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那几年——读同治癸酉《铅山县志》（之一）

人闲叹寂寥，读史便逍遥。

故纸千秋事，坑灰似未消。

鹅湖山人2022.5.24.

这几天读影印的清乾隆甲辰（1784）和同治癸酉（1873）《铅山县志》电子书。读得很累，因为影印字迹模糊，因为文言没有句读，因为家乡遥远的经历，……。正如老人特别喜欢怀旧一样，我也特别想知道我的家乡过去是什么样子，发生了什么。我知道，清同治时期已经开始了一个女人掌控天下的奇葩故事，我还很想知道，那个时期发生的一件影响中国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太平天国运动。我们的教科书是这样定义这场“运动”的：

太平天国运动是清朝咸丰元年到同治三年（1851年—1864年）期间，由洪秀全、杨秀清、萧朝贵、冯云山、韦昌辉、石达开等组成的领导集团从广西金田村率先发起的反对清朝封建统治和外国资本主义侵略的农民起义战争，是19世纪中叶中国最大的一场大规模反清运动。1864年，随着太平天国首都天京的（南京）陷落，标志着运动失败。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运动，体现了新时代农民战争的特点。太平天国的一些领导人，开始向西方寻求真理，探索中国独立、富强的途径，勇敢地担负起反封建、反侵略的任务。太平天国运动是中国农民战争的高峰。

      可以理解，在官修的清朝的地方志书上，太平天国运动是一场叛逆，因此，在历史书上看到的称谓有“髪逆”、“洪逆”、“粤逆”（应该称“桂逆”，不知道为什么把地名搞错了），在铅山的志书上还有“西逆”，但在铅山人历代口头流传的名称是“长毛造反”。

关于这段发生在铅山土地上的太平天国的故事，在同治癸酉县志上没有系统记载，我以为会有的。我在卷十六人物志中找到了“忠义·殉难录”。这是同治四年和五年期间，铅山县向朝廷申报在抗击“太平军”中殉难的烈士的简要事迹。这是一份浩繁的历史调查记录，所以，时间跨度是需要长年累月的。早先上报的烈士，获得了皇帝的恩荫，予以世袭的爵号，名称是统一的，都是“世袭云骑尉”，由殉难人后代世袭。

为了让感兴趣的朋友了解全豹，我将上述已经获得封号的殉难者的简要事迹全文刊出，我增加了标点，对个别疑难词句作了注释，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指教！

这些事迹很多涉及古代的科举知识，我在此统一说明，文中不再注释。

明清时期，秀才进入县、儒学读书后称“生员”，有县庠（学校）和郡庠， 生员又有分廪膳生员、增生、附生。秀才经过岁、科两试成绩优秀者，政府月给廪食，为“廪生”。明初府、州、县学生员均有定额，皆食廪。增额者为增广生员，省称“增生”。名额再增者称附学生员，省称“附生”。科举时代，挑选府、州、县生员（秀才）中成绩或资格优异者，升入京师的国子监读书，称为贡生。意谓以人才贡献给皇帝。清代贡生，别称“明经”。贡士不同于贡生，举人经京城会试而被录取者称贡士，第一名为“会元”。贡士经过殿试录取者为进士，第一名为“状元”。春闱是京城会试，因考试在春天举行，故又称春闱。应考者为各省的举人。秋闱是乡试。

▲熊常铦，字仲甫，河口人，郡廪生，方伯常镐堂弟也。以旧家子弟居嚣尘中，不为习俗所染，恂恂有儒雅风。咸丰六年八月，贼窜河口，遇常铦，欲裹之，不从，与贼对扭，被贼斫七刀而死，年五十三。

▲林应瑞，字豫麟，号梧冈，紫溪西山人，岁贡生。为人厚重简默，尺步绳趋，乡里咸敬惮之。咸丰八年，贼（“太平天国“军队，下同）扰该地，应瑞不堪其强暴，极口痛骂，贼忿杀之，年七十九。

▲吴步升，字连提，号晓村。十一都横坂人，郡庠生，年六十五。胞弟应芝，字连奎，号诚庵，邑庠生，年六十。兄弟俱敦品力学，恪守卧碑（明清时期称镌刻于约束在学生员条规的碑石为卧碑）。咸丰八年升被贼擄，不屈遭害。芝闻耗，次日泣率子侄，杀贼复兄仇。众败，芝被杀。

▲丁耀青，字承瑞，苍塢垅人，邑庠生，果敢赴义。咸丰八年正月二十八日，率子童生国宝，邀集乡团，御敌力竭被执。谩骂不已，贼断其舌，然后剖其腹而死，年四十五。子亦被害，年二十二。

▲任黌，字赞儒，号观海，城内人（县城永平人），邑廪生，援例捐教职，历署乐安县训导、南康县教谕（学官名，元、明、清县学均置，掌文庙祭祀、教育所属生员）。咸丰五、六年，众绅团练，黌也与焉。八年，贼至十都，黌带乡团堵御贼，稍却，次日贼大队至，众寡不敌，黌败阵亡，年五十九，子炽昌随父殉难，年三十一岁。

▲傅卫廉，字介甫，旁（傍）罗人，岁贡生，悃愊无华，两举乡饮正宾，为乡里所推重。咸丰十年，贼据河镇（河口镇，下同），掳至该地，骂贼被害，年七十有三。

▲刘占芬，字瑞砚，北关（永平镇北门）人，邑武生，平日胸襟胆略，自负不凡。咸丰十年十月，贼窜铅城占，芬独不畏避，立社稷坛挺身怒骂，被贼杀毙于坛下，年四十。

▲程嗣会，号观澜，铅山籍，寄居兴安县（今横峰县），郡廪生，少，宗伯严之侄孙也。家道中落，而书香不断，亦世族中之克由礼者。咸丰十年，避乱兴安上窑口，遇贼，大骂，骂失声，继以头撞，被贼砍手与额及咽喉而死。年七十二，幼孙同被害。

▲邱纪勋，号菊窗，西关（县城西门）外人，道光壬辰举于乡（乡试中举）。性恬淡，尚真率。屡上春闱不第，遂绝意进取，益肆力于诗、古文、词，风骨遒上。邑之人重其品学，求其训迪，折柬相延，皆不乐就。惟来学者，则受之门下。士久被甄陶，皆知励实修而薄浮竞。咸丰十一年，童逆（此处所指应是太平军姓童的首领）犯境，不为所屈，遂遇害。

▲张健，号石麟，新湖塘人，邑增广生，进士（张）步虚之胞侄也。幼颖悟，从叔学，每以大器期之。稍长，家赤贫，惟恃教读作生活计。青毡之坐（比喻清寒贫困的生活），几六十年。而沐其教而成名者，亦指不胜屈。识者咸以为有叔父风云。咸丰十一年，粤逆（太平军）犯境，不肯避。焚其庐，遂与同烬，惟余胫骨二焉。年八十。

▲丁向明，字新贵，勘头人。郡增生。居恒严，气正性，谈笑不苟。士林中接其光仪者，无不钦仰焉，愿与之交。喜排解，遇族邻有争竞事，判其曲直，以理折之，复以情感之，两造悦服。虽有宿嫌，登（顿）时冰释。一时赖以保全身家者不少。咸丰十一年，童逆踞湖坊等处，遵各宪札谕各都团练，八月初十日，向明带乡勇御敌，被贼蜂拥渡前，左右夹攻，寡不敌众，向明骂贼死之，贼忿极，并灰其尸，年七十。

▲胡焕新，字振兴，号作民，九都山头人。幼病口吃，至束发（清男童15岁束发为髻）受书，则琅琅有声，娓娓动听，无所为呐呐然。……咸丰八年，避贼山中，见父其杞受伤，愤极骂贼，被害。

▲杨芝华，邑庠生，赤岩人，品行端方，文词条达。咸丰十一年八月十三日，在董潭遇贼，诡称贸易人。一贼观其貌曰：“文人也！”又一贼索观其掌纹曰：“文人也！”胁迫使掌书记，杨不从，复詈骂诋毁，贼怒杀之，年四十。

▲詹佩兰，二十四都人，郡庠生，素性耿介，平日见贼恣横，心常愤懑。咸丰八年二月，猝遇贼，贼初以为老，无意戕害。詹忿火中烧，情不自禁，极口谩骂。贼乃以刀筑口而死。年七十二。

▲张士楷，号希三，城内报本坊人，邑廪生，居家以孝友闻。与人交，诚意恳到，蔼然可亲。已届出贡之期，学宪因贼梗道未至。同治三年，贼窜铅，被执，不屈，骂贼而死，年四十有九。

▲李暹，字景福，城内石亭子人，邑增生，为人诚朴，踽踽寡交，习举业不阿时好，惟取前明、国初诸名家为程式，无子。同治三年，避贼九都，遇贼，怒骂不休，被贼杀毙，年七十有三。

▲曾宝善，号绿庵，匡村人，邑廪生，博学能文，豪宕自喜，咸丰八年，避乱于沙溪，遇贼被执，欲裹（裹挟，逼其参加“太平军”）之，不从，且大骂。贼怒，断其首，年五十六岁。 

【未完待续】

第94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