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 · 泥土 · 故乡

1986年的今天，我在老家的水田里和父亲一起栽秧的时候，中庄铺供销社的人传来口信儿，让我去县城陈柏贞老师家里拿录取通知书,并告诉了我录取的学校名：武汉大学。我从田里上来，穿着那双看不出颜色的拖鞋，在村口的水塘里洗了洗满脚的田泥，去了县城。

这一走，就走出了千里万里。这一走，就整整走了三十多年。

三十四年了，当年那个从水田里的农家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如今的我，已经白发满头，疲惫的脸上写满了沧桑。我曾发誓不再想那些过往的历史中灰色的人和事，我甚至学会了遗忘一些似乎该遗忘的东西，在时光的灰烬里寻找自己新的生活。

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甚至已经做到了。可记忆是只湿漉漉的水鸟，总是不断的击破心湖的平静，让灵魂无法逃避被啄伤的痛。

             1

真实的岁月深埋于泥土

真实的幻影，褪尽了容颜

在辽远的四壁消逝无声

我为何而存在，为何

在开阔之地的静处悲伤

羊羔、碑石和影子

苍老的景致里，漂泊的人呵

漂泊的人悲喜交加

             2

漂泊的人，他们清晰地

看见陈谷老酒在燃烧

八月洁净的火焰

爱抚他们粗糙而温暖的肌肤

他们将整个夜晚连续抽烟

他们在诗歌里收割庄稼

朝着故乡的方向眺望

属于我的失落和忧伤

漂泊的人，都在里面住

这孤独的征兆已持续了多年

             3

所有的，北去的候鸟，

平和的天穹

我怎么收回流浪的步伐

在故乡的山岭

嘹亮吟唱

两个忧郁的音节

没入青色的瓷花

             4

有没有人在八月的抚摩下

慢慢醉去。真的有没有人

放弃了镰刀、麦叶和庄稼

感悟它们在异乡

刺入肺腑的锋芒

让我目睹流苏如水

时间逐渐地枯萎

看得见的秋色横遍四野

谁在遁形呵，我的梦

我能看见的村庄和亲人

      

             5

睡梦里永远一身稻香和草秸

像初生的牛犊坚守泥土

扑入泥土，泥土上生长的村庄

接近荒凉的贫穷

贫穷无法破碎，无法破碎

驻足故乡的梦呵

我被夜色简单地流放

属于我的秋天多么平静

泥土扑面的气息

它的吐纳，它的树木与虫鱼

它的鸟语和花香

它被一点点抽空

被怀念。直至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