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偶拾

作者：虞史抄摘

转自《常熟政协文史资料》第十九辑

吾邑方言，多用古义而转其音，如谓“游戏”曰“婆娑”，呼为“白相”。谓“不解事”曰“笼东”，呼为落拓。谓心中不了，曰“糊涂”，呼为“惑突”。诸如此类，皆双声转也。又“宁馨”二字，为六朝人常语，我邑转“宁”为“能”，转“馨”为梗”。

有二字合为一音者，如勿曾、勿要，皆并二字为一音，如“传授”为“胄”，“什么”为“啥”，“奈何”为“那”之类是也。又有一字分二字者，如谓“孔”为“窟窿”，“团”为“突孪”之类是也。

邑人言语多按字义，不相混淆。兹就手部文字考之。异物为扛，高举物为掀，拘执人为捉，牵引人为拉，以箕帚扫物为扳（音七），去尘为拂，以巾拭物为揩，重揩为擦，擦卧席为“抳”，使物向外为推，向里为扳，以肩承物为“掮”，以手捏物为“搦”，提物为拎，转物为捩，散物为“撒”，两手揉物为搓，以手称物重轻为掂，指择物为拣，指挤物“梭”，两指轻取物为拈，重取为捻，三指取物为撮，摘花为采，折花为拗，两手举器为“掇”，敷粉为搽，强取为抢，强与为桠（音乌），以掌索物为摸，婉转抚之为摩，重摩之为揉（音奴），向下抚之为按，重按之为揿，击物曰拍，指甲取物为掐，扒物为搔，以指勾物为挖，以器挖物为掘，以器掘物为撬，水中取物为捞，去草为拔，拔毛为捋。言各有当，未易悉举。

凡于事物用形容之词，皆以双声辗转分别之，其源盖出于秦汉间词赋家。比如零星二字，其义为琐碎，而方言谓毛羽之散者曰缡徙，布帛之敝者曰络索，米谷之粹者曰粒屑，尘土之杂者曰垃圾，风之尖者曰料峭，雨之细者曰廉纤，言语之烦者曰噜苏，意兴之散者曰阑珊，丝线之垂须者曰苏头。取意各殊，

其为义则一。诸如此类之语，不可胜数。

凡语意当加甚字者，率用“蛮”字，如谓甚好为蛮好，犹苏州人谓之怪好，常州人谓之恶好也。谓走曰跑，犹苏州人曰奔，昆山人曰跌，吴江人曰跳是也。

谓日曰太阳，亦曰日头，谓月曰亮月，谓露曰露水，呼虹曰鲎（音）亦曰绛（音），呼雹曰冰牌，谓雷电曰霍闪（音显）。邑人读书于平声入声字，均极准，惟上声字间有因曳长其音与去声相类者。至俗语字音亦或偶与北人相似，如蛋黄之黄呼如“荒”，滴水之滴呼如“帝”之类是也。又撞钟几记之“记”，实亦“击”字之北音。

吾邑乡音非特与郡城异，即东西乡亦多不同，如船、传等字，东乡人、西乡人读之均不同。如藕渠人读渠如球，读拘如纠。又邑人姓氏称季作踞，称吴作洪，呼归如居，呼物价贵贱之贵曰踞，诚土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