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定寺塔门楣上的佛像
文/董家亮
修定寺塔位于安阳老城西北35公里的清凉山东南麓峡谷台地上，1982年国务院公布为全国第二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今存修定寺塔主体是南北朝时期的北齐天保二至四年（551—553年）由法上法师主持建造。详细论述见2007年中国佛教研究所《佛学研究》（总16期、年刊）中、董家亮《安阳修定寺塔创建年代考》和2011年清华大学《中国建筑史论汇刊》（第四辑、年刊）中、董家亮《修定寺塔 中国之最》。需要说明的是：修定寺塔由塔基、塔身、塔顶、塔刹四部分组成。塔刹在北周武帝废佛时（577）被拆除。塔顶在1952年为解决群众吃水困难，被上级工作员组织村民全部掀掉。1982年国家对修定寺塔维修时，对塔顶、塔刹按唐代样式重建，重建样式与唐宋碑文记载不符（当时可能没见到相关碑文）。塔基因损坏严重，维修时用土掩埋。塔身包括塔门都是原来的样子，维修时只是对缺失的花砖用原砖翻模，然后制坯、烧窑、饰釉彩。
塔门为青石刻制，门楣上高浮雕一组佛像图案：中间有三尊佛像，正中一佛倚坐垂足，脚掌平稳着地，左右两佛均结跏趺（二足交结，足背置于左右股上）坐在金钢台上；佛像两侧各有两尊菩萨像，双手合十，立于莲台上；菩萨旁各站立一弟子。这幅佛像图案表达的含义是什么，三尊佛的名字如何称呼？
修定寺塔门楣上佛像图案
一、法上法师是弥勒佛的忠实信仰者
唐开元七年（719年）僧玄昉撰《大唐邺县修定寺传记》碑载：“沙门法上者，汲郡朝歌人也。业行优裕，声闻天朝。东魏兴和三年（541），大将军尚书令高澄奏请入邺，为昭玄沙门都维那，居大定国寺。而充道首既非所好，辞，乐幽闲，不违所请，移居此寺（指孝文帝给额的天城寺）。澄又别改本号为城山寺焉。魏历既革，禅位大齐，文宣登极，敬奉逾甚。”天保元年八月，巡幸此山，礼谒法师，进受菩萨戒，布发于地，令师践之，因以为 '大统’；既见二水寺前合流，又改为合水寺焉” 。《续高僧传卷八·大统合水寺释法上传》中说法上：“故魏齐二代，历为统师，昭玄一曹，纯掌僧录，令吏员置，五十许人，所部僧尼，二百余万，而上（法上）纲领，将四十年。”
法上法师是弥勒佛的忠实信仰者。《大统合水寺释法上传》说法上法师将“所得世利，造一山寺，本名合水，即邺之西山，今所谓修定寺是也……山（清凉山）之极顶造弥勒堂，众所庄严，备殚华丽，四事供养，百五十僧。及齐破（北齐国灭亡）法湮，僧不及山寺。上（法上）私隐俗服，习业如常，愿若终后，觐睹慈尊，如有残年，愿见隆法，更一顶礼，慈氏如来。”
二、修定寺塔也称“慈氏（天）宝帐”
《大唐邺县修定寺传记》碑在记述法上所修的佛塔时说：“写慈天之宝帐，图释主之金容”。宋乾德三年（965）十月二十八日，乡贡进士齐拯撰、进士贺昼书并赞《大宋天城山修定寺奉敕存留记》碑亦称：“慈氏宝帐，异事奇工，乃法上 之修也。”唐宋碑文都说修定寺塔是慈氏（天）宝帐
慈氏、慈天：梵文Maitreya的音译是弥勒菩萨，中文译为慈氏、慈天、慈尊，佛教八大菩萨之一。佛经说他生于南天竺婆罗门家，是释迦牟尼佛的继任者、未来佛，所以常被尊称为弥勒佛。
宝帐：“宝”指华美，自上而覆的帷幕谓之“帐”。宝帐即华美且自上而覆的帷幕。《观佛三昧海经》云：“幢头有华（同花），其华无量，百千宝色；有无数叶……华叶为无量百千宝帐”。当地百姓说修定寺塔象一顶花轿。花轿是俗名，宝帐是佛教语，二者都是说修定寺塔的形状。
慈氏（天）宝帐：就是说修定寺塔也称“弥勒佛（菩萨）塔”，由此判定塔门的主尊佛像是弥勒佛（菩萨）。
三、不一样的弥勒佛（菩萨）造像
与弥勒佛相关的佛经，在古印度由无著、世亲菩萨阐释弘扬；在中国深受东晋十六国时佛教大师道安推崇；南北朝时期北齐佛教“大统”法上法师也是弥勒佛忠实信仰者。在中国弥勒佛（菩萨）造像有不同的样式。
一是，“结跏趺坐式”。安阳小南海石窟中窟东壁有一幅浅浮雕图案，图中间有一佛结跏趺坐 ，右手上举，左手置膝盖上。身旁有七位合掌听法的菩萨，题记为“弥勒为天众说法时。”其依据是公元430年，安阳侯·沮渠京声新译《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天经》。该经说释迦牟尼佛在舍卫国孤独园说法，弥勒菩萨当受记为佛，从今二年后即入灭，往生兜率天宫，昼夜六时常为诸天子说法。劝众生发愿往生兜率天宫听弥勒佛说法，以便将来得度。此经明示弥勒是现在世的菩萨，未来世的佛。
安阳小南海中窟东壁：“弥勒为天众说法”图
二是，“倚坐垂足式”和“交脚式”。修定寺塔门楣上正中间正襟危坐，双脚垂下的佛像，即“倚坐垂足式”弥勒像。四川乐山大佛也是“倚坐垂足式”弥勒像。安阳小南海石窟东窟东壁刻有“交脚式”弥勒像。莫高窟第275窟（北凉，412～460）也刻有“交脚式”弥勒像。“倚坐垂足式”和“交脚式”弥勒像依据是《弥勒下生经》，说弥勒由兜率天宫下生人间，于华林园龙华树下成正觉，由菩萨变为未来佛，接替释迦牟尼佛在其净土为穰（rang）怯王及眷属说法，王及王妃等随即剃度出家。
“倚坐垂足式”弥勒像： 安阳修定寺塔门楣佛像（北齐
四川乐山大佛 (唐代)
“交脚式”弥勒像：安阳小南海东窟（北齐）
莫高窟第275窟 (北凉)
《大唐邺县修定寺传记》碑载：北齐天保年间，北齐开国皇帝文宣帝高洋每年都到合水寺（隋后称修定寺至今）礼佛。天保元年八月，巡幸此山，礼谒法师，进受菩萨戒，布发于地，令师践之。”天保二年，文宣帝到合水寺“放生”，又下诏曰：“即以此地为太皇太后经营宝塔……上（法上）总担荷”（见《齐大统合水寺释法上传）》。天保五年四月，文宣帝、王母太妃等到合水寺拜塔，并供奉一尊刻有铭文的玉雕舍利函（1978年，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对修定寺遗址调查清理时发现，见1983年 文物出版社《安阳修定寺塔》）。
《弥勒下生经》说弥勒由兜率天宫下生人间变为未来佛，在其净土为穰（rang）怯王及眷属说法。北齐天保年间，法上法师为皇帝、王母太妃等说法，受菩萨戒。所以说修定寺塔门楣上“倚坐垂足”的弥勒像，也可以说是法上的化身。结跏趺坐显得高高在上，象神一样供人朝拜；而“倚坐垂足式”、“交脚式”，使人感到亲切，容易接近，有利于佛法的传播。
我认为安阳修定寺塔门楣上的三尊佛像应是“竖三世佛”即：过去世燃灯佛（西）、现在世释迦牟尼佛（东）、未来世弥勒佛（中）。
舍利函上的铭文
三是、五代以后，弥勒佛像又逐步演变为袒胸露乳、捧腹大笑，盘腿而坐的胖和尚形象，更加随和、贴近生活。这是佛教世俗化的必然结果。
四、修定寺塔不是“三生宝塔”
安阳学者张之先生在《安阳考释》一书251页，依据明朝嘉靖二十八年（1549）《启建修定寺观音禅院功德传记》碑文：“矧（shen 况且）修定寺者，乃后魏太和十有八载之始创也。孝文帝猎于此谷，猛乃抱彪还群。诏猛祖谈对，果有倾天拆地之禅，降龙伏虎之神迅。以斯大启伽蓝，为天城寺焉。齐崇法上为大统，忽有陶人出现，创曰三生宝塔。后周废教，此塔独存，隋为修定禅寺”，称修定寺塔亦名“三生宝塔”。
在佛教语言中有“三身”，而没有“三生”这个词。大乘佛教认为佛身有三种，即法身、报身、应身。在这里身是“积集”的意思，不仅指肉身，还包括理性和智慧。法身，梵语音译为“毗卢遮那”，是佛的真理之身。报身，梵语称“卢舍那佛”，汉译为“净满”，即一切妄想彻底断除，智慧究竟圆满之意。应身，即应物现身，指佛为普度三界六道众生所现之身，为随类化现之功德身（见1996年黄卓越主编《中国佛教大观》1094页）。由此我认为“三生”的生是个错白字，不仅如此，修定寺塔也不是“三身宝塔”，可以称 “慈氏（天）宝帐”，有唐宋碑文为证。
2020年3月6日于安阳
作者简介：
董家亮，1951年生，安阳县许家沟乡前西岗村人，大专学历，曾任安阳县委政研室副主任、伦掌乡乡长、文化局副局长等职，2011年退休，为中国宗教学会会员。
1986年，撰写《唐代选拔官吏制度的得失对当今的启示》，获省人才研究学会优秀论文奖，省委组织部来函“致谢”；1988年省委书记杨析综来县视察，为县委书记撰写汇报稿，其中《实行土地有偿转让 实现土地规模经营》部分，在 12月23日《河南日报》头版头条刊登，还作为《河南省县级改革经验交流会典型材料之31》印发；2002—2007年，在国内唯一正式出版的佛教纯学术刊物《佛学研究》（年刊）发表论文三篇；2004年市社科联《殷都社科》2期封三专页介绍其成为中国宗教学会会员的事迹；2011年，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中国建筑史论》第四辑（年刊）发表《修定寺塔 中国之最》；2015年，在《中国文字博物馆论文集》中发表《高陵石牌 文字解读》；2017年，被聘为安阳市第二次全国地名普查 成果评审专家组成员；2018—2019年，主编《湖北省恩施市第二中学志》。其学术观点受到专家学者的赞誉，被多家书刊媒体引用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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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作者：董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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