,继母走进了我们徒有四壁的家。

怀念母亲的日子我的心灵渐渐被一层硬壳遮挡起来,我变得比同龄孩子敏感偏激、冷漠刁顽。继母,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是巫婆的化身,虽然我和妹妹的衣裤变得整齐洁净,每天都可以及时吃上热饭热菜,可我的内心仍固执地拒绝着她,直到那场山火烧来——

大火烧到小镇的那个晚上,风很大,父亲随单位组织的灭火队上山扑火去了。继母领着我和妹妹早早就躺下来。我睡得正酣时,突然被继母摇醒,窗外通红的火光和噼啪的炸响声让我立刻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未等我和妹妹穿好衣裤,继母便背起妹妹,拉着我的手往外跑。我完全被继母一脸的惊恐和呼啸的火声吓呆了,第一次顺从地任由她牵扯着。

大火疯狂地追逐着我们,很快我就气喘吁吁了,继母也急促地喘息着。跑到一个砂石堆上,继母放下妹妹,一边叫着让我和妹妹把头低下,一边跪下去用双手发疯般地扒着砂石。坚硬的砂石因日久天长已凝结成厚厚的硬壳,很快继母的手就流出了血,可她却丝毫不知,依旧不停地扒着,疯了一样。扒出两个坑后,母亲把我和妹妹的头按下去,随即又用双臂紧紧护住我们的头,伴随着火舌的呼啸,空气中掠过一股皮肉的焦糊味。

一个火头过去,又一个火头眼看就要到来,趁着两个火头之间的空隙,继母拉着我和妹妹就跑。等跑到人群聚集的小河边时,继母、妹妹和我的衣衫都已被燎上点点火星,不知谁喊道:“往身上撩水啊!”继母就没命地往我和妹妹身上撩水,突然,妹妹惊恐地指着继母的手喊道:“手,你的手!”我们这才看到继母双手的指甲已经脱落,白骨裸露。继母先是一惊,继而撕下手背上已翻起的皮,接着,她晕倒在水中。

那一刻,年幼的我知道了什么叫心疼,那不是一种心情,那是实实在在的疼痛。扑向昏迷中的继母,我和妹妹第一次哭喊出“妈妈”两个字。继母在我和妹妹的哭喊声中醒来,嘴角挂着笑,眼里却闪着泪花。

15岁那年,父亲和继母分手了。法官问我是跟父亲还是跟母亲,我看到继母满眼的无助与凄伤,我问她:“妈,你肯要我吗?”她一下愣住了,然后重重地点着头。于是,我留在了母亲——我的继母身旁。

继母在一家鞋厂做临时工,工资很低。为了多点收入,每天下班,她还要到一家服装店取回裁好的裤料,常常加工到深夜。长期的劳累使她病倒了,我翻出继母攒的钱,要送她去医院,继母却怎么也不肯,因为那些钱是我下学期的学费。于是,我决定放弃读书,偷偷跑到一家酒店做杂工。继母找到我,再三劝我回去读书,见我不从,继母扬起手,手掌打在我的脸上时,继母的泪也落了下来。

这是继母惟一一次打我,却让我更深地体会到了母爱的浓厚与深重。第二天,我一面流着泪一面背起了书包。

继母却终因体力透支太大而躺倒了。一天,继母喝下半碗粥,似乎兴致很好,问我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她嫁给父亲之前的事,她想听一听。我明白,继母是想知道生母和我的关系,是惟恐她爱得不够啊!而生母在我的记忆里惟一清晰的是,每当春天到来时,我总要折几根柳条回家,生母用手撸下树皮,剪成一寸多长的段,并在较细的一端削成喇叭状,一只柳笛就做好了,我便连吹带跑地疯玩起来。生母去世后,我自己做的柳笛却怎么也吹不响,便再也没玩过柳笛。继母听后,笑着说:“妈也会做柳笛,等春天到了,妈做给你……”于是我心中升起一份渴望,这渴望关乎天长地久,山重海深……

北国的春天总是来得太迟,继母终于没能等到春天,我也没能再次吹响柳笛。春天的时候,我将继母的骨灰埋到家乡的山上,紧挨着生母的坟头。一个人能有如些深爱他的继母,真是一种无比的幸福。

我终于读懂了父亲那一脸的岁月

上学路上

乔黎明

又该去上学了,我急忙收拾东西。

“要好多钱?”父亲坐在门槛上,问我。

“要一百五。”我小声答。

“够不够?”父亲问。

我本想说:“不够”,但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够。”

父亲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说:“我这里有两百块,你都拿去。到学校去要舍得吃,不要节约,该用就用。有个三病两痛的,要及时看,不要拖。听到没?”

“嗯。”我一边接钱一边答。

“到学校去要专心读书,听到没?每回都拿恁多钱,你晓得农村挖两个钱不容易。今天的钱还是你爸爸昨天晚上到人家那儿去借的。”母亲在一旁说。

“你说些啥你?你看你说些啥。明娃都恁么大的人了,他自己还不晓得专心读书?这还要你紧说?钱,让他拿宽绰点,吃得好点,我看也没啥不好。家里没钱,没钱还有我哇,我晓得想办法。只要他好好读书,我砸锅卖铁都送!”父亲盯着母亲说。母亲就无话,去忙她的活路。

那时晨光正照着父亲那因过度劳累而过早苍老的脸。我鼻子陡地一酸,有些想哭。

“东西收拾好了没?”父亲问我。

“收拾好了。”我小声答。

父亲就进屋背起我装满东西的背篼,说:“走,我送一下你。”

“哦,你还有啥东西忘在屋里头没?”

“没有啥了。”

一路上都无语。我觉得父亲的脚步就踏在我的心扉,沉沉作响。我一直都低着头跟在父亲身边,没敢看父亲,怕父亲那一脸的岁月会碰落我的泪水。

到了街上,父亲一看车还没来,就放好东西,然后对我说:“你等着车,我去卖了辣子马上就来。”

等了一会儿,车没来;父亲背着一个大背篼来了。“车还没来?”父亲问我,满脸的汗。

“没来。”我小声答。

“你的辣子刚才卖多少钱一斤?”有人问父亲。

“唉,便宜得很,才三块多点。”父亲答,一脸的苦。

我觉得有些东西在我眼眶里滚动,忙努力忍了忍,终没让它们滚落下来。

又等了很久,车还是没来。街上的人都开始吃晌午饭了。我已饿了。

“饿了么?”父亲问。还没容我回答,父亲又说:“你看好东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来。”说着朝一个饭店走去。

不大一会儿,父亲就给我端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面。

“咸淡合适不?”父亲望着我,问。

“合适。”我一边吃一边答。

我吃完了才想起父亲也没吃午饭,就说:“爸爸,你也去吃一碗吧。”

“我不饿,早饭吃得多。”父亲说。似乎还想努力笑一下,终没笑成。说完就拿过碗要去还。忽然,父亲又问我:“吃饱了没?”

“饱了。”我发觉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忙别过脸去。

又等了好一阵,车还没来。

“恁迟了,还没车,怕你上学要迟到。”父亲说,一边朝车来的方向望。

“爸爸,你回吧,我一会儿自己上车。”我劝父亲。

“那哪儿得。你恁多东西,一会儿车来了你自己能上?”父亲笑着说,“还是我多等会儿。”

“那你去买点东西吃?”我望着父亲说,

几乎是恳求。

“那要得,我去买个锅盔吃。”父亲说着就向近旁的一个锅盔摊走去。锅盔很便宜,五毛钱一个。

父亲拿起一个锅盔正要付钱,车来了。父亲忙放下锅盔朝我跑来,一边说:“不买了,反正我可以回去吃饭;快,你快上车。我来放东西。”父亲说完就背起我的背篼往车顶棚上吃力地爬。

我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晓得还有十几里山路等着空腹的父亲一步一步去量。我晓得父亲为了送我读书硬戒了吃了十九年的烟。我也晓得我为了所谓的面子,曾多次伤了父亲的心。

母亲拿着女儿的照片,站在山顶上望着学校的方向。

女儿你能理解母亲吗

娘的黑长发

邓红荔

娘很美,身段婀娜,眉目如画,特别是一头及腰的长发,瀑布般垂下来,似一株迎风的杨柳。

娘命苦,外公他爹以前是个小地主,后来没落了,外公没享过福,却被揪出来戴尖帽压石块狠斗了五天,放出来还没到家就一头栽倒在队里的玉米地里。所以娘是狗崽子,是黑五类,自小便遭人白眼。

外婆多病。娘出工分,修大坝,挑粪砍柴,绣花缝衣,编草席,什么粗细活儿都干得来。娘逢年过节烙的饼薄得能照得见光。

娘爱美,一身破旧的粗布衣裳总缝补得妥妥帖帖,浆洗得干干净净。平时,娘最钟爱的是她那一头黑发,常用梳子蘸水把头发梳得顺顺溜溜,再细心地编成一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用红头绳系着,走路时甩在腰后一晃一晃的,娘像一朵含苞的山茶花。

外婆的病在一个雪天又犯了,病得很厉害,她在破被中咳得缩成一团。娘无助地望着四壁空空到处漏风的家,眼泪簌簌地落下来。眼看外婆快不行了,娘忽然擦掉腮边的泪珠子咬着辫梢儿冲进了茫茫的飞雪中。黄昏时分,破屋里第一次飘满了药香,而就在那个雪天,娘的一头长发也随着轻盈的雪花一起飘然落下,落下……

娘那年十七岁。

娘的故事是外婆说的,静那时正在嚼着泡泡糖。

静很像娘,红润的脸蛋,黑黑的眼睛,也是一头长发,扎着个翘翘的“马尾巴”,发上红红的蝴蝶结衬出浑身的蓬勃朝气和青春活力。

静是家中的独生女,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娘幸福。

静也爱美,发油、眉笔、香脂等小化妆品和地摊上那些廉价的首饰塞满一抽屉,静常躲在自己的小房间内对着镜子涂抹半天。当然,那些小玩意儿是背着娘买的。

娘已经不美了,昔日光洁的脸庞如今已爬满了皱纹,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风霜的印记。一头重新蓄起的头发却依旧乌黑闪亮,比做姑娘时的更长更多,娘在脑后盘了一个大髻。

娘最喜欢看静洗头发,常站在那儿看着静把长头发浸湿,涂满她叫不出名来的“二合一”,把头发弄得白泡乱飞。娘每当这时便有些发怔,是在怀念那一头十七岁的长发?还是追忆那些苦涩的岁月?只有娘自己才知道。

静考上中专了,是自费的。娘喜得做梦都在笑,“我家静儿有出息呢。”娘说。在小学未毕业的娘看来,中专生就是文化人,就是古时的秀才。自此,娘额上的皱纹愈见深刻,单瘦的身影愈见忙碌。静读书是要很多钱的,2000元一学期对娘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娘弄了一辆破板车,白天在村里收菜,第二天再和爹半夜摸黑起来拉到五六里外的镇上贩卖。娘很累,但心里很甜,逢人便脸上笑开了花。

不久,静来信了,信中说:“娘,我第一次觉得咱们村里是多么贫穷和落后,省城里到处是高楼大厦、高速公路、几层的立交桥,家家都有大彩电、电话、VCD,哪像咱家那个14英寸的破玩意。娘,你想都想不到城里有多繁华……”娘看着信,想:我家小静真见过世面呢。

过了些日子,静又来信了,薄薄的一页纸,娘捏着信纸很激动,静说:“娘,给我寄些钱来,我需要添一些衣服,我的衣服在村里虽然是最好的,但在这里是最老土,我们班同学大都是城里人,她们常笑话我土气,我哪儿都不比她们差,凭什么被人瞧扁了,我有时真的好委屈……”娘看着信,没说什么。第二天,娘把两头正长膘的猪仔拉到镇上卖了。

几个月过去了,娘盼啊盼,再也没有盼到静的只言片语,娘是多么想静能跟她谈谈学校里的事,哪怕几句也行。娘每当想静的时候就拿着静的照片,站在山顶上望着学校的方向,一站就是半天。

冬天到了。快放寒假了,静终于回信了。静说:“现在天气转冷,我还没有棉衣和皮鞋,从家中带去的冬衣我准备放假时带回,这种衣服穿出去肯定又是别人耻笑的对象,我也有自尊啊!毕竟这里是城市。还有,我有几个好友生日要送礼物,也需要钱,我的生日她们也送了,都是好漂亮的精品。我知道家中困难,但没办法,我只要100元,我会尽力节省的……”娘看了信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心里有点酸酸的,娘的生日静从没记得过。

娘不知道,她的静儿在学校里已是名副其实的交际花,静从谈吐、打扮、举止上看都不像乡下的,甚至比城里人还城里人,静写信都是瞒着同学写的,静不愿让人知道自己是个乡下妹,竭力掩饰着开学前那段自以为耻辱的历史。

开学第一天,静在食堂里排队打饭,就发现了周围异样的目光,聪明的静立刻明白了焦点来源于自己脚上的那双火红的塑料凉鞋,静第一次发现这双鞋子在那些或新潮时髦或古朴典雅的各式凉鞋中是多么的不协调,是多么的俗不可耐。静窘红了脸,低着头,饭也没吃就匆匆逃出食堂。第二天,静把那双塑料凉鞋偷偷扔了,尽管它是新的,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小巧玲珑的皮凉鞋。

再后来,静学会了交朋友,学会了跳舞、溜冰、打牌,学会了用那种很“派”的半中文半英文的话打招呼,也知道了什么是卡拉OK,什么是Party。山外的精彩世界正在迅速地改变着静,而静也迅速地脱离着自己的轨迹,以另一种舒适的方式融入这个繁华的世界。

学校终于放假了,静背着行囊,穿着牛仔裤和一件白色针织吊装,很休闲地披一件米色风衣,高跟鞋在黄土地上踩得“扑扑”直响,迎着乡下妹们半是惊奇半是羡慕的目光,静好得意。

推开家中那扇沉沉的木门,静看到娘时她惊呆了。“娘,你的长头发呢?”这是静进门对娘的第一句话。半年不见,娘变得又黑又瘦,仿佛老了几十岁,连一头自静知事起就蓄着的最宝贝的黑发也没了。

“静儿,娘把头发给剪了,刚好100元,娘实在没法子可想了。”娘眼中第一次噙满了泪,很亮地闪烁着。娘手中正握着一张学校提前寄给家长的静的补考通知。

静看着那张补考通知,又看着娘已闪出些许银丝的一头短发,静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娘的面前。

父母每一封来信你都认真读了吗

没有拆开的信

孙盛起

李星来这个远离家乡的小城工作已经快一年了,这期间,月月都要接到父亲的来信。偶尔一个月能接到两封。不过,所有的信,他只看过三封——前三封。

起初,他是怀着焦急的心情等待父亲的来信的。毕竟父亲一个人在乡下料理那一亩三分地,孤苦伶仃又体弱多病,让他放心不下。第一封信他在收发室里就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父亲不识字,一看就知道信是让邻居只上了三年小学就回家放羊的周二狗写的:

“儿子,你身体好吗?工作好吗?别担心我,我的身体还好,日子也还过得去。记住,别睡得太晚,别和别人打架,别和头儿顶嘴。还有,晚上起夜要披上衣服,别着凉了。爹说过了,要是你在外面惹了祸,爹就打断你的腿。父字。”    这封信对他这个中专生来说,实在是短而无味,因此刚拿到信时的兴奋转瞬之间就化为失望。尽管他并没指望一辈子和黄土打交道的父亲能说出什么优雅的字句,但这封信也太过生硬,仿佛无话找话,让他丝毫感觉不到体贴和温暖。不过,他还是立刻写了回信(信中故意用了一些周二狗肯定不认识的字),向父亲说了一些小城和自己的工作情况。毕竟父亲省吃俭用供自己读完了中专,他也因此才有了这份工作,对这一点他是十分感激的。

接到第二封信时,李星开始感到父亲很无聊,因为除了把“晚上起夜要披上衣服”换成了"睡觉时不要开着窗户"外,其余和第一封信一字不差。这次他写回信就拖了几天。

看完第三封信,他紧皱着眉头,脸上甚至流露出讥屑的神情。如他所料,这封信和上一封的不同之处,只是将“睡觉时不要开着窗户”改成了“把蚊帐挂上,有蚊子了”。他终于决定以后不再写回信。当然,他并不是为了节省八毛钱的邮票,甚至也不仅仅因为面对如此简单粗陋的来信觉得实在无话可说,而是这其中还有一个小秘密——信的末尾,有一行写上又划掉的话,他经过仔细辨认,看出那是“我知道你手头紧,爹也过得紧巴巴”。这再清楚不过了:父亲想向他要钱,可是考虑到他才工作不久,又觉得不妥,所以让周二狗把那句话划掉了。

李星的心中顿生怨言:乡下没有多少花钱的地方,即使日子过得紧张,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可城市不行,同事间的应酬自然免不了,自己也不能吃穿太寒酸,更何况他现在正向打字员顾芳献殷勤,上次请她吃饭就花去了他半个月的工资,因此自己到月底还对着瘪口袋发愁呢,哪还有多余的钱往家里寄呢?当然,这些话是不能对父亲说的,说了他也不会理解。而且,父亲这次把那句话划掉了,没准儿下次就真会写上,到那时,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思前想后,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既不写回信,也不看信,这样眼不见心不烦,落得个清静。

如今李星的抽屉里已经有十几封没有拆看的父亲的来信。

他洗完澡,擦完脸,对着镜子把头发梳理整齐。宿舍里的人都到食堂打饭去了,整幢楼显得很安静。今晚他约好顾芳到外面吃饭,因此在宿舍等她打扮好了来叫他。

有人敲门。他兴高采烈地开门,却见不是顾芳,而是同乡郭立。

一见面,郭立冷冷地说:“你爸给我来了一封信,问你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给你写了那么多信你一封信也没回?真不明白,你怎么不写回信?哎,老人家一个人在家里……”

这可真让人扫兴。他愤愤地坐到床上,深怪父亲竟然给别人写信打听他的消息。稍一思考,他的嘴角就不禁露出一丝冷笑:不就是为了钱吗?写信来要钱,见没有结果,急了。哼!看他找什么理由要钱!——他这样想着,就拉开抽屉,拿起刚收到的那封信,狠狠地将信皮撕开。

当他将信纸抽出并抖开时,一张五元的纸币轻轻飘落到地上!

他的心一惊,连忙看信的内容,见信的末尾清楚地写着:“我知道你手头紧,爹也过得紧巴巴,所以别怪爹邮的钱少。”

他发疯似的把抽屉的信一一拆开。每一封信里都夹着一张五元的纸币,而信的末尾都写着那句同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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