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给孩子一枚好种子

　                                         文/布希奇

一枚好种子，在适宜的条件下总会发芽，而儿子一直保有的那点“新”，那点没被“体制化”的鲜活思想，或者就是我送给他的一枚好种子。我相信，这枚种子会在几年后，在社会的土壤中生根、发芽、成长，开出一树繁花。

　　儿子最最渴望的是睡个饱觉

　　指针指到21点08分时，儿子忽然兴奋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走，嘴里哼着不知名不在调的歌，还摇头晃脑摆臂又踢腿的。

　　“嘿嘿，干吗呢？”我甚为惊讶。

　　“哈哈，高兴，我太高兴啦！”儿子亢奋地嚷。

　　“什么事，快让我也高兴高兴！”我赶紧追问。

　　“啊哈，明天周日，我休息，不用早起喽，能睡懒觉喽！”

　　接着，儿子快步跑向卫生间，哼着歌洗漱，然后又开始泡脚，边泡边说：“好好放松放松，今晚可要睡个饱觉，这周把我困的，每天只睡了6小时。”

　　睡个饱觉。这就是儿子，一名高一新生最最渴望的事。想到仅仅因能睡个懒觉，就让孩子兴奋如斯，我的内心便百味聚集。

　　儿子算不得学习动力足的学生，但既然考进了重点校的重点班，就要跟上大部队，不然就有被甩掉的危险。这其实在首次月考已经见证儿子排名二十一，形势严峻，再不加紧，就要垫底。月考后，儿子再没敢10点前睡觉，每晚都要学到11点半左右。如此辛苦学了一个月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勉强回升到十一名。

　　“用少睡觉换来名次的上升，也算值了。”儿子这样感叹时，我也不得不认同。如今，箭在弦，不得不发。从小学至初中，学了9年，如果在最后三年里松了劲，那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其实，我还未给孩子加码，他也只是按时完成学校作业，但如今的课业就是这样紧张，学生的负担就是如此沉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于紧张和重负中尽力给他营造点宽松。比如，每天早餐时，对他边吃饭边看几页小说视而不见；比如，周六与他一起看电影或娱乐节目；比如，周日坚决不补课，只抽时间带他出去打球。尽管儿子曾几次焦虑地说班里同学都在补习，怕自己落后，但权衡再三，我还是没答应。如果连周日睡个懒觉的小幸福都剥夺了，那我是不是太残忍？然而，我心里又时常忐忑着，怕我这样的宽松，误了孩子的前程。

　　尽量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孩子添补课本之外的营养

　　这晚，儿子回家时满脸喜悦和自豪。问之，说是语文课上，他们学习小组得了第一。原来是语文老师出的课题，要求每名学生写两篇读后感和自传，然后分小组展示。其他小组都是按部就班地一一诵读。儿子搞了个创意，以“非诚勿扰”节目的形式进行表演。小组7个人，一人主持，两人当观众，4人上台进行竞争。整个过程活泼有趣，同学们非常喜欢，更得到了老师的由衷赞赏。儿子还讲了他是如何灵感突发，熬夜写好剧本，如何苦口婆心说服同组持反对意见的同学，以及如何根据各组员性格进行角色安排的相关细节。

　　儿子讲得得意，我亦听得高兴，是那种实实在在的高兴。我说：“儿子，你知道吗，你这个创意带给我的惊喜，十倍于考了全班第一。”儿子惊讶地瞪大眼睛问：“是吗，真的呀？”我说：“是，你知道为什么吗？”儿子老实地摇摇头。我笑着抚抚他的头，慢慢地说：“考得全班第一，那只是短期利好，你能有这样的创意，才是长期利好。因为未来人生中，你那个全班第一不一定会有用，而这个创意，说明你头脑里有想法，有自己的东西，从整个操作过程看，还表现出你不仅具有策划能力，还具有一定的沟通和执行能力，这些能力才是你一生用不完的财富。”儿子轻轻“哦”了声，似乎懂了，似乎没全懂。我没有继续解释，儿子已开始写作业了，这又是紧张疲惫的一周，时间比金子还珍贵。

　　这件事带给儿子的喜悦，很快淹没在繁忙的学习中了，但却坚定了我继续宽松的信心。我想，如果不是每周六同儿子一起看娱乐节目，连“非诚勿扰”都不知何物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有这样的创意。这说明，学习是重要的大头，但在小头里，我们也要给孩子提供学习之外的一些见闻，通过电视、网络、报刊、书籍等渠道，尽量在孩子有限的时间里，添补进课本之外的VC类的营养。

　　要保护好孩子那无拘无束的思想

　　儿子在小学五年级时，参加小学生作文大赛得了金奖，但他的校内作文能拿高分的甚少。看起来，这似乎是矛盾的，细究起来却也合理。作文大赛里的小选手，似乎都走进了固定的套路里，比如，初赛的主题是写“秋天”，孩子们都去写落叶了，儿子写的什么？写的是秋天的大白菜。只这一点新，就得到了编辑的认可。可要得到这一点“新”确实也并不容易，它需要家长在日常生活中对孩子的思维进行细心呵护。尤其是日记和作文，家长一定不要刻意地具体指导孩子怎么写，要让孩子的头脑始终处于开放、天马行空的状态中。儿子从小到大的日记写了十多本，里边的内容在我看来多数是乱七八糟不知所云，语句语法也病句迭出，但他自己却超喜欢，有时会捧着几年前的日记看得津津有味，一副乐在其中的陶醉神情。我想，这就很好，日记原本也不是给别人看的，只要记的过程中能得到一种情感的宣泄、一种精神的享受，就OK了。

　　中考前夕，儿子班里很多同学都参加了作文冲刺班，儿子和我都动过报班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没有去。我相信，作文班会教出拿高分作文的学生，但如果想让孩子将来在写作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高，那么，还是不去为好。我曾试听过这样的作文班，实在来说，他们教的并不是如何提高写作水平，而是如何模式化地写出不失误的作文，如怎么排篇布局会多得一分，如何开头会让阅卷老师眼前一亮，如何收尾会再添一分，等等。这些格式化的“妙方”其实是在禁锢孩子的想象与思维，短期内这样的实战经验会帮助孩子提高应试作文的分数，但长远来看却是弊大于利，因为孩子的思维一旦进入一种惯性的框框里，是很难再逾越的。但以目前的语文试卷看，作文的分值确实又很大，尤其高中，有60分，不得小觑。我不得不提醒儿子：会写作的人，也要会写应试作文。你看，某年不是出了个文科状元，他的作文全是文言体，满分呀。考试前，我也再三嘱咐：日记你可以随意写，考场作文别乱来，一定要写主旋律。对我的叮嘱，儿子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到现在已极为认同，因为在刚结束的期中考试中，儿子班里有个学生写的作文就太天马行空了，结果只得了10分。那名学生的作文题目是《我赞美希特勒》。老师很生气，说，你要给希特勒翻案吗？

　　我怂恿儿子把她的作文借来一读，但儿子说，该同学很不好意思，作文谁也没让看，更别提借了。我直接表达了我的真实想法，我说：“儿子，我挺欣赏这名学生的，因为她很有想法，她能想出别人不曾想不敢想的，而且，至少说明她的阅读面宽广。别人的失误也是我们的经验，你也要注意哦。”“嗯，我知道，语文老师已经与我们讲过N多次了。”

　　这就是现实与理想的矛盾。理想中，我知道，写作当是一种随心所欲，我笔写我心，但现实中，尤其在应试教育下的考场作文中，我不得不教孩子学会收敛，甚至虚伪。也是基于此，我才鼓足勇气没有送孩子去作文班。我想，就算我们得在现实中暂时低一低头，但至少，我要保护好孩子那无拘无束的思想，在他的文风没成型、思想没成熟前，不必再人为地给他多加些圈框。但我也依然时常摇摆，不知自己这样的执拗是否妥当。毕竟，孩子的成长，只是单行线，一旦哪里走不对了，是没有拐回去重来的机会的。还好，孩子的这次剧本创意，又给予我些微的信心。我清楚地知道，我的孩子他有思想，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他没有被千人划一。

　　看过《肖申克的救赎》，那里边有一个出现多次的词，让我印象颇深，那就是“体制化”，讲的是一个在监狱里关了50年的老囚犯，在出狱后不能适应外边的生活，选择了自杀，因为他的头脑和身体早被监狱里的一切“体制化”了。那时，我就想到孩子，他们在学校里生活多年，他们会不会也被“分数高于一切”的现行教育所“体制化”，从而无法适应繁复多变的社会。我想，我一直以来的宽松和执拗，都是在努力地、小心翼翼地保护我的孩子不被“体制化”。 我希望，我的儿子，在离开校园时，仍是个思想鲜活、有朝气、有独到见解的有志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