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
孩子回来时我们都已吃完了饭。他独自在饭厅吃饭的时候,我就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夹起一个个饺子送进嘴里。他那种急匆匆的吃相,让人觉得像没有嚼似的,可他却地边吃边说:妈你这野菜饺子真特,比饭馆里的三鲜馅好吃多了!
每逢周日,家里人总是比往日要多些,事情也必然会多些,午饭后自觉疲惫,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我那已届不惑之年的孩子,轻轻地走来坐在床头,拉起我一只手,捂在他两只厚实的掌心里。
我知道,他的目光一定停留在我脸上。
没有睁眼,我只想用心去感受,感受从他掌心传递来的温暖。
此时,我的思绪忽然飘到了饥寒交加的五十年前,想起了另一个深爱我的人,想起她注视着我的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目光。
那时候中国的老百姓几乎全被饥饿折磨着。当我周末上完最后一节课,从离城二十多公里的学校,顶风冒雪步行回家时(汽油短缺,公交车停开),天空已布满了星斗。母亲早早就坐在火炉边等我,把烙好的菜饼码在一只大盘子里,高高的一摞,足足有十几只。
粮食很金贵。菜饼子外面是薄薄的一层麦面,里面包着压得实实的萝卜或是“窝儿蛮”馅。窝儿蛮也叫蛮荆,是一种形似萝卜而味道怪怪的根茎,本是牲畜吃的,人吃多了有点想呕吐——那就是母亲当时能够为儿女们拿出的最好最好的食物了。母亲在火炉上把它烤得两面焦黄,不仅仅是充饥,还很香很香哩!低下头狼吞虎咽了一气之后,看着盘底只剩下寥寥几只,这才停了下来。
这期间,母亲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对面,看着我吃......
也许我望着孩子吃饭时的目光,与母亲当年望我的那种目光是一模一样的,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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