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笔谈】早期语言暴露对儿童语言发育的中长期影响

【作者】章依文 

【单位】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上海儿童医学中心发育行为儿科  上海  200127

【doi】10.11852/zgetbjzz2019-­1351

近20多年的研究一致认为，早期的语言暴露可以预测发育的结局，儿科干预也着重促进父母和养育者与儿童的对话和交流的增加。3岁时词汇量及增长率能预测9～10岁时的语言理解与表达能力，并可能影响在校的学业表现，从而强调发展儿童早期词汇量的重要性。儿童早期的语言暴露涉及语言输入的数量、质量(词汇类型、平均句子长度、对话轮换数)、儿童个体的语言接受能力以及影响因素如社会经济地位、活动方式、屏幕暴露等。由于社会经济地位对语言的影响已有众多研究证实，本文将不作主要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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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语言暴露对儿童语言发育的主要性

1．1　语言输入的数量和质量　

语言输入的数量与质量对儿童早期语言发展的重要性随其语言能力变化而变化。对18月龄儿童而言，父母语言输入数量最为重要；30月龄时词汇的多样性与复杂程度最为重要；叙述等去语境句子的输入则对42月龄儿童最为重要。在早期词汇获得阶段，儿童在掌握约50个单词后才会开始使用词组。此时词汇量的增加与多次暴露可促进儿童学习词汇的意思与用法，而当儿童已有一定的词汇基础，准备学习更复杂的词汇及句子、对话技巧时，重复的词汇便失去了原有的学习意义，因此词汇类型及复杂度、叙事等句子的输入便成为影响儿童语言学习的关键因素。

Pan等的研究发现使用更多词汇类型母亲的子女有更快的词汇增长率，且这个效果在24月龄时最显著，而36月龄时消失。Song等发现19月龄时母亲语言输入的词汇类型量可有效预测儿童词汇量，而25月龄时消失。因此，除了关注影响语言学习的因素，还应关注其“关键时间窗”，根据儿童实际语言能力，增加相应关键的输入，从而最优化促进儿童语言发展。

此外，成人­儿童对话轮换数与儿童的语言发育显著相关。一个对话轮换数的标准为成人(或儿童)说话结束后5s内，儿童(或成人)做出应答即为一个对话轮换。语言环境分析系统(language environment analysis system，LENA)可记录儿童自然的家庭语言环境，可客观评价家庭应答性行为，同时LENA的观察指标是通过信号处理模式识别技术进行分析，消除了观察者主观因素的影响。国内的研究显示，在控制年龄因素后，儿童语言发育与儿童发起的对话轮换数显著相关。借助LENA技术的反馈式家庭干预可显著提高成人­儿童对话轮换数，尤其对原本成人­儿童对话轮换数水平较低的家庭有更显著的提升作用，有效促进婴幼儿的语言和认知发育。国外研究显示，在控制社会经济地位、儿童自身语言技能这些因素后，幼儿的对话轮换数均值(以18～24月龄组为著)可预测9～13岁时的IQ、词汇理解、语言表达与理解技巧，且对话轮换数比输入词汇量与长期发育结果有更好的关联，提示早期互动增加的影响超出了社会经济因素与儿童自身技能对长期发育的影响。对话轮换数为什么比输入词汇量与长期发育结果有更好的关联？输入词汇量测量时可能包含儿童无意间听到的词汇；由于对话在儿童与成人之间轮替，因此对话轮换数可能包含更多儿童主导的语言，而儿童主导的语言可能可预测长期发育结果。同时，Romeo等发现对话轮换数可预测4～6岁儿童大脑语言区功能性MRI的激活而输入词汇量不能。这提示对话轮换数可能可以通过某种神经机制促进语言发育。

总之，足够的语言输入数量对儿童早期语言发育是必不可少的，但也不能忽视语言输入质量的作用，相互结合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1．2 儿童个体的语言接受能力　

 母亲语言输入数量在儿童词汇爆发早期是有效的预测指标，儿童个体的语言接受能力在儿童后期词汇学习过程中也起到一定作用。19月龄儿童在词汇识别任务中观看目标词汇越久，其19月龄及25月龄的词汇量越大。7～12月龄儿童在语音流中分割单词的能力与其24月龄时的表达词汇量正相关。这也有可能是因为暴露于越多语言输入的儿童可通过接触越多的文字来帮助他们发展更有效的语言处理技能，这些语言处理技能使儿童更快学习新词汇，从而促进儿童词汇量的增长。因此在评估语言输入数量及质量作用时，应当综合考虑儿童个体语言接受能力。此外，在亲子互动过程中，应考虑儿童的年龄及语言能力进而输入恰当的内容。例如，要求1个42月龄的儿童回忆过去的事情并与现实联系起来是具有挑战性但又符合其年龄及语言能力的，而要求18月龄儿童做相同的事，就无法促进其语言和认知的增长。特别是针对语言发育迟缓的儿童，应当根据其实际语言发育水平而采用相应的语言输入，否则会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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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暴露对语言发育的影响

2.1  早期屏幕暴露影响0~3岁婴幼儿表达性语言的发育

6大洲27个国家的数据显示，60%以上儿童青少年每天花费2h以上时间使用电子屏幕。美国学龄前儿童每天花费在电子屏幕的时间约为3.6 h。中国上海学龄前儿童每日屏幕暴露2.8 h，其中78.6%每天屏幕时间超过1 h，53%每天屏幕时间超过2 h。可见，全球有相当比例儿童的屏幕暴露时间超出美国儿科学会的建议。2016年美国儿科学会建议18个月龄以下婴幼儿避免屏幕使用，2～5岁儿童，在家长陪伴下每日屏幕使用时间小于1 h。

早期屏幕使用对婴幼儿语言发育弊大于利。2007年美国研究显示8～16月儿童DVDs使用时间和CDI得分存在明显负相关性。2019年上海人群研究发现，早期屏幕暴露影响0～3岁婴幼儿表达性语言的发育，特别是对于18个月龄以下婴幼儿，屏幕暴露时间增加能够对表达性语言发育产生显著不利影响。0～2岁，父母儿童互动玩耍的数量和质量是儿童理解与表达发展的重要因素。日常屏幕使用会减少0～2岁婴幼儿与父母互动和活动的时间，对语言发育产生间接不利影响。

2岁以上婴幼儿，屏幕相关的活动内容非常重要。随机对照实验研究发现，精心制作的亲社会类电视节目，如芝麻街，对3～5岁儿童的认知、语言和社会能力发展是有利的。Krcmar 等的研究发现，24～52个月的学龄前儿童在父母的陪伴下分别使用iPad和纸质书读绘本看同一则故事，儿童使用纸质版书对同一故事的理解程度明显高于iPad版本。

2008年泰国研究人员采用病例对照研究，发现15～48个月龄语言发育迟缓儿童容易更早和更长时间的接触屏幕暴露，且初次电视暴露小于12个月且每天时间超过2h的儿童更容易出现语言迟缓。2018年国内研究显示，16～48月龄语言发育迟缓儿童初次屏幕暴露时间为11.6月龄，日均屏幕使用时间118.8 min。初次屏幕暴露月龄越小、日均屏幕暴露时间越长，亲子交流时间越短、儿童语言发育水平越低。因此，早期屏幕暴露与儿童语言发育迟缓关系紧密。

此外，早期屏幕暴露与儿童语言发育的不利影响与母亲受教育水平有关。家庭经济水平低的儿童语言能力更容易受到早期屏幕暴露产生的不利影响。

2.2　早期屏幕暴露与录取低的语言和认知等显著相关

2011年美国一纵向研究，探讨婴儿6个月龄屏幕暴露情况与14个月时认知语言发育的相互关系。研究家庭的母亲均为低学历，高中学历40.9%，其余为初中及以下。结果发现，6个月时96.1%婴儿有屏幕暴露，日均屏幕暴露152.7 min。6月龄屏幕使用时长与14个月时较低的语言和认知发展存在显著相关。2017年英国一高学历家庭研究，纳入家庭中81.7%母亲最高学历为大学及以上。该研究发现，6～18个月儿童屏幕暴露时间不超过30 min/d，阅读时间超过30min/d，且不因电视和电子屏幕的使用而减少，未发现屏幕暴露对儿童词汇量发展产生不良影响。该研究认为只要家庭阅读时间不因屏幕暴露而减少，轻度屏幕暴露将不会对儿童的词汇量发展产生不利影响。

早期屏幕暴露不能很好的帮助儿童早期语言发育。在低受教育家庭中的儿童特别容易受到早期屏幕暴露的不利影响，影响语言发育进程。因此应当建议受教育水平低的父母更严格的控制儿童的屏幕暴露使用时间，减少环境中屏幕使用对儿童语言发育的不利影响。

2.3   不同活动方式对亲子交流的影响

通过研究10～16个月的婴幼儿在家里分别使用电子玩具(有按钮和开关可以产生光、单词、词组、歌曲)，传统玩具(农场动物木质拼图、5种形状和颜色的10片拼板、每个侧面有动物和常见物体的小积木)以及阅读书本各15min(2个动物主题，2个形状主题，1个颜色主题)，分别记录父母产生的词汇、儿童的发声、对话轮换数、父母对儿童表达的回应、平均每分钟父母谈话内容与特定内容相关词汇数。

结果显示，玩电子玩具时父母产生的词汇、对话轮次、父母对儿童表达的回应、平均每分钟父母谈话内容与特定内容相关词汇数均较玩传统玩具或阅读书本减少；儿童的主动发声较阅读书本时减少；玩传统玩具时父母产生的词汇、平均每分钟父母谈话内容与特定内容相关词汇数较阅读书本时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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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期语言暴露与结构性神经连接相关

通过评估4～6岁儿童现实生活中的语言暴露情况，发现较多的成人­儿童对话经验，总体上与左弓状束和上纵束之间更强、更连贯的白质连接相关，特别是在左下额叶皮层的布罗卡氏区域的前端终点附近，而与社会经济状况和成人语言输入的绝对数量无关。与语言最相关的白质束是左弓状束，它是上纵束的一个组成部分，上纵束连接两个至关重要的语言皮质区域即左额下回(布罗卡区)和左后颞上回(韦尼克区)。这一区域的微观结构特征为儿童的语言暴露和语言技能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种神经机制。在Broca区域附近最远的前点处弓状束的末端投射是背侧通路发育最晚的部分，在7岁时仍未完全成熟。因此，儿童早中期可能对应于神经发育的敏感时期，其中儿童的前背侧语言回路对环境非常敏感。对话轮数与分数各向异性(fractional anisotropy，FA)呈正相关，与径向扩散系数(radial diffusivity，RD)呈负相关，但与轴向扩散率无关。更多的对话轮数对应着平行于束的更高的扩散一致性，这可能是更大的轴突髓鞘形成的标志。考虑到髓鞘形成在儿童期和成年早期都会增加，但这一研究表明，儿童早期语言暴露的增加可能会促进背侧语言通路前端(其对语言处理起重要作用)的成熟。

综上所述，早期语言暴露的数量和质量对儿童语言发育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根据儿童的发育年龄，家庭语言输入的质和量应该及时调整，从而最大限度地促进儿童的语言发育。18个月前父母语言输入的总词汇数量最为重要；30个月时输入词汇的多样性与复杂程度最为重要，其中成人­儿童的对话轮换数尤其重要；42个月时叙述、解释等语言输入最为重要。屏幕暴露和电子(发声)玩具对婴幼儿语言发育和亲子交流的弊大于利，在低受教育家庭中的儿童特别容易受到早期屏幕暴露的不利影响，影响语言发育进程。因此建议受教育水平低的父母更应严格控制儿童的屏幕暴露时间，减少对儿童语言发育的不利影响。

参考文献略。

来源：章依文. 早期语言暴露对儿童语言发育的中长期影响[J]. 中国儿童保健杂志，2019，27（12）：1277-12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