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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活从孬兵开始(下)

三班的新人见面会开完了,营房外草地上的谈心尚未结束。伍班副问,“咋办,你说?”班长愁的都忘了谈话主题了,“啥玩意儿咋办?”“来了这么一个小阎王,你说咱会被拖下多少步,啊?”伍班副关心的是三班的集体荣誉,“我一看见他,我就觉得迎面躲开了一拳,咣,背后又给我来了一闷棍,你说我……”哈哈,我听到这话立马想到新兵连伍班副给许三多开小灶的情景,他刚刚指出许三多的动作着力点不对,许三多立马接受,然后在不该倒的时候倒地,没办法啊,五班副,许三多的接受能力比正常人慢了好几拍,可是他不怕吃苦。六道轮回苦,可每个人一生该吃的苦总得要吃,不会因为不想吃苦,苦就自己消失不见,只有吃苦,才能了苦。许三多是开始吃苦,苦吃完了,乐也就随之而来,如是而已。成见已经遮住了伍班副的眼,他只顾发泄心中的不满,却忽视了班长现在最需要和煦的春风来吹散脸上的愁云,班长受不了了,“啥也别说了,痛痛快快地帮帮我。”怒气未消的伍班副不知是故意还是怎么地,“好,我帮你。我去跟连长说去,啊。我说是我伍六一跟他许三多不对付。他搁三班不合适。”班长也顾不得头疼了,他坐起来说:“不是,谁让你那么帮我了,我说了吗?我是说你能不能赶紧帮帮我,好好训训他,你咋地也得给他训的跟大伙一个水平啊!不是,人家高低跟你是老乡,干啥玩意?”“别,别,别跟我提老乡,我就不爱听这俩字。你看我这俩老乡,一个精的像鬼,一个笨得像头猪。”“善护口业,不讥他过。”班长无论何时何地都谨守这条戒,于是适时制止五班副往下说,他顾的不仅是许三多的脸面,还有伍班副的口业。“他们只要跟你一提老乡,没别的意思,那就是让你放弃原则,顺着他们的意思走。”好吧,伍班副我认为你说的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确确实实如此。但对许三多来讲,真的不适用,他哪有那么些花花肠子,他是真心见老乡高兴。班长无语凝噎了,伍班副你咋这样呢?

凡是每一个进入钢七连的人,都会要接受一次连史的教育,他们把它称之为入连仪式。许三多自然也不例外,三班的寝室内,所有人穿常服、列队整齐站成两排,面对他们的是班长和班副。仪式一开始就不顺,许三多面对班长和班副的询问,不知作何回答。在这里我也比较纠结,如果事先有人跟许三多说过,以他棺材板的记忆根本不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难道是班长忘记了?我觉得可能性很低,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班长将这件事拜托给伍班副,而伍班副是“忘记”了。我能理解伍班副的故意而为之,换作是之前的我,肯定也会这么办。但现在不会这么做了,原因很简单,心疼班长。明知道班长绝对不会放弃许三多,自己多费些心力,好让班长别有那么大压力,帮许三多其实就是帮班长,也是帮自己。当然,此刻的伍班副还没有意识到这点。

 连长大菩萨自然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仪式进行到最后的环节时,班长看到站在窗外的连长,他跟伍班副低语一声,就一溜烟跑出去。尽管有些狼狈,可班长还是抓紧整理一下军容,然后喊了声,“连长。”连长根本就没在意有些气喘吁吁的班长,“你看看,看看,这好兵、孬兵,你从这仪式当中就能看出来,”同意!不过,许三多从来都是以孬兵的形象开始新生活。忽然想起印光大师的开示:“看一切人都是菩萨,惟我一人是凡夫。”以这样的心态修行,菩提道上才能一直走下去。所谓修行就是修正自己错误的行为,如果自己都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还修啥呢?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许三多的提升空间还是蛮大的。“他有可能还没明白,得给他点时间,”班长替许三多跟连长解释,不过,成见这个东西一旦形成,就如磐石一般坚固,很难改变。“还给他时间?”当然,毕竟才来刚来七连,总得有个熟悉的过程,不是?“他,他没有我们那么好斗呗。”许三多的性格中根本就没有“斗”这个基因,“和”是中国文化的核心,中国人讲究化解矛盾,好处是没有后遗症;西方人崇尚实力,岂不知冤冤相报没完没了,副作用无法想象,中医用“解毒”,西医用“杀毒”,从中就可以体会的到哪种文化个更有智慧些。“你不好斗来当什么兵。”连长大菩萨,谁说一定好斗才可以当兵?“那不是所有的兵都像钢七连一样啊。”班长自己都觉得话快圆不下去了,“那他干吗来钢七连啊?”连长继续不依不饶的怼班长,班长总不能说是团长的要他来的吧,无奈只能故作笑脸,借此逃过这一劫,连长大菩萨看到班长脸上的表情,顿时没脾气了,“你暧昧你,你俗气你。”你史今咋就那么固执呢?似乎还不解气,又加上一句:“我,我对他不报任何希望。”唉!可愁煞死班长了。

 入连仪式结束了,许三多正式成为钢七连第4596名士兵。清晨的天空,夜色尚未完全褪去,七连的人已经坐在蒙着帆布的卡车后斗里向训练场进发。当然,战斗部队的训练场充满了硝烟和战车的轰鸣声,与五班驻训场的小清新决然不同。这不,许三多被战车巨大的轰鸣声所惊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耳朵,这一幕又被正在布置训练任务的连长大菩萨看到,“怕声音啊?这是机步团。你要怕声音别再机步团当兵。”连长大菩萨对许三多除了打击还是打击,许三多还就吃连长这一套,被连长训斥一番,还真就忘了胆怯。

 团长慈悲,知道许三多的磨难多,不放心他,特意在他第一天上训练场时来看看。连长看见团长的战车过来,赶紧迎上前,团长说;“我听说,你对我给你推荐的兵还不满意,是不是啊?”连长带着情绪回道:“你刚才都没看见,怕机器的声音,他那儿堵耳朵。这是机步团,这要来颗子弹的话他得尿裤子了就。”连长大菩萨你是在大院里长大的娃儿,对你很稀松平常的事,对一个刚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娃儿那就是天大的事。试问,有多少人第一次上战场不害怕?训练的目的之一,也是让心里能适应这种状况。你说不是?“嗯,这要看你这个当官的怎么样带他们,啊!要有耐心嘛。”世间万象唯一不变的就是“变”,人的念头也是时时刻刻在变。每个人根性不同,所以才要因材施教。做为施教之人,连长在这方面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团长对连长也很有耐心,希望他快一点成长起来。“这个人啊,他是会不断的变化嘛!”团长用连长儿时的事情来加以说明,“关键让他变,太难了!”连长被成见所迷惑,只能见到表相的东西,而难以触及到更深一层的东西。

 许三多第一次被战场上的战车、硝烟、机枪、火炮等所震撼,这种感觉是在他以往经历过的地方所不曾感受过的,连长将此具体化成战斗精神。尽管连长都不用正眼瞧一下许三多,许三多还是很喜欢连长,想跟他说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可他也明白,自己永远都不敢跟他说这句话。

 七连的生存的方式,是给自己树一道不可企及的目标。然后,嗖的一下就把自己扔过去,能把自己扔过去的人,就是连长眼里的红人,这也是连长的带兵方式,很典型的大院出来的娃儿。我曾遇到过一个,自己洁身自好也就罢了,还希望别人也能如此。看不惯别人的行为,总不给对方留情面。他眼里的好人可是真没几个,也难怪,正是人心变坏,由此整个世界才动荡不安,招致灾难频频,真正意义上的好人确实是凤毛麟角。但是,他不明白的是,贡高我慢本身也是恶,那不叫正义。所以,事情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人也让他得罪完了。究竟是正中邪,还是邪中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能成为七连的一名士兵是幸福的,因为整个钢七连就是连长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他是主宰,做之君,他将钢七连的精神用一种特殊方式融入每一名战士血液中;做之师,他身先士卒,做示范给他的兵看;做之亲,凡是能过他心中标准的那个红人,可以没大没小,甚至可以踢他的屁股。钢七连的精髓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但在连长的心里,许三多这娃儿从来就没有进入过连长的心里,所以,谈不上放弃或者是抛弃。但他还是福娃一枚,因为他在班长心里。

 由于许三多很特别的表现,刚来七连没几天就被派到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岗位上,由于有五班的经历,这对于许三多就是小菜一碟。这不,绝情坑主白铁军拉着许三多来到自己的地盘介绍情况,还不厌其烦地解答许三多提出的问题。介绍了一番之后,许三多还是不明白,不过,他有时间自己体悟。长期一个人蹲坑,除了坑外的战车的轰鸣声与各种子弹破空发出的啸鸣声之外,再听不到其它的声音,今天好不容易多了一个人能说话,白铁军显得格外兴奋,“哎,三多啊,今天我是正坑主,你啊就是副坑主。”管他是个啥情况,能做副坑主也是蛮开心的一件事。“那以后呢,以后我是副坑主吗?”许三多想的还挺长远。“不不不,你啊,很快就能转正了。”看着一脸不解的许三多,白铁军继续说道:“知道为啥不,因为咱们连吧,一般都是老末当坑主,你来了,我就不是老末了。”这话听上去有点伤人,不过许三多不懂,还问了一句:“什么是老末?”“老末啊,你自己认真体会吧。”许三多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能体会得到吗?”白铁军肯定地说,“能体会的到,肯定能体会到。”

 不到一星期,钢七连看许三多的眼神都像在跨越障碍,是那种毫无难度纯属多余的障碍,白铁军说的一点都没错,老末真的就这么轻易体会到了。做为许三多的小伙伴,成才觉得自己有义务来关心和提醒他,只是在许三多面前表现出的那种变态的优越并不能解决问题,相反只会加重许三多的心理负担,“钢七连的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你在钢七连啊,就像刚才在我眼里的沙子一样。”成才说的很对,从来都没指望成才能像班长一样看透许三多,现在的许三多还没能找到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做,还没办法好好活,只能是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做事情。许三多有点怀念五班的生活了,至少五班都能够接受他,而在钢七连呢没有一个人把他当自己人看。刚刚由凡间的骡子蜕变变成准天马,想在天马群中能有一立足之地,还须一段时日。成才瞧不上许三多的没出息样,“人家不拿你当人看,你才要更拿自己当人看。你自己不但要拿自己当人看,还要当人上人,做骨干懂不懂啊?”这话说的好,可那得分是对谁说?“骨干,就我这样还做骨干?我上车就吐……”许三多太知道自己啥能力,他与成才就好比是龟和兔,当然最后赢的世界是那只小乌龟,但在起跑线上,又有谁能瞧得上乌龟呢!“你别灰心啊,三呆子,你看咱们现在啊,茫茫兵海,戎马一生的,咱们现在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你不努力,那就被别人赶上了。所以,你得努力了。”成才的作文肯定是抄许三多的,不过,实情却也如此。“那我怎么努力,我只有内务做得合格。其它别的,其它别的什么都根本不行,我也没办法。”成才拿出最直接、最实用的交际方式教给许三多,“处人,处人了,万事万物以人为本。”

 这话是真理,佛教菩萨四摄法头一条就是布施送礼,其目的是帮助、教化众生,我目前就在学习这一条,常做饭请人来家里吃,不图任何回报,只想让人少吃一顿众生肉。“谁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望母归。”目前的效果是被请吃饭的人夸我饭做得好,我觉得挺有成就感,起码我这件“衣服”对别人还有点儿用处,将来没人需要我时,就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成才教许三多像他一样处人,非是成才在这方面有多成功,而是他身上还是有可圈可点的东西能被别人认可,而许三多身上没有能让天马们认同的东西,所以这招对他不灵。

 成才也没辙了,正在这时有人喊他,不想在许三多面前露怯的成才赶紧借机脱身,走前还不忘炫耀一番:“其实现在我也很烦恼,这做人做得太优秀了,他,他哪儿都少不了你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似乎类似的话,我也曾经说过,人品太好了也麻烦,这次回国休假,请吃饭对我已变成沉重的负担,谁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吃一顿饭要好多钱,我想吃的人家不请,不想吃的人家觉得才能体现自己的心意。我能理解他人的想法,可理解了,我就吃不舒服,唉,最后不得不找种种借口推脱。许三多自身也麻烦不断,这不,成才刚走,他就被喊回寝室,原来是班长找他。

 “报告班长!报告副班长!”许三多刚进入寝室,就看见班长与班副俩个人围在自己床边,床上是摊开的被子。两个人心情沉重的对视了几秒钟后,班长开口了,“许三多,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许三多只是笑了笑,五班副也张口了,“我倒想知道,你往被子上到底洒了多少水?我说怎么最近你这被子整理的比老兵还平整呢。我今天一看是湿的,这都发霉了这都。你老实说你洒了多少水?”许三多像是做错了事被抓现行的孩子一样,吞吞吐吐地说,“我,我就洒了一杯。”“那你每天都咋睡的?”还能咋睡,就那么生扛呗!班长一脸心痛,缓缓开口道,“许三多,这个让你整理好内务呢,不是说让你自己拿身体往上扛,整齐划一是很重要,那你身体重不重要啊?哦,内务好了,你身体夸了,然后全体同志一起伺候你,你说你这账算得过来算不过来。”班长讲的是真理,可惜很多人都不明白。我这次回国休假,除了一些新鲜事物之外,还发现医院的生意最火爆。民以食为天,为了这张嘴而奔波忙碌,辛苦不堪。我和鱼鱼哥回非洲的当天中午,在北京街头找点可口的粥喝,走进一家美食街被惊呆了,卫生环境条件不予评价,各个摊位前买饭的人都是乌央乌央的,我们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就被里面的味道熏的想吐,赶紧从里面出来。我就想不通啊,明明就是为了糊口,为啥连吃饭这件天大的事都要如此糊弄自己,要知道“病从口入”,难怪医院的生意兴隆,真后悔当初没选医生这个职业。许三多低声说,“那我怕……”五班副急了,“你怕什么怕,你怕怕怕,你有什么好怕的,啊?你现在是钢七连的兵,你懂不懂?你为了优秀内务就啥也不顾了,我告诉你徐三多,钢七连需要的可不光是优秀内务。”五班副,你知不知道,许三多就怕你这样,好不好?钢七连的兵应该咋样,他还没找到感觉呢,不带这么欺负许三多的。“哎,六一!”班长让班副发泄完了,赶紧叫停。等五班副离开寝室,许三多开口了,“我怕,我怕拖咱们班的后腿”,班长的心又是一阵揪痛,他拿起床上的被子,走到许三多跟前,“你……”他知道此时的许三多已消化不了任何信息,于是,班长拍了拍许三多的肩膀说,“你跟我去擦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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