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阊门:最是红尘富贵风流地|原味姑苏

文/项苏农

图/杜祯彬 于祥

01

由贵而富的转身

《红楼梦》第一回有这么一句:“按那石上书云:当日地陷东南,这东南一隅有处曰姑苏,有城曰阊门者,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曹雪芹这句话说的一点也不错,最是红尘中一二等的姑苏阊门之地,首先在于一个贵字。有史为证,《三国志·吴书·孙权传》中有这么一段记载:“初,兴平中,吴中童谣曰:'黄金车,班兰耳,闿昌门,出天子。’昌门,吴西郭门,夫差所作。”

童言最是最无忌的。随着姑苏阊门的打开,果然就出现了一个真命天子。公元229年,孙权正式称帝,年号黄龙,是年为元年,成为三国时代吴国的开国皇帝了。

民国年间的阊门商业

今天的阊门城门

阊门一名的由来,可以追溯到春秋阖闾时期。根据《吴越春秋》记载:“立阊门者,以象天门,通阊阖风也。”文中的“阊”字,根据《说文解字》的注解是西方,“阊阖”一词,语出《楚辞·离骚》:“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是指上古神话中的天上宫殿的大门。所以阊门又被称作阊阖门,它也是姑苏城的八座城门之一。

姑苏的阊门,从唐代开始了由贵向富的华丽转身。京杭大运河开通后,傍临大运河的姑苏阊门因为地利之便,遂成为江南地区的水路要冲和物资集散地。到了唐代,姑苏之地开始呈现出富庶的新气象。先后在杭州苏州做过刺史的白居易曾有诗道:“杭土丽且康,苏民富而庶”。他甚至进一步指出:“当今国用多出江南,江南诸州,苏最为大,兵数不少,税额至多”

白居易像

《姑苏繁华图》关于阊门的描绘

据《唐会要》记载,大历十三年(公元778年),苏州由于是全国的纳税重地,在七等城市的评定中被评为第二等的雄州,相当于今天的第二线城市。于是便有了“天上天堂,地下苏杭。”的民谚。此后的元明清,苏州一直是全国人口第一府。苏州的田赋、商业税收和手工业税收都名列前茅。

“金阊门银胥门”是在苏州流行的一句老话。其中在阊门之前冠以“金”字,是对阊门这座城门下的繁华胜景的文字说法。而最形象的图像说法,是清代苏州籍宫廷画家徐扬。他用了24年的时间创作出一幅描绘苏州风物的巨作《盛世滋生图》(又名《姑苏繁华图》),以长卷形式和散点透视技法反映乾隆年间苏州“商贾辐辏,百货骈阗”的市井风情。其中有一段画面专门描绘了“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的阊门。

02

民国年间的阊门大马路

阊门的风流

阊门的风流,是刺客专诸雷霆一击的侠客风流。
阊门内有条小巷叫专诸巷,因春秋时期的专诸曾经一度住在这里而得名。作为刺客的他,手里握着鱼肠剑,对着吴王僚雷霆一击,力气之大下手之凶夺命之狠,以致吴王僚“贯甲达背”,充分体现出守信重诺言出必行的侠义之风。司马迁在《史记·刺客列传曾这样评价专诸“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

位于专诸巷口的老井

举案齐眉的传说

阊门的风流,是孟光梁鸿举案齐眉的情爱风流。
阊门内有座桥叫皋桥,该桥得名是因为吴中名人皋伯通的家就在边上。东汉时的梁鸿携其妻孟光,曾租住在皋伯通家的廊下小屋中,靠为人舂米过活。每到饭点的时候,孟光就恭恭敬敬地把装饭的盘子高举齐眉,敬请丈夫进食。如此的相敬如宾让明代诗人李英大为感动:“合卺杯传夜未央,洞房银烛照红妆。佳人才子鸳鸯匹,好似梁鸿配孟光”

游戏里的太史慈

阊门的风流,是太史慈一诺千金的忠义风流。
阊门送别古已有之,其中最感人的送别情景是“饯送昌门,把腕别曰:'何时能还?’”据《三国志·吴书·太史慈传》载,太史慈本是扬州刺史刘繇手下的一员猛将,在兵败后被孙策所擒,因深感于孙策对他的赏识,决心回报孙策。当他知道刘繇病逝的消息后,就主动的对孙策说要去招安刘繇部下。孙策手下的谋士纷纷说,太史慈这次走了一定不会回来。但孙策不为所动,在昌门码头为太史慈设宴送别。临别时恋恋不舍地握着他的手,款款深情地问他何时回来。太史慈答道:“不过六十日。”太史慈没有食言,果然率领着刘繇的旧部返回了江东吴国。

苏州的诗人太守

阊门的风流,是诗人太守吟咏情怀的诗酒风流。
唐代的三位著名诗人韦应物、白居易、刘禹锡都曾在苏州做地太守,这在城市建设和文学史上是一段非常有趣的佳话。这些儒雅的地方长官,不仅广做善事、体恤民众,才情四溢,为苏州留了很多锦绣诗篇——
“独鸟下高树,遥吴苑园。凄凉千古事,日暮倚阊门。”韦应物在《阊门怀古》中,以沧桑的口吻,向人们叙说着发生在阊门大地上吴越争霸的历史往事。
“阊门四望郁苍苍,始觉州雄土俗强。十万夫家供课税,五千子弟守封疆。阖闾城碧铺秋草,乌鹊桥红带夕阳。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白居易登阊门闲望,意气风发地向人们描绘了他在城楼上看到的姑苏大地的壮丽晚景。
“流水阊门外,秋风吹柳条。从来送客处,今日自魂销。”在萧瑟的秋风里,准备作别苏州的刘禹锡独自徘徊在阊门码头边上,心中涌出无限感慨:今天我也要从阊门之地离开姑苏,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日子啊。

范义庄牌坊旧貌

阊门的风流,是范仲淹义办府学的崇文风流。
阊门内的范庄前,因范仲淹在此设立范氏义庄而得名。范仲淹创办的苏州府学是宋代历史上第一个地方官办学府。苏州的读书人,从此就有了一个新的更好的选择,有地方可以接受更高等的教育。自此以后苏州文风大盛文运昌盛文人辈出,成了历代出状元最多的城市。
说起范仲淹创办苏州府学的由来,还有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故事:范仲淹在苏州城内买到一块地,风水先生看过后说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房子建好以后,你的子孙后代一定会科举及第,光宗耀祖。此时的范仲淹一脸严肃的说道:与其是我家独占这么好的地方,倒不如让所有读书人都在这地方接受教育,公卿将相不是更多吗?

风流倜傥唐伯虎

阊门的风流,是唐伯虎潇洒倜傥的才子风流。
在阊门内皋桥附近有一个叫桃花坞的地方,晚年的明朝人唐伯虎就住在这里。自号“桃花庵主”的他还写过一首《桃花庵歌》,常常在酒醉后吟唱:“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唱着唱着,最后就在“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中酣然入睡。
唐伯虎最值得称道的是以《落花诗》为题写的三十首诗,这是一组伤春之诗。与他同一时代的文学家陈继儒禁不住的感叹道:“唐伯虎咏落花诗,至'五更风雨葬西施’之句,不觉气短。”而其感同身受心悲凉的绝望,想必深深地影响过为林黛玉代拟《葬花词》的曹雪芹。

 
阊门的风流,还属于干将、莫邪的千古传奇,属于陆机、叶梦得、冯梦龙们的锦绣华章,属于柳如是与钱谦益、沈复与芸娘的爱情故事……
姑苏之阊门,阊门之姑苏,果然“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曹雪芹说得真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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