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出版时的海洋生物学家蕾切尔·卡逊（1962）
常常神往《三国志》里的胜景：“夏五月，有鹈鹕鸟集灵芝池。”同时我问自己：我有见过鹈鹕吗？在“鱼米之乡”长大的我，幼时的记忆里，江南的河湖港汊，凡有鱼出现的地方，就有捕鱼人和伴随身边的捕鱼鸟同时出现。离家最近的河浜上，每到捕鱼季，蓑衣笠帽的渔人撑船而来。不一会儿，就挤满了整条河道。每个船头都立着扇动大翅膀的鸟，羽毛黑黑，阵势好威武。直到成年后的很长时间，我都没搞清，这羽毛黑黑、扇动大翅膀的鸟，其实不是鹈鹕，而是鸬鹚，又称鱼鹰﹑水老鸦或水老乌。鸬鹚与鹈鹕，它们的外形特征就不相同，但都是鹈形目的大型水禽，是捕鱼能手。传统分类把鹈鹕、军舰鸟、鲣鸟、鹲、鸬鹚归于鹈形目鸟类。但近年出现的分子分类学创造了一个新目──鹳形目，把鹈鹕、琵鹭、鹮、火烈鸟列入其中。这两种分类有很大分歧，没有达成共识。美洲鸬鹚（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 (1785-1851)红脸鸬鹚（法国）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
褐鹈鹕（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1785-1851）普通鸬鹚来自庞大的家族，有各种不同的亲戚，如岩鸬鹚、侏鸬鹚、蓝眼鸬鹚和加拉帕戈斯群岛的弱翅鸬鹚等。我国利用鸬鹚捕鱼，在唐代以前就有了。唐人李延寿在《北史》中提及倭人“以小环挂鸬鹚项，令入水捕鱼，日得百余头。”杜甫也有《遣闷》诗说：“家家养乌鬼，顿顿食黄鱼。”“乌鬼”是四川人对鸬鹚的俗称。而我，多想见到活的鹈鹕。最好能像中唐诗人元稹独游时，见过的那种“鹈鹕满春野，无限好同声”；或者像苏轼在湖州道中见过的“渔人养鱼如养雏，插竿冠笠惊鹈鹕”；李时珍更把“鹈鹕处处有”的景象写进《本草纲目》。再往前追溯，诗经年代的古人就很熟悉鹈鹕的生活习性。鹈鹕在水中游泳能滴水不沾，观察精细的祖先们那时就知道，因为鹈鹕的尾羽根部有个黄色的油脂腺，能分泌大量油脂，被用来涂抹羽毛，这样就保持了羽毛的光滑柔软而滴水不透。再从地质纪年看，鹈鹕的最早记录来自法国，在渐新世地层中复原到了鹈鹕的喙部。在另一些3000万年前形成的化石中，也找到了和现在的鹈鹕几乎差不多的生物。这就表明，鹈鹕的起源，距今已有数千万年。鹈鹕（法国）Guerin-Meneville（1799-1874）来自 1836-1839 年巴黎版《自然历史词典》现有的鹈鹕种类不多，只有8种，除澳大利亚鹈鹕外，美洲有褐鹈鹕、秘鲁鹈鹕；非洲有粉红背鹈鹕和白鹈鹕；欧亚大陆有斑嘴鹈鹕和卷羽鹈鹕。其中较典型的品种是北美洲的白鹈鹕和褐鹈鹕。它们喜欢成群结队地活动，捕鱼时会群体协作，用翅膀扑打水面，边游泳边捉鱼。此时，人们能看到鹈鹕此起彼伏从空中跳水的壮观场面。它们的捕食方式也非常奇特，从山崖上起飞后，鹈鹕在距海面不远的空中向海里侦察。一旦发现猎物，就收拢宽大的翅膀，从15米高的空中象炮弹一样直射进水里抓捕猎物。巨大的击水声在几百米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美洲白鹈鹕（美国）约翰·詹姆斯·奥杜邦（1785-1851）鹈鹕有长长的喙和巨大的喉囊，形成一个大皮囊位于下颌，可自由伸缩，作为捕鱼的网，并在吞咽之前将水挤出来。当食鱼后浮出水面时，一定要把嘴中含水吐出来，才能从水面起飞。而吃得太多，身体显得笨重就不能顺利起飞，只能浮在水面。鹈鹕的体重有5到11公斤不等，身长约1.7米，展开的翅膀有近3米。在陆地上它们很笨拙，却非常擅长游泳和飞行。因为它骨骼极轻，只有一斤多重，布封说它骨头细得透明。带翼缝大升力型的翅膀，在飞行时头部后缩，颈部弯曲到背部，脚向后伸，缓慢而有力地鼓动两翅，像鹰一样在空中利用上升的气流翱翔和滑翔，但通常没有鹰飞得高。鹈鹕在飞行中，会用一种特别的策略，即非常特殊的v字队形排列，来减少长途迁徙时的飞行耗能，提高空气动力效率。在迁徙中，当领队“在空中开辟一条路线”时，随后的每只鸟都会从前面那只鸟的鸟翼所产生的上升气流中获得升力。在这种模式下，每只鸟都跟随头鸟，翼梢稍微重叠在其前方鸟儿的相反翼梢和尾部上，因此形成v字队形或单梯队。除头鸟外，队列中所有的鸟都从前方鸟儿的尾涡上升流中得到相同的益处。从这幅（未知出处的）寓言画看出，鹈鹕很早就赢得了“虔诚尽责”的美誉。也因此，鹈鹕成了耶稣的象征，被钉在十字架上，将自己的鲜血奉献给人类。英国萨福克的拉文汉姆教堂中有一幅木雕画，其年代可追溯到15世纪：一窝雏鸟的鸟巢上方，鹈鹕为哺育后代，正用喙啄穿自己的前胸，让幼鸟喝到自己的血。以牺牲自我来喂养幼鸟。这种带教化寓意的图案曾经很流行。中世纪的赞美诗也咏叹：“噢，仁慈的鹈鹕──主耶稣！”鹈鹕被作为纯化他人而奉献自己的无私精神的象征，实际是由人们对鹈鹕的习性产生误解所导致的。这习性是它会把嘴戳进自己的皮囊中，取出吃下的鱼儿来喂自己的幼鸟。人们便以为鹈鹕是在剖开自己的胸膛，把血奉献给儿女。退潮时，猛然冲进海湾的鹈鹕，已没有可吃的鱼。古怪的气体，流淌的泥灰，肮脏的活动，都在喻示诗人生日时写的这首诗，因自然灾害和人类灾难性的破坏活动，已把人类自身逼入欲生犹死的困境。而自然面临的问题，实际来自人类的行为。美国鹈鹕（英国）乔治·爱德华兹（1694—1773）想起蕾切尔·卡逊，曾用一本《寂静的春天》的书，吹响了寂静荒野中的一声号角，把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对鸟类的保护上（参见本文题图照片）。记忆的河流，再次把我带回到1960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那个夏日之湖：这些（国家野生生物）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在提尔湖和南克拉马斯湖捡到了成百只已经死了的或奄奄一息的鸟。其中大部分是以鱼为食的种类：苍鹭、鹈鹕、䴙䴘和鸥。经过分析，发现它们含有与毒剂DDD和DDE同类的杀虫剂残毒。湖里的鱼也发现含有杀毒剂，浮游生物也是一样。……这些特别的生物保护区在保护西方水禽方面占据着关键地位。它们处在一个漏斗状的细脖子的焦点上，所有的迁徙路线，好像所知道的太平洋飞行路线都在这儿聚集。当迁徙期到来的时候，这些生物保护区接受成百万只由哈德逊湾东部白令海岸鸟儿栖息地飞出的鸭和鹅；在秋天，全部水鸟的四分之三飞向东方，进入太平洋沿岸的国家。……如果这些保护区的湖和水塘被严重污染，那么远地水禽的毁灭将是无法制止的。中国鹈鹕手工彩色铜版画 1795年选自英国《博物学家汇编》鸟类在生态系统中扮演重要的驱动者角色，它们给花朵授粉、传播种子、清除腐肉、积累营养物、控制害虫及提供食物。1945年，DDT首次投入使用前的路易斯安那州海岸，有多达85000只褐鹈鹕在此筑巢。到1963年，所有鹈鹕都消失了。由于卡逊提出像DDT等合成农药而导致的环境问题，鸟类中尤其是褐鹈鹕、鱼鹰、鹰、游隼的繁殖数量急剧下降，最终导致美国历史性的种群衰落，激发了美国基层环保运动及1970年美国环境保护署的建立；1972年对DDT实行了全国范围的禁止；1973年和1992年又分别通过了《濒危物种法案》和《野鸟保护法案》。然而，这些保护法案不具有普遍性，相反，受到威胁的鸟类生存境况在大部分国家普遍存在，对这些国家来说，为保护鸟类的投资相比对人民的需求只能居于次要地位。如今，杀虫剂的使用及环境污染依然威胁着世界各地许多候鸟物种。当卡逊历时四年（1958年动笔）完成并出版了《寂静的春天》，越来越引起公众的强烈关注，却没人注意到她写这本书期间，已被诊断为乳腺癌，并做了乳房切除手术。她始终没向公众透露自己的病情，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认为自己是因接触污染物而患病，才带有私人恩怨写书报复农化公司。相反，《寂静的春天》在出版之初，大多数媒体都不愿触碰农药危害环境的敏感话题，甚至出版前，她就受到来自农药公司的攻击，代表农化公司利益的全美农业化学协会还花费25万美元在报纸和电视上攻击这本书。1964年卡逊去世，享年57岁。如今，人们采取措施保护鸟类种群衰落的状况暂时得到了缓解。低吟《并无鸟儿》，仿佛是献给卡逊──一个了不起的美国海洋生物学家一首庄严的哀歌。死者的森林里，再没有一只鸟儿可以唤她醒来；而生者心中，永远响彻她警示人类的先声。
立春 · 鸟之鹥 雨水 · 鸟之鹳
惊蛰 · 鸟之莺 春分 · 鸟之燕
清明 · 鸟之鹑 谷雨 · 鸟之鵀
立夏 · 鸟之鸰 小满 · 鸟之鸠
芒种 · 鸟之鸫
立秋﹒诗经植物之凉风木槿 处暑﹒诗经植物之黍稷稻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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