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诗经动物之鹿斯之奔

冬至

诗经

动物之

鹿斯之奔

本文作者：青谷

哎呀！掉了角的鹿要赴约会，好不尴尬。美国画家莉兹﹒克里莫的这幅画，让我知道原来鹿有换角季节。这有意思的现象，其实古人早就发现了。

在24节气中，冬至和夏至相对应，同一种鹿科动物──鹿和麋鹿，古人以阴阳法认为，鹿是形体较小的属阳山兽，角朝前生，到了夏至，阳极阴生，是它的换角季，感于阴气，它把角脱落下来；而麋鹿是形体强壮、硕大的属阴泽兽，角向后生，到了冬至，阴极阳生，是它的换角季，感于阳气，也把角脱落下来。聪明的先人从自然界看到了万物更替的结果：鹿角脱落而养出新茸，是新鹿角形成的时间。后来《逸周书》又加上“鹿角不解，兵革不息”的说法，意思是鹿角不脱落，打仗就不会停止，上升到战争意识，是另一个层面了。

鹿斯之奔，维足伎伎。

----《小雅﹒小弁》

头顶叉角的鹿，撒开灵巧的四腿奔跑在原野，是引人注目的。并不是所有鹿都有角，而是大部分雄鹿有角。雄性鹿把角当成炫耀资本或打斗利器，还在交配季用来与竞争者格斗。树叉般的茸角及周期性的复原现象，使鹿角成为更新、再生和时光流逝的象征。顺便提一句，驯鹿的雄性和雌性都有角，原利比鹿的角是骨质的，不会脱落和更新。

人类第一件神圣的盛酒容器是用动物的角打造而成，第一件把声音放大的器具、第一种用来制作透明窗户和灯笼的材料，也用动物角。意大利武士头盔上的牛角，朱庇特阿蒙头上的公羊角，各路神和英雄都以动物角作为力量、丰饶和权威的象征。传说鹿角是一种有效药，右角更胜左角，焚烧过的鹿角能驱走任何毒蛇。对北极地区的居民来说，驯鹿身上的皮、角、肉、腱，均可物尽其用。《本草纲目》也说：“鹿之一身皆益人”。比它更早的本草书《日华子本草》说：“鹿，补虚羸，壮筋骨，破瘀血，安胎下气。”鹿药不仅将男性生殖年限大大延长，而且将做母亲的权利重新赐还给女性，对人类繁衍起到了推动作用。

鹿是一个很大的家族组成的动物类群，包括了麝科、鹿科、长颈鹿科，有时还包括有近亲关系的鼷鹿科动物。研究动物灭绝与进化历史的日本学者川崎悟司在《我祖上的怪亲戚》中说，鹿族中最古老的祖先，是生活在1800万年前森林里的古长颈鹿。其它如长着扇形角、像脑袋上用丝带系了蝴蝶结、或有呈放射状伸出4只细长角的原利比鹿，栖息在热带草原、长有两两相对4只角的萨摩麟，都已经灭绝。其中长颈鹿家族中最大的西瓦兽，约在1万年前就灭绝了。今天，全世界就剩下非洲草原的长颈鹿和非洲森林的霍加狓两种。川崎悟司的说法并不确实。至少北京和江苏大丰，这两个地方现在仍有野生麋鹿放养并生长良好，还繁殖了后代。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小雅﹒鹿鸣》

王在灵囿，麀鹿攸伏。

----《大雅﹒灵台》

古人眼里的鹿是“仙兽”，以嫩枝、树皮、草、芽为食，游山林，处云泉，自能乐性。更玄乎的说法是：“鹿千年者色苍，又五百者色白，再五百年者色玄，玄之又玄，仙化登乎天矣。” 其实白鹿是真有的，李白的传世名句中就有“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有历史学家说，《诗经》里的鹿主要是麋鹿，原产中国长江中下游沼泽地带，在10000年-3000年前相当繁盛。麋鹿头像马、角像鹿、蹄像牛、尾像驴，俗称“四不像”。据说，《封神演义》里姜子牙的坐骑“麒麟豸”的原型就是麋鹿。《周礼·兽人》中有“夏献麋”，《墨子·公输》中有“麋鹿满之”。有研究者称，野生麋鹿在汉朝末年就近于绝种。元朝时，有残余麋鹿被捕运到皇家猎苑内饲养。到19世纪，只剩北京南海子皇家猎苑约有200-300头。不久被八国联军捕走。1956年和1973年，英国人两次把麋鹿送回到中国。80年代又从英国乌邦寺迎归20头年轻麋鹿，伦敦动物园无偿提供39头麋鹿，放养在北京和江苏大丰麋鹿保护区，直到现在。

据人工饲养观察，麋鹿是鹿类中较温顺的一种。它的奔跑速度不及梅花鹿和鹿亚科的狍，发情期公鹿也不像梅花鹿、马鹿、白唇鹿那样攻击人，见人接近就会逃跑。哺乳期母鹿也不像其它母鹿为保护幼仔而攻击人。雄性麋鹿为争夺配偶的角斗也相对温和，没有激烈冲撞和大范围移动，角斗时间一般不超过10分钟，失败者掉头走开，胜利者也不再追斗。公鹿占群后，见有其它窥视母鹿的，仅用吼叫和追逐等方式赶走对方。这些特点决定了麋鹿的避害能力差，容易被天敌和人类捕杀。

兽之所同，麀鹿麌麌。

漆沮之从，天子之所。

----《小雅﹒吉日》

这首诗再现了周宣王择吉日祭祖先、兴田猎、满载而归宴饮群臣的整个过程。寻找野兽聚集地，鹿儿成群堪称奇，野味拿来待宾客，同饮美酒共宴席……其中吃掉的鹿肉是不是麋鹿，现在不得而知。但当年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都把野外猎鹿作为生活中的精彩盛事，麋鹿就是重要的狩猎对象。

麋鹿的命运一点也不比驯鹿好。这种世界上最大的鹿，比驯鹿强壮、硕大，它那巨大的向外延展的角足以勾起人类的贪欲。甚至它的蹄子也被巫医看作极有价值的宝贝，特别是后面的左蹄，如果放在心脏上，能够治疗癫痫症和肋膜炎。不过，麋鹿比驯鹿多一个优势：它最喜欢栖息的地方是森林和湖泊，而不是开阔的平原，这样，它能找到一处更安全些的避难所。尽管如此，每年的猎杀仍在无情地减少着它们的数量。仅在斯堪的纳维亚，每年就有4000多头麋鹿被杀，因为在那儿，政府允许一年有3到6天的狩猎时间。

这是《人与兽》一书，说到北极地区疯狂屠杀动物资源中麋鹿难逃厄运的一个例证。

许多流传在北极民族中有关捕猎动物的禁忌，表明尚未完全开化的原始部落人对被捕动物是心存敬畏的。有一种比书面法规更强有力的自然法则规定，人所捕杀的动物不得多于生存所需的数量。人为生存而捕杀，不是为愉悦或运动。格陵兰岛的猎手，一生中能捕杀的海豹是有限的，如果他一次就杀光，就意味着死亡将要来临。泰戈拉的爱斯基摩人，不能在一天之内猎杀四头以上带皮毛的野兽，否则自己会变成野兽。这种假借宗教命令的规则，实际起到了真实保护动物种类而免于灭亡的作用。相反，自诩为世界主宰的文明人，为无尽的奢侈生活，永不消停地大规模滥捕滥杀世界所有角落的动物资源，充分表明人的野性毫无正义可言。

在公园里

夜间十一点以后，我看见

一只小鹿站在小路边，

安静，漂亮，如在梦境。

凌晨四点，我再次走来

小鹿依然在梦乡。

我蹑手蹑脚屏住气

走向小树，轻轻地摸了摸小鹿。

噢，原来它是石膏做的。

----（德国）约阿希姆﹒林格尔纳茨

鹿死谁手？当人类开发以毁灭野生生物为代价，破坏了自然界的生态平衡，现在和未来，大人们带着孩子经过公园、广场、街头……，只能见到石膏、橡胶、玻璃钢、石头或不锈钢做的鹿，还有什么话好说！？

◎图片来源：《你今天真好看》、天堂图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