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汉杰被俘，林彪问：23年前的一个秋夜，范将军可曾记得
解放战争进入1948年夏，国民党失去绝对优势，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共产党倾斜。为了挽救失败的命运，1948年7月底，蒋介石在南京召开了戡乱军事检讨会议。会上，蒋介石感叹道：“如果你们不觉悟，不努力，到明年这个时候，你们能不能在这里再开一次会，都是个问题。万一共产党控制了中国，我们这些人就死定了。”一语成谶，一年后，国民党军政要员只能前往抗战时期的陪都重庆开会了。根据蒋介石的意图，蒋提出了支援三北（即东北、西北、华北），确保两华（华中、华南）的军事计划。仅仅一个月后的9月8日，意气风发的毛主席在西柏坡这个只有七八十户人家的小村庄，提出了著名的“三个五计划”：即“用五年时间消灭蒋介石五百个旅，把人民解放军扩大到五百万人”。南京、西柏坡各自运筹，蒋介石、毛主席摩拳擦掌，中国大陆的国共大决战即将到来。与蒋介石的“三北两中”战略不同，毛主席把大决战的第一仗选在我军占绝对优势的东北，充分体现了他不打没把握之仗的军事哲学。当时的东北野战军不仅在兵力上对国民党军占有优势，而且有强大的军工生产作为后勤保障，还有人口众多、工农业发达的解放区作为后方。从1948年3月起，国共两党在东北已无没有小仗。我军要与国军决战，只能在长春、沈阳、锦州三个战场中选择一个打一场大仗。毛主席在西柏坡苦苦思索，林彪在双城反复琢磨，蒋介石也在南京仔细盘算……从国民党的角度看，在战略上，要尽可能延长作战时间，抑制东野入关，同时做好撤入华北的准备。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我军正处于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决战方向选择在华北，将受到国民党华北和东北两大集团的夹击；毛主席最担心的是参加东北的敌人退到关内，和傅作义合流，壮大华北集团实力。其实，蒋介石也看出了这一招，把分散的东北守军撤到华北，将在平津形成我军吃不掉、啃不下的硬骨头。但是，如此一来，失去东北的责任谁来承担？对美苏之间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期待，加上所有将领因害怕人民解放军运动战的威力而不愿撤军，就这样浪费了入关的宝贵时间。此前，林彪选择的第一个进攻点是长春，长春守军在外围战斗中进行了激烈抵抗。不知是因为之前四平血战的阴影，还是不想让这座名城毁于炮火。这时，林彪犹豫了。最后，经中央批准，打长春变成了围长春。林彪希望长春之敌撤退或沈阳增援出动，以便在辽阔的东北大地上施展运动战专长。然而，林彪却大失所望。一个多月过去了，关内战场热火朝天，东北战场却静悄悄的。被围困的长春看不出有什么大的变化，躲在沈阳的卫立煌认定，最安全的办法就是死等。毛主席的目光在东北地图上移动，他要在五年内把对手蒋介石一一击溃的计划付诸实施。一个大胆冒险的计划在他脑子里成熟了，那就是夺取蒋介石在东北的要害点--锦州。锦州是东北门户、辽西走廊咽喉。毛主席已经决定，如果攻打锦州，一方面可以把蒋介石的几十万主力堵在关外，逐个清理；另一方面，可以吸引华北国民党军队增援东北，减轻华北和中原解放区的压力。然而，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东野南攻锦州，长春之敌可能会趁机突围，沈阳守军和华北傅作义集团必然会随时增援。蒋介石也看得很清楚，如果守住锦州，沈阳主力可以沿北宁路退到关内，守卫平津，又可经秦皇岛、葫芦岛走海路撤退，还可阻止东野入关。然而，蒋介石将东北主力撤至锦州的计划却落到卫立煌的“棉花堆”里。卫立煌吸取了张学良的前车之鉴。他怕蒋介石将来把失去东北的责任推到自己头上，就想方设法让蒋介石相信，保住东北的唯一办法就是固守大城市。蒋介石因预料到美苏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而对放弃东北犹豫不决，加上驻军将领害怕共产党运动战的威力而不愿撤军。正是他的犹豫，为毛主席赢得了关键时刻。毛主席命令东野发起辽沈战役。1948年8月29日，林彪向部队发出动员令，主力南下向北宁线进攻。因为林彪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直到仗打了三四天，国民党情报机关还蒙在鼓里，不知道这么多解放军去哪了。就在这时，毛主席发现林彪作战的主要目标，并不是锦州。对于如何打好这场关系东北的大决战，身在一线的林彪有自己的考虑。林彪的长处是运动战，善于运用声东击西和围点打援。他判断，东野进攻北宁线和锦州后，沈阳之敌极有可能出来增援，然后就可以在辽西平原上与蒋介石主力展开决战。可见，虽然他和毛主席都主张南攻锦州，但存在重大分歧，焦点是真攻还是假攻。锦州市背山面海，自古以来就是连接华北和东北的咽喉要道。明末，为防止骑兵从这里向华北平原奔涌，在此修筑了军事要塞。1641年，皇太极率领的清军主力与洪承畴率领的明军主力，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10多万明军的惨败引发了一个王朝的更迭。毛主席坚持打锦州，先关门后打狗。危险的是，狗急了会跳墙，打狗者反而可能被狗咬伤。林彪则想先打狗，然后把门关上。狗可能会被打倒，但它随时可能从敞开的门里跳出来。一场大战的最终胜负，往往取决于战前统帅的决策和信心。经过反复讨论，毛主席终于一锤定音，决定先打锦州，关上东北大门。他给东野将领林彪、罗荣桓、刘亚楼发电报，要求他们打一场史无前例的歼灭战。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毛主席一生中最精彩的大手笔。在当时，这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举动，因此，一向对战争算计得十分娴熟的林彪有了顾虑。当时，东北野战军前方指挥所位于黑龙江双城，是一个面积近6000平方米的大院，原是一个地主的私宅。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彪每天都在这里的青砖上踱步。他的心像一个钟摆，不停地在长春、锦州之间摇摆。曾任东北野战军第3纵队第8师政委的刘光涛晚年分析说：“众所周知，关起门来打狗是最好的策略，但林彪为什么不想打锦州呢？你想想，几十万大军要马上从解放区到外线作战，运输补给来不及，困难太多了。”“所以，他的意见是先打长春。长春长期被我们包围，打它一是瓮中捉鳖，一二是敌人士气不好，这样打比较稳妥。”原三纵七师营长赵兴元也说：“当时大兵团从根据地打到敌人腹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粮才有战。他担心我们被敌人切断了后背，部队找不到足够粮食。”“第二怕沈阳的敌人出到新立屯，切断交通线，让我们没弹药没汽油，导致锦州没法打。”“第三个问题是当时是雨季，部队要去锦州，必须跨过有大凌河、太子河、女儿河，渡河很难。冬天这些河都没有阻隔，夏天河水涨了，就容易补给困难。”可以说，毛主席敢走这一险棋，很大程度上是把创造奇迹的希望寄托在东野和林彪身上。这场战略决战的关键“练好兵，战长春”是当时回荡在东北的口号。当东野部队9月底突然出现在锦州城下时，蒋介石着实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东野主力竟敢不顾战线漫长、运输补给地困难，也不顾地形、交通、驻地条件限制，离开长春，跨过沈阳，千里南下作战。正在一心一意应付我华野济南攻势的蒋介石，终于看出了门道——解放军来者不善，此举是关上了东北五十五万守军的大门。9月24日济南解放，蒋介石迅速召见卫立煌，要求他立即派兵增援锦州。根据蒋介石亲自制定的锦州作战计划，国军将组成华北、沈阳两个兵团，由东西两线推进，进攻锦州城下的东北野战军。9月26日，蒋介石派参谋长顾祝同前往沈阳，督促实施增援计划。卫立煌等人认为这是解放军围点打援策略，坚决不出兵援锦。宝贵的三天在争吵中过去了。这三天，我军席卷了锦州外围，拿下了塔山，包围了义县，攻克了兴城，彻底切断了东北与关内蒋军的陆路联系。攻锦之战已准备就绪。我军在战斗中也有一些失误。9月25日17时，东野司令部命令东野八纵用炮火封锁敌机场。一位领导第二天回电话说：“锦州有两个机场，一个废弃不能再使用，一个正在使用，应该打哪一个？”林彪看到这封电报，大发雷霆：“当然打正在使用的！”这一天，沈阳的敌49军开始空运锦州，仅一天时间就起降40余架次，每降落一架飞机，都为锦州守敌增添一份力量。林彪命令旁边的9纵队立即完成这一任务。部队接到命令不敢怠慢，立即用人力前拉后推，将重炮拉上了刚刚攻占的帽儿山高地。随着炮弹出膛，正在起降的5架飞机立即被炸毁，其余飞机不敢再降落，掉头返回沈阳。只空运了第49军两个团，空中增援计划就迫停了下来。但是，林彪还是很恼火。得知此事的毛主席打来电话说：“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1948年9月30日上午，林彪带着十几人的指挥队伍走出大院。战争一触即发，东野指挥部乘火车奔赴锦州前线。这一天，林彪写信给锦州守军第六兵团司令卢浚泉，劝他放下武器，心存侥幸的卢浚泉拒绝了。第二天，正在南下途中的林彪、罗荣桓接到前线的报告。他们既高兴又悲伤。他们为义县被攻克而高兴，为东野炮兵司令朱瑞将军牺牲而难过。义县是锦州门户，是东野南下大军尤其是炮兵坦克和后勤补给的必经之地。东野决定在总攻锦州前进行一次彩排。炮兵在这场战斗中扮演了主角。毕业于苏联克拉辛炮兵学校的东野炮兵司令员朱瑞，集中数百门火炮猛轰县城，这在我军作战史上尚属首次。打义县最难的就是城墙。义县城墙有3米厚。怎么打？东野3纵司令员韩先楚与炮兵司令员朱瑞商量，叮嘱炮兵把火力集中到城墙中间。火炮狂轰滥炸了1小时45分钟，果然炸开了一个20多米的大洞，部队趁机冲了上去。整个义县只打了五个小时就拿下了。守卫义县的蒋军第93军暂编20师师长王世高以寺庙为指挥所，也许他想得到神灵的保护，但繁盛的香火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据说，当了俘虏的王世高还对东野官兵大发脾气：“你们打仗用的什么路数？完全没章法。”乐极生悲。作为炮兵指挥员，朱瑞看城墙上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想研究步兵突破的具体情况。结果敌人在那里埋了很多地雷，他踩在地雷上，当场牺牲。朱瑞是东北解放战争中唯一倒在黑土地上的共产党高级将领，时年44岁。下午，东野总司令部发布进攻锦州动员令，要求全军以最大决心夺取锦州，准备付出惨重代价取得战斗胜利。随后，攻城军逼近锦州，总攻进入倒计时。然而，第二天，东野总部在南下途中接到电报。正是这封电报，几乎改变了辽沈战役的进程。电报内容是：蒋介石决定调集11个师组成东进兵团。他在飞机和军舰的掩护下，先到葫芦岛，再援锦州！此时的林彪还不知道。同日，蒋介石飞抵沈阳，绕过卫立煌，命令廖耀湘组成“西进兵团”，出动援锦。林彪大吃一惊。“只做了一桌饭，却来了两桌客人。”他陷入思考，巨大的压力让他一时感到深不见底。背负着数十万东野官兵命运的重任，他不得不思前想后。夜里10时，一份由林彪、罗荣桓、刘亚楼签名的东野总部急电发给军委毛主席，再次提出东野军折返进攻长春的主张。人们常常在将军胜利后赞美他们的荣耀，却很少有人注意到他们临阵前疲惫不堪的思考。林彪也知道攻锦计划已全面实施，全军士气高涨。在最后关头改变计划，不仅违背中央意图，而且极有可能影响全军士气，造成混乱。然而，敌军两面夹击。如果锦州不能及时攻下，后果将极其严重。传统上，将军与胜负相伴，荣耀与屈辱相织，因为谁都没有绝对的胜算。几个小时后，在南行列车的轰鸣声中，不眠不休的三人又聚在了一起。他们达成共识，认为刚刚发出的电报不合适。然而，之前发出去的电报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罗荣桓建议不要等军委回电，立即重新发电报，表明攻锦决心不变。不知什么原因，毛主席直到半夜才看到这封早上9点发出的电报。十多个小时的时差里，毛主席的情绪大变：先是气愤，给东野发了两封电报，严令坚持原来的攻锦计划；当他终于看到迟来的第二封电报时，顿时由怒转喜，刚才的烦恼和焦虑也烟消云散了。从毛主席的回信“你们下定决心攻锦，甚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他此刻无比满足。牤牛屯是锦州城西10公里外的一个小村庄。1948年10月4日，一路颠簸来到这里的林彪，住进了一个农家大院，作为攻锦指挥部。猫儿山位于锦州市区以北不到10公里处，因山形如帽子而得名。林彪爬上山，凝视着眼前的城市锦州。林彪心里明白，这次攻打锦州不寻常。那是国共两党在东北的一次决战。如果我们能拿下锦州，我们就会占据主动。作为百万大军的统帅，他拥有制胜的优势兵力，但实施如此大规模的战斗，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蒋介石在锦州的驻军利用日军修筑的工事，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形成了较为完备的防御体系：利用环山制高点形成第一外围阵地；利用环城城墙修建了二环城阵地；依托城区高楼，构成第三核心阵地。十万蒋军守卫于此，坚固的工事使其战斗力倍增。无论从实力还是防守的牢固程度上，锦州都远远超过了当年林彪攻不下的四平。此时的济南战火连天。对蒋介石来说，济南和东北就如手心和手背，解放军打哪边都痛，但蒋介石没有实力兼顾，只好集中精力指挥济南战事。济南解放后，蒋介石来不及喘口气，迅速转身，把目光投向东北。那几天，他坐着“美龄号”专机飞来飞去，忙得不亦乐乎。原蒋介石东北剿总指挥部现已成为沈阳铁路局办公大楼。当年在这里，蒋介石发表了一篇动情的演讲，使在场的军官们为之动容。他说：“我这次来沈，是为了救你们出去。过去你们找不到共军主力，现在他们正好集中在辽西走廊，是你们为党国立功的好机会。”“我相信，你们与关内国军共同努力，一定会成功的。万一这次我们失败了，那就得来世相见了。”毛主席在给东野的电报中也下了死命令：你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攻克锦州。即使其他目标都没有实现，只要攻克锦州，就掌握了主动权，就是伟大的胜利！习惯在战场上出重拳的林彪，以攻锦的25万兵力组成两个主突击集群和一个辅助突击集群，超过守军人数两倍半：北突击群由韩先楚统一指挥，担任主攻方向突击；南突击群由邓华指挥，与北突击群南北夹击；八纵加一纵炮兵团，自东向西，实施辅助攻击。刘亚楼风趣地说：“请五大主力一起吃饭，看谁吃得快、吃得多、吃得好！”此时，蒋介石也制定了一个不错的作战计划：锦州警备司令范汉杰牵制解放军，以东西两大兵团30余万兵力进攻。在拥有绝对优势的空军、海军配合下，将解放军主力合围在锦州城下。几十年后，几位美国军事专家来到塔山，看了当年的主战场后，得出了塔山无险可守的结论。短短的8公里战线，坦克可以直接开到山顶，再加上拥有绝对优势海空支援，他们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11万蒋军无法攻破解放军防线。有些人甚至认为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战事。在战争史上，在中国共产党历经的战斗一栏中，确实记载了在这里发生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塔山不是山，因为有一个村子叫塔山堡，人们习惯称之为塔山。地方虽小，但北宁铁路、锦榆公路贯穿其中，是金溪通往锦州的咽喉要道。辽沈战役中，这里距离锦州守军前线约30公里，距离锦西敌前线仅一两公里。而且临近的大小东山一线被蒋军占领，居高临下，解放军的阵地都在对手炮火的射程之内。如果突破塔山，侯镜如东进兵团不到两小时就能进入锦州，对攻城部队实施反包围；再加上沈阳西进兵团从两面夹击，后果可想而知。因此，东北战争胜利的关键在锦州；锦州能否攻克，关键在塔山。塔山虽小，却关系重大。蒋介石这次信心满满：实力装备更胜一筹，弹丸之地塔山将被炮弹夷为平地。东进兵团总司令侯镜如和蒋介石一样自信：小小塔山，对手无险可守，岂不是容易拿下吗？塔山成了林彪的一块心病。为了确保塔山万无一失，林彪决定让东野主力第四纵队和第十一纵队担负塔山的防御任务。不放心的林彪经过深思熟虑，命令第四纵队副司令员胡奇才到塔山指挥作战，并命令前线指挥所每天给自己发4次电报，报告塔山敌我情况。再琢磨一遍，他还是不放心。林彪派东总作战处长苏静带电台到塔山督战。最后，仍不放心的林彪给第二兵团司令员程子华和第四纵队司令员吴克华打了电报，以罕见的严厉语气下令：“塔山之战是一场硬仗，不应以自己的伤亡和缴获来计算胜利，而应以完成整个战役任务来看胜利。”这等于说，即使敌人的刺刀戳到他的胸口，也绝不允许他退却。守卫塔山的部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们连夜调整部署，抢夺工事。此时，蒋介石也严令部下抱着“杀身成仁”的决心。10月6日，他乘坐“重庆号”巡洋舰来到葫芦岛，亲自部署“援锦行动”。搬出了老底子的蒋介石，真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他想不出解放军会有任何办法，来阻止他的陆海空三军联合进攻。他打电话给锦州的范汉杰，告诉他援军很快就到。受到蒋介石亲征激励的蒋介石第五十四军军长阙汉骞认为，夺取塔山轻而易举。他没有等待援军到来，而是决定在10日提前发动进攻，以期在蒋介石面前取得先机。天还没亮，一直牵挂塔山的林彪接到了坏消息：凌晨4点，敌人突袭占领了打鱼山岛阵地，随后又攻占了高家滩前沿阵地。东野总部突然紧张起来。打鱼山岛位于塔山防线东端，面积约一平方公里。退潮时可以徒步上行，涨潮时成为孤岛。东邻西海口阵地北侧土地，西与塔山包隔路相望。此时，如果蒋军东进兵团从海上登陆西海口，就可以越过塔山，经高桥到达锦州。这样，不仅东北野战军苦心设计的塔山防线成为摆设，而且即将发起总攻的东野主力后路也将被切断。以沉着稳重著称的林彪拿起电话，直接向第四纵队指示：“打鱼山岛不能丢，必须马上给我夺回来！”双方从拂晓激战至下午4时，东野击退敌人九次反扑后，夺回打鱼山岛。数百名蒋军士兵被涨潮卷入大海，葬身鱼腹。在敌人猛烈的炮击中，5000多枚炮弹在几分钟内从东野防御阵地落下，用于防御工事的铁轨、枕木被炸得满天飞。双方的士兵展开了原始的肉搏战。事后，战士们说：“蒋军用的是饭馆子战术，就是大碗酒大碗肉一起上，叫你吃喝不完，撑死你。”经过第一天的战斗，东野官兵觉得原来的防御工事太薄弱，敌人的炮火一来，几乎全部被炸毁。锦州守将范汉杰原本想弃城突围，被蒋介石阻止；如果失去锦州，几十万蒋军在东北的退路就断了，这是蒋介石绝对不允许的。林彪将进攻重点放在城北，担任主攻3纵，撞上了两个防守严密的核心阵地——配水池和旁边的亮马山。早在日伪时期，配水池就是锦州供水的地方。它位于锦州城北一公里处的一个小高地上，是一座钢筋混凝土建筑。战前，蒋军把池子里的水放了出来，重新整修，使它成为一个非常坚固的堡垒。配水箱右侧有两个大疙瘩，在锦州外围形成了一个牛椅角，挡住了公路。而且配水池是锦州的最高点，可以控制帽儿山和贺 家屯。我军占领此地时，就可以直抵锦州城下。配水池由蒋守军的一个加强连把守，蒋守军称此阵地为“第二凡尔登”，并声称“守配水池的人都是铁做的”。这个位置方圆两里，最外层是地雷。矿坑外有梅花桩，梅花桩外有铁丝网，铁丝网外有壕沟，壕沟周围有大壕沟。里面的几条小壕沟相互连接，还有水沟。碉堡周围有大碉堡，里面还有好多个小碉堡，彼此相连。东野一个营在20门火炮、12挺重机枪掩护下发起进攻，第一次冲锋竟然被打下来。第二次冲锋，东野突击队再次向配水池发起进攻。这一次，他们从蒋的守军手中夺走了一所房子和一个碉堡。焦急的蒋军，由团长亲自率领，分乘两辆装甲车反扑，企图一举将东野突击队歼灭眼皮底下。一整天打了27次反击。黄昏前，敌一个加强营在飞机和装甲车配合下，组织了第二十八次反攻。自称铁打的汉们碰上了打铁的汉，双方在狭小的阵地上展开了针锋相对的进攻。最危急时刻，东野营长赵兴元喊出“一人一枪、战斗到底”，拼命抵抗，硬是没有退下。此时，全营只剩下20多名伤兵。锦州外围激战正酣，塔山阵地危机再现。战斗第二天，蒋介石改为“中央攻击，全力突破”。刚开始是一个小时的火力打击，从前沿到纵深，再从纵深回到前沿，把整个阵地炸成了一片火海。从早上7点到下午4点，蒋军以优势兵力连攻9个小时，白台山阵地终于被蒋军攻破。林彪大吃一惊。如不立即夺回白台山阵地，东进兵团将绕过塔山防线，迂回援锦。好在林彪有惊无险。没过多久，林彪就收到让他放心的电报：东野四纵出动三个营，在一个炮兵连的掩护下，左右夹击，10分钟内重新夺回百台山。这一天，东进兵团陆续抵达葫芦岛，被海上风浪折腾得头晕目眩的蒋军官兵在下船时，才发现犯了未带坦克的错误。不过当时没有人关心这个问题。锦州守将范汉杰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给蒋介石发了几封急电，期待增援，并把老城打造成最后的据点。蒋介石向范汉杰下达命令：锦州守军必须坚守到11月下旬，等待沈阳西进兵团和锦西东进兵团到达，转移攻势。另一方面，林彪却胸有成竹。他给军委发了一份电报：“阻击锦西援敌，打下锦州，有一定把握的。”虽然措辞依然谨慎，但这是从不拍胸脯的林彪难得的乐观。无法增援锦州，蒋介石心急如焚，派心腹、华北战场督察组组长罗奇前往葫芦岛督战。罗奇利用蒋介石的王牌--蒋介石一直不愿动用的独立95师，对塔山进行正面进攻。这个师号称和解放军打过仗，没丢过一挺机枪，还有一个响亮的绰号--“赵子龙师”。罗奇曾经是这个师的师长。这时，他站在所有站着的队列前面，再次讲话，要求他们像1700年前的三国英雄一样，冲锋陷阵，争第一。全师官兵齐声高呼：“没有赵子龙拿不下的阵地！”赵子龙师确实与众不同。他们的团级军官也身先士卒，冲到队伍最前面，散发着敢死队的味道。这次袭击的凶猛程度是近年来罕见的。由于双方的炮火、子弹都已失去作用，他们抓头发、扯耳朵、拼刺刀，撕牙咬在一起。这一天，塔山堡九次失守，东野官兵第十次拼命夺回。许多守军战士拉响手榴弹，与对手同归于尽。就在这时，东边传来消息，从沈阳出动了快一个星期的西进兵团没有朝锦州开来，却直奔彰武。彰武距离锦州前线200公里，北与四平市、齐齐哈尔市接壤，南与阜新接壤，是我军打锦州的重要物资中转站。彰武一旦失守，攻锦军队将失去给养，陷入无后勤作战的窘境。林彪没有退路。塔山激战6个昼夜，被砸了不下10万发炮弹、无数发子弹在塔山碰撞。林彪问程子华：“塔山守军用不用派兵增援？”程子华回答：“我不要人，我只要手榴弹。”为了满足攻锦部队的需要，塔山守军得到的手榴弹十分有限。最后，东北野战军副政委紧急下达命令，集合后方民兵的手榴弹，出动大批民工和汽车，连夜送往前方。三天时间将15万枚手榴弹送到塔山，才解了燃眉之急。血战中的塔山守卫14日凌晨接到指挥部电报，通知攻城部队准备就绪，当天上午将进行总攻。此时，被阻击在塔山面前的蒋军也接到了蒋介石的电报：“拥有陆海空的绝对优势，经过数日的进攻不能拿下塔山，这是我们革命军人的奇耻大辱。”塔山久久不能进攻，增援的西进兵团看不到一个人影。眼看东北数十万大军的后路将被彻底切断，此前一直为失去济南而愤怒的蒋介石再也忍无可忍了。他要杀人了。蒋介石命令侯镜如：“天亮前必须攻占塔山，否则军法从事！”此时，林彪遇到了他战争生涯中最大的麻烦：如果塔山防线被攻破，如果廖耀湘兵团到达锦州，如果锦州外围战斗不能解决，东野军将遭受重大损失。东野在攻占坚固设防、重兵把守的大城市中有过血淋淋的教训。1947年的四平攻坚战付出了1.3万人的鲜血和生命，却没能取得胜利。这一次，林彪想起了失败的往事。城池久攻不下，四平易退，长春易撤，锦州敌却要遭敌两头夹击，交通线也断了。部队怎么撤？重型装备呢？刘亚楼建议推迟总攻锦州时间，而我军已经被切断了补给线，生存时间不多了。心急如焚的林彪第一次亲自接见主攻团团长--三纵七师第20团长，就攻坚战的具体打法和兵力调配给他当面讲课。讲解完毕，林彪突然说：“你明天一定要把配水池拿下，如果打不下，等敌人援军到了，我第一个杀了你的头！”有“旋风将军”之称的第三纵队司令员韩先楚胃病疼痛难忍，让警卫员抬到二十团指挥所。他决定用山炮抵近射击，摧毁敌人黑暗的火力点。韩先楚先派出一个工兵排和一个步兵连，用一夜时间挖出一条交通沟，从山炮阵地附近一直挖到敌人前沿。然后让山炮营把火炮分解成7块，沿着交通沟运到前方，距离敌人150米，设置好瞄准镜。天刚蒙蒙亮，上了刺刀的山炮一下子把两座钢铁碉堡炸毁。凌晨4时许，20团3营从右侧进攻配水池，1营从左侧红楼进攻。之前，赵兴元所在的主攻营一营，包括他在内，只剩下6个人。黄昏时分，东野又一支生力军攻了上来，精疲力竭的对手应接不暇。东野攻占了配水池。随后，经过激战，3纵于13日下午攻占亮马山。锦州市城防部署尽收眼底。随着敌军在锦州的外围据点全部消灭，各路攻城部队向城墙逼近。此时，塔山依旧在激战。凌晨一点，蒋第95师两个营的士兵在黑暗中经过长时间的爬行，接近东野阵地，而挖了一夜工事的东野战士们正在休息。一名到前沿阵地捡子弹的战士，迎面撞上爬进交通沟的袭击者，战斗瞬间打响。在夜间激战中，部分阵地被蒋军成功拿下。拂晓时，蒋军蜂拥而至，占领了铁路两旁的阵地。此时，东野守军弹药将耗尽，形势危急，而蒋军的进攻已无后劲，双方都在等待增援；谁先得到援军谁就赢。危急时刻，指挥预备队的蒋介石第62军军长林伟俦命令已经前进的第21师停下来，以保存实力。这一失招，致使已冲到塔山阵地的95师被东野援军打退。范汉杰望眼欲穿，却没有等到援军，只等到我军密集的炮弹。为了使总攻顺利进行，东野指挥部调集了最强大的炮火，火炮近千门，坦克十五辆。这是解放军历史上第一次用如此多的重武器攻打一座城市。14日凌晨，蒋军的炮兵再次炮轰城外阵地，而东野部队一片寂静，仿佛数十万人融化在清晨的薄雾中。当时针指向10点整，一阵山体滑坡般的巨响。近千门大炮一齐开火，总攻开始了。一排排炮弹击中了城内预定的军事目标，整个锦州城硝烟弥漫，火光冲天。范汉杰三易指挥所，让躲不过炮击。由于我军炮火太密集，范汉杰无论移动到哪里，都感觉炮弹无时无刻不在打在自己头上。经过30分钟的炮兵准备，各路大军冲出交通壕，强渡齐腰深的小凌河。10分钟后，在锦州城下等待总攻信号的我爆破集群，突然拉响了埋在城墙根的数百斤炸药，一举炸开了突破口。在急风暴雨的冲锋中，攻城官兵进攻，受阻，爆破，再进攻。5师15团10连在冲锋途中，突遇敌人火力封锁，上去的两个爆破组全部失败；二排五班共产党员梁世英挺身而出，顶着冰雹般的子弹冲了上去，从枪眼里把爆破筒塞进了掩体。里面的敌人拼命向外推，梁世英用身体顶住冒烟的爆破筒。在战友们的尖叫声中，随着一声巨响，梁世英在碉堡里与敌人同归于尽。战士们喊着他的名字，又冲上前去。东野战士冒着街道两旁的枪林弹雨，向敌人纵深推进，以最快速度粉碎敌人的指挥系统。这一战术对迅速攻占锦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敌军各级指挥所被冲得四分五裂，通讯大多中断。至次日拂晓，东野攻城部队已在市中心会师，分头清剿各街道据点的敌人。范汉杰绝望了。他原本估计至少能保住锦州城防20天，但他连两天都没有守住，从东到西的援军只听大炮响，就是不见人来。战斗还没结束，总司令就不见了，剩下的敌人立刻陷入混乱。在我军的四面合击下，他们已无力组织抵抗。18时，东野攻克锦州守敌最后一个据点--老城，锦州攻坚战役胜利结束。此时距总攻开始时只有31个小时。就在这一天，飞到沈阳的蒋介石以为他的部下还在忠于职守，奋勇抵抗。他派飞机给范汉杰投下手谕：能守则守，不能守就退回锦西。而身为东北剿总副司令兼锦州指挥所主任的范汉杰，在一天前就已经跑在逃亡的路上。然而，没过几天，谎称沈阳难民的范汉杰，就因为一口流利的广东话露馅了。林彪在牤牛屯见了范汉杰，问：“23年前的一个秋夜，范将军可曾记得？”范汉杰回答：“记得，记得，那是在我们母校，黄埔军校。”林彪说：“不错，那时我们党认为你是一个正直有才干的将军，我奉命做你的思想工作。可我们的庙太小了，你这尊菩萨当然瞧不上眼喽！”看看当年在黄埔时身体瘦弱、沉默寡言、不太引人注意的林彪，范汉杰连连说：“惭愧，惭愧，打锦这一招，非雄才大略是下不了这个决心。锦州好比是一根扁担，一头挑东北，一头挑华北，现在扁担断了……”14日下午，锦州方面的炮声渐少。侯镜如估计锦州已经失守，东进已无意义，下令全军撤退。锦州失守的第二天，蒋介石从沈阳飞到葫芦岛。他没有料到本来唾手可得的胜利，竟会变为这样的败局。在听取将领汇报塔山失利的经过时，蒋介石失去控制，痛骂守将阙汉骞“不是黄埔学生，是蝗虫”，声言要枪毙他，吓得众将都立正低头，谁也不敢出声。有人看到蒋介石离开葫芦岛时紧握双拳，眼含泪水，低声自语道：“我和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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