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从秦新东阳县、汉初射阳国、汉晋射阳县到南北朝后山阳县,古射阳地域的分合,涉及今淮安市淮安区、清江浦区、洪泽区、金湖县,今扬州市宝应县、高邮市,今盐城市盐都区、建湖县、阜宁县及泰州市兴化市,包括今里下河地区大半,亦及西侧运西地区。其沿革和演变,对于研究里下河地域文化有重要价值。
关键词:古射阳;射阳国;射阳县;山阳县
一
司马迁《史记·高祖功臣侯者年表》“射阳国”,“兵初起,与诸侯共击秦,为楚左令尹,汉王与项羽有郄于鸿门,项伯缠解难,以破羽缠尝有功,封射阳候”,“六年正月丙午,侯项缠元年,赐姓刘氏”[1],是项伯缠受封的侯国之名。据《史记地名索引》,射阳地名仅此一处,射阳国封地在项缠受封之前何名,并无记载。唐代司马贞为《史记》作《索隐》,称射阳“县名,属临淮”[1],刘宝楠《宝应图经》认为射阳系“以县封刘缠为国”[2],当是从司马贞之说。《汉书·地理志》有临淮郡,辖县有射阳,但临淮郡“武帝元狩六年置”[3],射阳国“(孝惠)三年,侯缠卒,嗣子睢有罪,国除”[1],以射阳“国除”后所设之射阳县,不能证明汉高祖六年以前便有射阳县也。
射阳国的封域,史书中也没有明确记载。《汉书·地理志》临淮郡29县,射阳县东为盐渎县、南为海陵县、西为广陵国、北为淮浦县。广陵国4县,当射阳县之西为平安县和高邮县。《晋书·地理志》:“秦兼天下,以置泗水、薛、琅邪三郡。楚汉之际,分置东阳郡。汉又分置东海郡,改泗水为沛,改薛为鲁,分沛置楚国,以东阳属吴国。景帝改吴为江都,武帝分沛、东阳置临淮郡,改江都为广陵。”[4] 秦初分天下为36郡,后又有增置、分置,自汉以来便说法不一。今最具代表性的是谭其骧先生在王国维“48郡说”基础上提出的“46郡说”,后晓荣又扩为“54郡说”,都认为秦析薛郡为东海郡。① 则秦薛郡分置东海郡,楚汉之际东海郡改东阳郡,汉初又析分东阳郡,再立东海郡,与《晋书·地理志》并不矛盾。② 根据王健在《江苏秦朝县数汇考》中的研究,秦东海郡辖县能够确定的有朐、建陵、下邳、淩、淮阴、盱台、东阳、新东阳、游阳、赘其、广陵、海陵、堂邑,不确定的有播旌,共14县,已接近秦朝的实际置县数字。③ 后晓荣《秦代政区地理》则言秦东海郡18县,较王文仅多出郯县、兰陵、缯县、襄贲4县,且均在淮水之北。综合文献记载和考古发掘资料,以上诸县只有新东阳、播旌地望尚待明确。新东阳,顾名思义,当是据东阳县而设。考古发现,东阳故城在今盱眙县东境。④ 如此,则东阳县北有淮阴县、西有盱台县、南有堂邑县和广陵县,唯东无考,新东阳县为东阳县之东可无疑义。汉以秦新东阳县封项缠,地遂改称射阳国,在孝惠三年“侯缠卒,嗣子睢有罪,国除”之后,又据国名为县名。
秦东海郡18县,除新东阳和游阳外,均见于《汉书·地理志》。其中,郯县、兰陵、朐县、襄贲、下邳、缯县、建陵见于东海郡,凌县(即淩)见于泗水国,广陵则见于广陵国。其余7县俱见于临淮郡。而“淮浦”条下言“游水北入海”,秦游阳县当在淮浦县之北,后为《汉书·地理志》之曲阳,亦属东海郡。《汉书·地理志》临淮郡29县,徐、取虑、厹犹、僮、下相5县见于秦泗水郡,开阳见于《后汉书·郡国志》琅邪国、昌阳见东莱郡(故属琅邪),广平见于钜鹿郡、高平见山阳郡、 西平见汝南郡、乐陵见平原郡,开陵当在开阳之北、兰阳当在兰陵之南、襄平当与襄贲相关,与汉东阳郡无涉。余15县为淮阴、淮浦、盱眙、赘其、高山、睢陵、淮陵、富陵、播旌、射阳、盐渎、东阳、海陵、舆、堂邑。秦县即有赘其,属东海郡,《汉书·地理志》《晋书·地理志》均有该县,属临淮郡,唯《后汉书·郡国志》无;《后汉书·郡国志》有高山县,《汉书·地理志》《晋书·地理志》中与赘其同郡,而秦县则无高山县。故赘其、高山当为一县之分合。《后汉书·郡国志》亦无富陵县,于广陵郡则有淩县,注曰“故属泗水”,则广陵郡之淩县当即《汉书·地理志》富陵与淩县,为一县之合分也。上15县见于秦东海郡的有东阳、海陵、堂邑、淮阴、盱台、赘其(高山)、播旌、淩(富陵),秦广陵县已立广陵国,唯少新东阳1县。睢陵、淮陵顾名思义为高阜之地,舆县与堂邑县邻,则秦新东阳县(汉射阳国)为《汉书·地理志》之射阳、盐渎、淮浦3县地亦可知也。
射阳国都城位于其封域中心,即今日宝应县射阳湖镇,史称“射阳故城”。自唐以来,众多学者皆持此说①,故刘宝楠认为,“射阳故城在今县治东七十里,汉初射阳国、汉末西晋广陵郡、汉晋刘宋射阳县皆治此”[2]。据1962年南京博物院在射阳湖周围的考古调查,“射阳镇遗址是江苏省目前发现较大的遗址之一,面积达一百万平方米”,“遗址位置在宝应县射阳镇之西,南有北泾河,东、西两面都是湖荡”,“是一处规模宏大的汉代村镇遗址”,“在距离遗址南面1–1.5公里处,星罗棋布着许多土墩”,“这些墩子绝大多数是汉代的葬地”[5]。一百万平方米相当于明清宝应县城的面积②,在汉代,非诸侯国之都城不可能有如此之规模,这就从考古学上证明,今宝应县射阳湖镇确实为汉“射阳故城”所在地。
二
射阳得名非由“射水之阳”。“射水之阳”说出自应劭,刘宝楠在《宝应图经》中辨其误甚详。刘宝楠说:“应氏注《汉书》据水北曰阳之例,凡地兼水名则曰某水之阳,其说不通则不注,如临淮郡县二十九,开阳、东阳、兰阳皆不曰某之阳,惟射阳有射阳湖,因附会为射水之阳。夫射水《水经》及诸史无明文,射阳县为射水之阳之县,将射阳湖为射水之阳之湖乎?”[2] 刘宝楠又根据唐李贤注《后汉书》,于《樊丹传》云“射水之阳”,于《臧洪传》云“射阳城在安宜东”,而梁刘昭注《郡国志》不据应氏之说,推断“应氏之说,刘昭、李贤并不取也”[2],李贤所谓“射水之阳”实为“谢水之阳”。刘宝楠认为,“郡县有以水氏邑,有以邑氏水”,《汉书·地理志》“江都,渠水至射阳入湖”“上举县名,下单言湖,言射阳县之湖也,是以邑氏水也”,“谓临淮之射阳在射水之阳,非也”[2]。在此基础上,他更进一步指出,“不得以射阳湖为射水,射阳湖既非射水,不得谓射阳县必在湖北,在今山阳东南也,析置山阳时射阳自在,不得云山阳故射阳”[2]。刘宝楠还对“射陂”之名作了考证:“白水塘本名白水陂,不名射陂”,“《太平寰宇记》、《舆地纪胜》、《通鉴地理通释》并云射阳湖即射陂”[2],这就找出了误山阳城为射阳城的源头,由于泥“射水之阳”之说,遂附会白水塘或者白马湖为射水,于是“晋之山阳(城)指为汉之射阳(城)”[2]矣。刘宝楠的考证清楚说明,射阳不是因射阳湖而得名,恰恰相反,是因为先有射阳地名,才将射阳之湖叫作射阳湖。三
后人辄以楚州城为山阳故城,这同样是一个历史的误会。郦道元在引蒋济《三州论》“淮湖纡远,水陆异路,山阳不通,陈登穿沟,更凿马濑,百里渡湖”后,紧接着便说“自广陵出山阳白马湖,径山阳城西,即射阳县之故城也。应劭曰:在射水之阳”[7],明言山阳城在白马湖东,且曰“射阳县之故城”而不曰“射阳故城”,知此故城非射阳国之都城,实为“晋武帝太康元年复立”之射阳县所治之城也。白马湖东今为宝应县山阳镇,得名当缘于此。白马湖西淮安市洪泽区岔河镇土城子遗址,文化层厚1.5米左右,年代上至西周、东周,今大部分沦于水中;三角城遗址,文化层厚1至2米,年代下及唐、宋。② 二者之间距离仅3.5公里,当即陈登“治射阳”之匡奇城也。则射水即经此东通射阳湖之水、后世所谓黄浦溪又可知也。四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县级行政单元,古射阳的形成与消失经历了复杂的沿革和演变过程。从秦新东阳县、汉初射阳国、汉晋射阳县到南北朝以后的山阳县,其地域的分合,涉及今淮安市淮安区、清江浦区、洪泽区以及金湖县,今扬州市宝应县、高邮市,今盐城市的盐都区、建湖县、阜宁县,以及今泰州市兴化市,包括了今里下河地区大半和西侧的今运西地区。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