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昌学射》，原是《列子·汤问》中的简短寓言。《山月记》的作者中岛敦，用生花妙笔，为这则寓言刻上了新的意义。

· 其一 ·

赵国邯郸，纪昌立志成为神箭手，于是拜于飞卫门下。他谨遵飞卫教诲，先要练就“不瞬”与“视”的技能，即“不眨眼”与“见微如著”。纪昌回到家，每日盯着织布机上的梭子而不眨眼，每日远远地望着悬在窗户上的虱子越看越大，两年，又三年，纪昌终于掌握射箭的基础，因此在飞卫传授秘诀时进步神速，几十天后便百步穿杨。

扎实的基础，便是成功的“捷径”。脚踏实地，万丈高楼平地起。

· 其二 ·

飞卫见纪昌有了射术之后起了歹意（杀掉飞卫成为第一神箭手），于是建议他去拜甘蝇为师，进一步穷尽“射之道”。在峭壁悬崖之上，甘蝇用“不射之射”击落一只鹰，而纪昌则担心跌落，俯身不起。（此段改编自《列子·黄帝篇》，列御寇与伯昏瞀人两人比箭的故事）

纪昌拜甘蝇为师，九年之后下山，曾经的强悍秉性被磨成了呆若木鸡的神情。众人要他展示射术，他只说“至为无为。至言去言。至射不射。”

所谓“至为无为”，个人愚见，“凡是达到了极致，就不会将其当作本领来卖弄”。当一项本领真正与自己相融，就像自己拥有耳、鼻、口、舌，还会拿出来与他人炫耀吗？

九年之间，纪昌经历了什么，是在终日研习射术，还是逐渐被甘蝇的“无为”思想所浸染，还不得而知。

· 其三 ·

到了文章末尾，关于神箭手的谣传开始散播，最终出现一则奇闻。

年老的纪昌去朋友家做客，他看到一个器具，问这是什么。朋友惊呼，“古今无双的神射手，您竟然连弓都不认识了吗？”据说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邯郸的画家都藏起了画笔，乐师都扯断了琴弦，就连工匠都不好意思使用圆规与矩尺了。

纪昌是否习得了“不射之射”，这不重要。我更愿意相信，纪昌在无数次失败与迷茫后最终醒悟：与其终日奔波在别人给你划定的，尤其虚无缥缈的目标当中，不如清静自然，保持一种不妄为，顺天道的状态。

文中最可怕的，是大众头顶的那片乌云——从众心理。谣传，让纪昌的家神鬼莫测；奇闻，又让画家、乐师、工匠盲目跟风，毁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工具，这不就是叶公好龙的翻版？

我想，脚踏实地、无为的思想、对从众心理的反讽，就是作者想要我们思考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