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 字 如 面
这是一辑芜杂的绘画散记，画了一些熟悉又平凡的人，记录了一些芜杂的生活小事，这是会被遗忘的人和故事，也终将会被遗忘。
画，是近年来创作前的热身练笔，半成品人物肖像。字，絮絮叨叨，连篇累牍，欲说说心里那点小心思。
时间久了，累积有数十余。观之，不禁想，为什么画他们？偏心地钟情于这些平凡的人，这些身边熟悉又普通的朋友们？
记得老赵退休离校的那一天，多一句话不说，默默地拿着学校送的纪念品，穿过绿茵道，走出校门，寂静、落寞，伤感瞬间击痛了我。现在，我依然每天看见覃大师在幼儿园门前，倚着小电车，悠然抽着烟，眼睛不时地瞟着园里，等着放学的孙子。而如今的老毛，恍然逼近花甲，所谓岁月霜雪，确已半染苍头了，年青的激情虽依稀还在，在他的笑容背后，仿佛一切的青春轻狂宠辱不惊地渐归秋水……
谁还记得他们在讲台上激情四射，抑扬顿挫地侃侃而谈？他们也曾诗酒猖狂，指点江山？谁会去谈论功过是非？谁会去注视这一个平凡的生命，他曾经来过，也曾经轰轰烈烈；人之一生，白驹过隙，雁过流痕，我们，是否也该留下点什么…… 人，如何活着，才算不负我材，不枉平生？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扪心自问，困惑尤甚。更多我等凡人，草芥之命，挣扎泥涂，籍籍无名仿佛未曾于此世上往还。 我为此常感到无解的疼痛，我无法放弃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偏见，于是放弃了诸多努力，且试着以彩墨丹青，抚慰这经年积郁的内伤，几度挣扎，似无济于事；一切一切，最终，消失在时光的深处。 凝视这些平凡又真切的人物，涂抹留下的每个笔触，是我揣测他们生命细节的尝试，它默默地诱导着我，去触摸他们忙碌一生却悄无声息的命运。 这些人物肖像太习作，我就想着让它们别那么学生味，特别是不能俗气，也变得可爱好玩些。此生短促，恐无力为每一个平凡且又着迷的人物立传。愿有岁月可回首，闲来撩几笔，忆故人，细数流光，不亦快哉？ 这真是个浮躁的尘世，⼈们宁愿绞尽脑汁地去追星，或者不遗余力去关⼼⼀个蹩脚电影演员的吃喝拉撒，却不愿意了解⼀个普通⼈波涛汹涌的内⼼世界……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之一生，亦不过苟且：混得好的，苟且有术；混得不好，苟且无门，而已。 彭科，体育高级教师，任教三十年有余。痴于艺，少年学书，继而习画，再学音律，先击鼓，再抚琴…… 外表安静，宠辱不惊，但我分明感觉，彭科是一个内心温热，且泛着波澜的人。 2000年，我大学毕业，应聘于珠海市红旗二中。老赵命题主考，我的试课发挥不佳，领导颇有微词；但老赵支持我，说：山水意境，一节课，那么好讲吗？尤其对着这么些崽子，你试试？结果，我被录用了，涉险过关。他为何这么向着我？说来荣幸，后来二十年，他也一直贴心地护着我。 自此，认识赵哥，也由此，我很努力，不敢辜负他的厚爱。 老赵敬业。二十年来，我们办公处一室，亦师亦友，情近父子，感触尤深；2008年开始，我们搭档带高中美术班。记得带第一、二届学生时，为了让学生认知、重视的画面整体性，赵哥建议，我俩好几个星期，利用午休时间，去画室帮学生改画。学生来上课时，看见完整的画面，惊叹不已，深受鼓舞。 那时，画室安排在学校一号楼顶楼，夕晒，特别热，老赵人胖，上课时常挥汗如雨。一下课时，他就挺着个大肚子，走到洗手盆，然后宽衣解带，拧干T恤上的汗水，继续上课…… 那些年，我们就躲在画室边的小办公室里，专注教学，也勤奋创作，偶尔吹拉弹唱，欢声笑语不断，正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春夏与秋冬”，算是最美的时光了。 老赵多才艺。书画先不说，他能歌善舞可谓专业级别。很难相信，他浑圆的躯体竟可以如此妖娆，还可以跳出如此曼妙销魂的舞步；尤其一副男高音，吼一曲《天堂》，堪比滕格尔。 近二十年来，绘画上，他似乎更钟情写意山水，意笔草草，水墨纵横，故乡黔地的草木虫石野趣天成，跃然纸上。但我以为，赵哥的艺术气质更倾向于西方，油画比国画更出色。他为何只画山水？人到中年，看淡世事，寄情于山水乎？ 其实，自相识以来，我又是藏着小心思的，我会暗暗与赵哥较劲。但他的成绩摆在那里，他淳厚从容的气度和非凡才艺一贯如一；我日日涂抹，渐渐累积，一直在追逐的路上…… 我希望有一种力量，能够帮助我，诚实地面对自己；认识自己的有限，自己的愚蠢，自己的幽暗，靠着这种力量，每天活在一种坦然和不羞愧之中，在自己的使命中，超越那种虚荣，虚妄，一无所求，勇往直前。 长着最彪悍的身躯，却轻盈像小鸟，握着相机在全世界撒野；时常扮演出几分匪气的模样，夸张狂笑，但又讲着最温情的故事；一副无畏，又嬉皮的姿态，却跳着肉麻又销魂的舞步；一双粗长又细嫩的大手，写着最温婉、细腻的花鸟鱼虫…… 我们见证了什么？见证这一张张面孔就足够了。在这个平庸的时代，除了灵性，我实在无暇顾及太多；此刻，岁月如刀，刻画着每张鲜活的脸庞，也扰乱了我的思绪，文字是凌乱的，却雕刻出些许风骨；它是无形的，但却蕴藏着力量。在这恣意的涂抹中，我很幸福，因为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涂抹，时断时复，长进式微；只图一时之快，略驱昼夜之寂，于飞逝之韶华，可作个交代乎？暂且无解。但如此知事忘形地涂画着，无悔，无责、无为、无畏。 不知何时方休？如果给这无为的涂画，非要加上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在创作油画《彼此》系列的时候，我想通过观察、表现、探索不同的角色关系之间微妙的互动与游离，从而形成的意识偏差。如果系列要画一对夫妻的话，我会首选老刘和小青老师。由于小青老师生病，以及退休等原因，这个计划没有实现，我很遗憾。 不知何故，我总会把他们想象成自己心中理想的爱人模样，没有凭据，但或是偏爱，我又分明看见他们的眼里，闪烁着爱情的光芒。老 陈 中学物理高级教师 全国优秀教师 2020年老 陈 中学物理高级教师 全国优秀教师 2020年 陈老师，我的同事，全国优秀教师。除此之外，我对陈老师一无所知。我想画他，他身上似乎有着我想表达的某些东西。 因为彼此不熟，当我说要画他时，他是抗拒的。我说，我有个肖像创作五年计划，要画六十位学校里的教师，他欣然应允。 但凭直觉，我坚信陈老师是一位好人，是一位很受人尊敬的优秀教师。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租了程老师的一间房。中午时，我们常在一起吃饭、闲聊。记得有一次，他指着毕加索的画册问我：这幅画，画的是什么？想表达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看不懂？我那时年轻气盛，回答说，画好看就行了，你干嘛非要看懂啊？老程很不解，大声争论：文以载道，厚德载物。书画，难道就不需要传道解惑吗？我答，艺术可以独立，它可以不讲故事，也不单单是政治宣传的工具。一个中午，他就是不服气，亦颇为不快。 这一路走来，没有敌人，全是老师；上了一课又一课，课课都长知识，铭记于心。终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世界什么都是假的，而你，却认真了一辈子。 几年前,大家都传辉哥准备要生三胎,后来也得到了他本人的证实，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辉哥梳着背光的头，大腹便便，泡着枸杞的保温杯随时候着；他总是先取下眼镜，一边拭擦着，眯着个眼，再一边和你说话……我就断定，这副模样就是“中年油腻”的标配，这个词就是给辉哥准备的。 但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辉哥是我工作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第一次见他，那天阳光很好，而他正穿着一件白衬衫，戴着眼镜，斯文、几分腼腆，让我颇多好感。下午我们打篮球，他白马银枪，能突能投，能攻擅守，那时的他，可谓鲜花怒马少年时，不负韶华行且知。现在，辉哥住城里，还念叨着生三胎，少跟我们玩了，我们称他“老板”，“城里人”，我想，我是对他失望了。 现在，大家都称呼他作“水哥”。辉哥的确也很能吹水，声音浮夸尖利刺耳，极具辨识度。然而。水哥之名并不出于此，据称，辉哥与人吃饭，别人一杯酒，他喝一碗水。从此，水哥得名。 临退休这些年，杨主任担任学校的综合实践课教学。有次，课堂上观赏教育题材的电影，好几个学生不守纪律，有人趴桌欲睡，有人搞怪嬉闹，还有人传纸条起哄。杨主任终按捺不住，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你们这个样子读书，你们有感到惭愧吗？你们有危机感吗？此时大洋彼岸的帝国列强，他们在干什么，你们知道吗？他们在磨刀啊，磨刀啊，磨刀霍霍像猪羊啊。声音激昂，铿锵有力，震耳发聩。 从此，“刀哥”这一尊称，就响彻了校园里的每一间教室。 老虎者，练主任文元也！我刚参加工作时，虎哥做主任，管政教，现在也是主任，做班主任。 不知曾几何时，喜舞弄文墨，才情满怀的文元兄，被同事们亲切冠以大威名号“虎哥”。 亦难究“虎”之来由。只记得当时，篮球场上斗牛，实话，练主任的球技乏善可陈，唯一身敦肉，球般浑圆，横冲蛮撞，防守者多避之不及，真有几分虎之狠劲。 再者，虎哥能酒，可谓海量，极少醉。若遇知已，豪饮，千杯嫌少。这性情，呼之“老虎”，倒也贴切。 然此一切，皆表象。虎哥真性情，为人实诚，且善文墨，一手好文章呼之即来；人情冷热，鸡毛蒜皮，社会万象等皆可入文，笔端一起张口即来，滔滔不绝；洋洋洒洒上千字，犹聊家常，言辞朴实恳切，闻者动容…… 我和虎哥算不上熟悉，也无意去揣测他的际遇，或许生活总难尽人意；但在他的字里行间，我总能感受到一种的超然的大度，乐观、洒脱通透。作画的时候，我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乐观者”三个字样。但愿，我的想法是对的。 这些时日，夜深人静，瘫在床上无尽思量：梦还是有的，与旧时并无异，只是，我已不打算去实现它了。
时间好不经用，转瞬已然半生。
一意孤行，且观，且画；且停，且忘，且随风。
生活一脸严肃，我们，卖个萌吧。
不知道，我们洞悉世故，且独持己见，又风趣幽默，还会卖萌的张科，对此，又有何见解呢？
我越来越忽视这个世界了，俄乌冲突，巴以交火……此刻，我只关注窗外坠落的雨滴，她正如我涂抹着的一张张的人像。她们从何处而来？落入了谁的心思？他们是谁？他们要去向何方？ 窗外，山上，绿树成荫，郁郁苍苍，静静的围绕着我。忽然，热泪盈眶，风掠过山林，似一曲风雅颂，淹没并融化了是非功过。静坐窗前，看着黑夜与白昼友好往来，我牵挂着远方的朋友。 肥罗，据说是美术教师里情商的天花板，确实，这哥们脑袋够灵光，在画家圈里，也算一个足够灵活的胖子；足球、篮球、羽毛球，当然还有喝酒、调侃，一一精通。我们每次见面或者电话时，第一声永远都是“哥”，叫的亲热，听的舒畅，心里热乎乎的，我总被这个胖子给整得心暖暖的。 某段时间，我尝试画速写式的水彩肖像，限时70分钟停笔，这张肖像就是当时的习作之一。实在紧迫，以至于就没时间画头发了，强迫自己不能补笔。也好，这样画的肥罗，又霸气又呆萌，倒有了几分《无间道》里黑道大佬韩琛的味道。 应该没记错，生平喝酒最痛快的一次，是和迪哥在一起；三五人邀约，先是一场篮球，然后聚餐。席间与之互相恭维，英雄相惜般相见恨晚，煞是肉麻，却也是掏心掏肺。畅怀痛饮，结果烂醉如泥，完全断片。如何回了家？锦哥笑说了一些细节，我却全无印象…… 与迪哥相识于2012年寒假，在东莞参加省美术骨干教师培训。那时，这小子太招摇了！近两百人的大课堂，其尤令人注目：嬉笑怒骂，插诨打岔，一副放浪形骸周星驰的样子；但一到正题，又无比认真，事事都较劲：比如场地太差，比如授课教师出言不当等，他无一不挺身而出，敢言敢当，那副德性，煞是可爱。 再后来看他的画作，基本功特别扎实，稳扎稳打，言之有肉，表现极具张力，绝不玩虚的。第二届青年美展，看他的作品《我的青春和你不一样》，艳羡不已，阳光、青春、生猛、张扬，深沉和严肃，一些泼皮主义的玩世味道，有人这般画画，能在珠海遇见，我以为是自己的福气。 或是多年高考带班，积了点教学经验，迪哥曾多次邀我调至四中任教，彼此搭档。其言辞恳切，但我苦于照顾家庭，难以招架劳途奔波，只好婉拒了。说，乡下人一进城，总是土里土气的模样，心里不踏实。心里感激，也愧疚，迪哥知我心，一笑了之。 摆弄文字，前些年写成摄影散记《英山墟二》，迪哥看罢，感叹：情真意切，真好。但还是别落叶归根了，那样，我去红旗找谁玩啊？大白话，看似一句戏言，却说到了心里，情谊溢出言表。 和齐森相识于1995年7月，在南宁津头老周画室参加美术集训。他一米八几大高个，气宇轩昂，热情又细腻，且能书善画，可谓风华正茂，我们一见如故。 1996年春节，因艺考临近，时间紧迫，我们几个人决定留在南宁的画室过年。除夕日，大伙儿兴冲冲上街买菜做饭，买了肉，却忘了拿，结果年夜饭就成了啤酒佐着青菜饺子，但大家毫不在意，喝酒唱歌画速写，依然嗨，大醉，横七竖八一一倒下……初一大清早，又爬起，兴致勃勃到朝阳公园逛大街。 2010年暑期，齐森和昭军及阿婷来珠海，兄弟重聚，他饭桌上又谈起往事，眉飞色舞，感慨万千。看着他的幸福样子，我突然看见了他的孤单，一阵难过，那一刻我流下了眼泪，并按下了快门。 多年来，他一直亲热地叫我兄弟，我们心心相印，隔着遥远的天地，彼此挂念。 当我说要画勇哥时，他，会不会意外？我，算不算唐突？ 勇哥，是一个非常懂得掌握分寸的人，做事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家庭，工作，应酬N不误……不会因协作弄丢了脾性，也不会因坚持原则伤了感情。 相约好，找了个孩子学习的话题，边聊边拍照取素材。谈话有点拘谨，但两个人两把椅子走廊上对话，则极富画面感。相识二十多年，或许，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单独长谈。 我们老相识，常有机会一起旅游、运动、聚餐……但我与勇哥之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有一种客套，如君子之交，清淡如水；不揣测，不争论，不相扰。微妙，甚好。 挺欣赏勇哥的，但我仍是愿意，与他保持着这刚刚好的距离，相惜，相敬。于稍远处，欣赏一个人，如看一处风景。广西鹿寨人，2000年毕业于广西师范大学艺术系。现生活工作于广东珠海，教师，画家。2016年6月，与马丁、赵毅、曲湘平、马超良在珠海市图书馆举办“彩墨相逢”五人美术作品联展。
2016年8月，油画作品《山水之殇》入选珠海市首届美术教师作品展，获优秀作品奖。
2016年12月，油画作品《致青春》入选珠海市第五届美术作品双年展。
2016年12月，油画作品《新绿》、《春水一池》参加“我们是风景”广东省写意油画风景名家作品巡回展。
2017年1月，水彩作品《山多歌也多》入选广东.江西两省水彩.粉美术作品展，获优秀奖。
2017年8月，完成摄影散文作品《如斯故人-英山墟摄影散记之一》，发表于金湾文艺。
2017年11月，水彩作品《决战前夕》入选珠海市“建军90周年”军事题材美术作品展，获“古元美术”优秀奖。
2018年11月，水彩作品《历史的风景》入选“纪念改革开放40周年”五大经济特区水彩作品联展。
2018年12月，油画作品《受伤的家园》入选珠海市第六届美术作品双年展。
2019年8月，水彩作品《不负青春不负卿》入选珠海市第二届美术教师作品展，获最佳创作奖。
2020年11月，油画作品《秋水一池》入选广东省写意油画作品展。
2020年12月，油画作品《小强》入选珠海市第七届美术作品双年展。
2020年12月，完成摄影散文作品《似水流年-英山墟摄影散记之二》，发表于摄影与诗歌。
2021年12月，油画作品《喜看金湾展新颜》入选多元并进——广东省当代油画创作探索提名展。
2022年7月，油画作品《风景旧曾谙》入选广东省小幅油画、水彩粉画作品展，获优秀奖。
2022年8月，水彩作品《遥远的歌》入选青绿梧桐——2022广东省水彩画作品展。
2022年9月，水彩作品《下一站，阳光里》入选珠海市第三届美术教师作品展，获一等奖。
2022年12月，水彩作品《园丁颂》入选珠海市第八届美术作品双年展。
2022年12月，水彩作品《下一站，阳光里》入选广东省第十届水彩.粉画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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