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娘的骂
文/胡思水
每逢佳节倍思亲，思亲，最想念的还是娘的骂······
记忆中第一次挨娘的骂是在我5岁的时候，60年代末期的鲁南农村极度贫穷，青黄不接的季节，我和哥哥经常饿的头晕，野菜还未出芽，我们只好在村民的自留菜园里捡些白菜帮、萝卜叶、挖些韭菜根充饥，由于腐败的叶子和越冬的韭菜根有些毒性，有一次我们吃多了，导致腹泻、呕吐、脸部肿胀，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娘既为我们的生命安危着急，又为无钱医治自怨，更为没有能力让我们吃饱而自责，娘在又急又气之下，情不自禁的边哭边骂了起来：“恁两个憨熊、饿死鬼托生的吗？”。“憨熊”是老家一带的地方方言，多用该词形容人笨、呆、傻、憨，多为朋友间开玩笑或长辈呵斥晚辈时的用语。
年少不懂娘的骂，懂时老娘已不在。娘的骂，骂的是命运的多舛，骂的是上天的不公，骂的是生活的无奈，骂的是心中的不甘；娘的骂，充满着嗔爱，充满着心酸，充满着希冀，充满着抗争，充满着激励。
娘最撕心裂肺的骂是在我入伍五年后探家，我1981年10月入伍，1982年9月考入济南陆军学院，1984年7月毕业实习时，军校学员要挑选到对越自卫反击的前线实习锻炼，为此，娘非常为我担心；由于邻村同期入伍的战友大部分参加了战斗，有的牺牲了，有的伤残了，娘知道了这些信息几乎到了精神不能正常的程度，有时指着天上的飞机对邻居们说：“快看，我的儿子回来了”；虽然最终我没有挑选到前线实习，但由于封闭训练，不能写信，不能请假，所以，入伍五年一直没有机会探家；而当我回到家中，站在娘的面前时，娘先是怔了，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而后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几遍，突然间打了我一个巴掌，而后嚎啕大哭，边哭边放声大骂：“你个小卖儿，你还知道有娘啊！”。“小卖儿”也是老家一带的地方方言，多用该词形容这个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是别人卖的，自己买来的，寓意指是个没有娘的野孩子。
有一种幸福，叫城里有套房，乡下有个娘；有一种痛苦，叫城里有套房，乡下没了娘。娘的骂，是责备，是怪罪，是悲愤，是宣泄；娘的骂，更是担心，是思念，是护犊，是牵挂，她像火山喷出的炽热岩浆，是另一种不一样的爱。
娘最后一次骂我是由于部队百万大裁军，我原来在城市的部队撤编，我们要整编调入驻守在山沟的部队，我的思想产生了动摇，想趁机转业回地方，而部队需要我留下来；我借休假回到老家想找找关系，看能否转业安排好工作，娘知道后火冒三丈，失望的破口大骂：“你真是个白眼狼，部队白培养教育你了；翅膀根硬了吗？就不听领导的话了，就想飞了；部队再苦再累，有你小时候生活苦吗？”，骂完，拿起我的行李让我赶快“滚熊”。滚熊：也是老家方言，意思是：“快点滚蛋”，与东北方言“滚犊子”意思基本一致。
有一种幸福叫有娘骂你，有一种痛苦叫无娘管你。娘的骂，是一副良药，是一击重锤，是一次警钟，是一响惊雷；她能让你幡然醒悟，她能让你悬崖勒马，她能让你迷途知返，她能阻你误入歧途；娘的骂，就是神的祝福，佛的咒语，保你平安一生的护身符。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一个人幸福的标配是身体无病、心中无怨、外边无债、枕边有人、眼中有爱、家中有娘；人在拥有时不知道珍惜，一旦失去了才知珍贵，比如娘的骂；我们呱呱降生，是娘赋予了我们生命，娘的骂，伴我们踏上了人生的征途；娘去了，我们也踏上了人生的返程，只是这返程中再也没有了娘的骂······想念娘的骂！
作者简介
胡思水，山东滕州人，1964年出生，1981年入伍，2006年军队退休。爱好写作，闲暇笔耕，曾在军内外报刊、杂志发表通讯、散文、杂文、言论、诗歌、随笔等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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