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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地趟刀谱

离开了契丹人的皮货摊,燕青腹中饥饿,也就无暇再浏览街景,牵着马奔着小镇上唯一的那家酒楼走去,这就是契丹公子所提到的那个凤仙楼。

       燕青将菊|花青交给店中的伙计,让牵放到店后的空地上去。然后,他坐下来随便点了几个酒菜,一楮筷子,就吃喝开来。

     这时,打门外进来了两个劲装打扮的江湖人士,胳膊上都缠着黑纱。店小二显然和他们很熟悉,“张爷、赵爷,两位大爷来了,您们这是……”

       “嗨,贵镇上的庄主杜天义今天出殡,作为朋友,特来吊唁一番。”

       “哦,杜庄主生前好结交天下英雄,仗义疏财,英名远扬。二位爷能前来吊唁,足见是重情重义的真正朋友啊。”

       他们这么一问一答,周围的客人也跟着纷纷议论了起来。都是在谈论杜庄主的死。对于杜天义这个人,燕青是略有耳闻的,知道他在应天府一带侠名远播,江湖人送绰号“滚地龙”。其家传绝学六十四路地趟双刀可以说在中原武林是独树一帜。所以,对他们的话题很有兴趣,燕青侧耳倾听了起来。

       “杜庄主这么大一个英雄到底是怎么死的?半个月前,我还在集会上远远地见过他一次,他红光满面的,不像是短命人啊。怎么就会猝死了呢?”有不懂的在问。

       “不是什么猝死咧,是被人杀死的!”

       “啊?不会吧,杜庄主一向行善积德,与世无争,连蚂蚁都怕踩死,他会有什么仇家啊?”

       “此事千真万确,据在杜家庄管事的小李说,杜庄主是被一种针给刺死的。”

       “什么什么啊?针?”有人不信,“那娘们用的针?能刺死这么大一个英雄?”

       听着众人的议论,那张爷和赵爷似乎印证了什么,相视着点头,然后压低声音悄悄地交谈起来。声音虽低,像燕青这样的武术大师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只听其中一个说,“是一种叫梅花针的暗器,杜庄主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暗算了。”

       另一个肯定地点着头,“杜庄主死得很安详,似乎毫无痛苦。只是他的书房被翻得乱七八糟,估计凶手是在找某样东西,杜庄主很可能就是为了这样东西送的命。”

       “杜天义两袖清风,能有什么东西值得让人要去杀人夺宝呢?”

       两位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又异口同声地脱口而出,“地趟刀的刀谱!”

       “那么凶手有没有得到刀谱呢?”一个又问。

       “显然没有!因为杜庄主死后,据说杜家庄尽管加强了戒备,仍然连续三个晚上被飞贼光顾,所幸的是并没有丢失什么……”另一个在答。

       “哦,我明白了,飞贼显然对其他物品没有兴趣,他只是在找地趟刀的刀谱。”

       “那么,今天杜庄主出殡火化可能是凶手的最后机会,如果再不能得手,地趟刀刀谱的秘密可能就会随着杜庄主一起化为灰烬了。”

       说话间,外面鼓乐声由远而近,还夹杂着踢哩啪啦的鞭炮声,是杜天义的灵柩过来。“来了来了!”酒店里的客人包括那两位爷纷纷离席,往店外走,有的是想看热闹,有的是想送杜庄主最后一程。

       燕青也站了起来,同道中人,有必要送送这么一位深孚众望的武林侠士的最后一程。同时一个疑问在燕青的心头挥之不去,即如果如刚才这两位所言,凶手杀杜天义是为了地趟刀的刀谱。而杜天义在凶手面前连拔刀的机会都没有,说明凶手的武功已经在杜天义之上,那么,他还要杜天义的地趟刀刀谱又有什么意义呢?

       走在送葬队列前面扶柩而行的是一个少年公子,他已经哭得泪人一般,估计应该是杜天义的儿子。

       看到杜庄主的灵柩,平素得到杜庄主恩泽的人都不由得悲从中来,流下了热泪。几个武林中的豪客则按捺不住,悲愤地喊出了,“为杜庄主报仇”的口号。杜公子向四周作揖,“谢谢,谢谢大家!”

       有不懂的在问了,“为什么杀父之仇,杜公子不自己去报,反而希望父亲的江湖朋友们来替杜家报仇呢?”

       “杜公子是一介儒生,根本不会武功,杜庄主从不准他过问江湖上的是非。”

“唉,地趟刀法自此失传了!”

       燕青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那两位所说的杜庄主一旦火化,地趟刀刀谱的秘密就永远无人知道的原因。

       人们还在各种的议论,其中的信息量其实是蛮大的。

杜庄主的遗体为什么要火化而不是下葬呢?据说是杜庄主的遗愿。在古代,火化这种模式一般人是不会接受的,尤其杜家算是又身份的人家,这么做不合常理。莫非刀谱就在杜庄主的身体上?

凶手很可能忽略了对尸体的检查,那么,火化前这段时间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凶手会出现吗?

       送葬的队伍突然不走了,鼓乐也停止了。怎么回事?燕青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原来前面有一个胖和尚挡住了去路。难道他是来为杜庄主念超度经文的?

       只见那和尚口颂佛号,“弥……弥驮佛……各位施主,小小……小僧是杜庄主生前的好友,想……想……瞻仰一下杜庄主最后的遗容。”

       敢情这和尚是一结巴。如果他真是杜英雄的朋友,他提出的要求似乎在情理之中,但是他的行为却与礼数不合的。这里和杜庄主有交情的朋友应该不是少数,如果人人像他这样,那就不用出殡了。杜公子还是给和尚拜了一拜,“多谢前辈前来吊唁,可否等到火化前,在下会给诸位亲朋好友最后瞻仰的机会?”

       “我……没那么多多多……的时间等。”看来这和尚是一定要拦路开棺。

       “呔!胖和尚!你是成心来捣乱的吧?”几个杜庄主的江湖朋友挺身而出了。那和尚根本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像没听见一样朝着杜天义的灵柩走去。

       那几个都是武林中的好手,其中就包括先前在酒店里喝酒的那张爷和赵爷,一齐出手冲向那和尚想把他揪住拉开,但他们刚一碰那和尚的身体,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摔倒在地了。

       燕青暗自称奇,这和尚好武功啊!他用的是武当内功中的粘衣十八跌。那和尚走近到棺材边时,厉喝一声,双脚一跺,一手抓着棺材往下压,一手托着棺材盖往上举,这种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形成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效果,棺材盖上吱吱地一个个钉死的铁钉全部飞射而起,最终棺盖翻滚着飞了出去……

棺材被当街打开来了。这太过份了!整个杜家集都沸腾了!

       杜公子“阿哎——”一声想要去冲上去保护父亲的遗体,但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使他无法靠拢棺木。

       那和尚一个箭步窜上棺材,两脚站在棺木边缘,俯身往里一看,只见杜庄主仍然面色如生。如果真的只是想瞻仰一番,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那和尚也顾不得什么廉耻,一把扯开杜庄主尸身上的寿衣。正面看了,没有异样!他又把尸体翻过来再看背面,在杜庄主的后背上纹着希奇古怪的纹身,和尚用早就准备好的镜子一照,那纹身果然是反书的杜氏地趟刀的刀谱!

       那和尚不禁仰天狂笑,“哈哈哈~~踏踏踏……破铁鞋无觅处,只缘身在此此此……山中。”

       他的这一连串查看尸身的动作显然是早就设想好了的,麻利而简洁。而且出人意料之外。因为没有人会相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干。杜家的人哭天抢地的哀嚎声终于使大伙从这种无法相信的事实中回过味来,这么倒行逆施的人就在眼前。

       武林豪客和观众们各摆刀枪,摇旗呐喊,口诛笔伐,可惜却无人敢上。士可忍孰不可忍!燕青义愤填膺,一按龙吟宝剑正要出手,人群当中一个真气十足声音把其他声音都给压下去,“贼秃驴,你太过份了!”

       话音刚落,有一条白影已飞射着冲向那和尚。人们定睛一看,是个年轻英俊的少年侠士,只见他白衣白袍,身形飞纵宛如蜻蜓点水,他左掌前伸,保持着一种平推的姿势,闲庭信步,虽不见发力,但会家子一看就知道,他已使出了“推山填海”的煞招。别看那姿势没变,其实掌未到,煞气已先到。

       胖和尚冷笑一声,双掌一错,使了一招“老妈纺线”,蕴含着霸道的大力开碑手。

就听“砰”地一声闷响,虽然不见两掌相交,但在两人之间蓦地产生了一股气旋,卷得飞沙走石。而风沙之下,那白袍侠士不由得已后退了好几步,显然功力是不如这胖和尚的。

       “呵呵~~你身手不错,不过还要练练练……两年再来找我啦。”那和尚脸显出得意之色,说着他提起杜天义的尸身,作势挟在腋下就要走人了,看来他是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记载有刀谱的人皮给剥下来,再慢慢参详了。

       “师兄,你没事吧?”一个靓丽的女孩子站在那白袍少侠的身后关切地问。

       看到这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燕青是又惊又喜。这两个人他都认识,白袍少侠是梁山英雄天目将军彭玘的后代刀客小彭彭琳,女孩子亦是英雄之后,乃百胜将韩滔的女儿彩蝶女韩芳。

这两位晚辈小侄应该是和班师还朝的梁山大队在一起的,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彭琳和韩芳也早看到了燕青,四目相接之后,就向燕青挥手致意了,“燕叔叔!”

       此刻两个少年正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因而人们也随着他俩的视线关注到了浪子燕青。

       “哇噻!刚才还说这白袍侠士长得帅,没想到还有更帅气的美男子。”有人在小声地议论着。

       此情此景,燕青没有理由不再出手了,他一按绷簧,“苍啷啷——”亮出了龙吟宝剑。

       可人群中又有掌声响起及一个少女玲珑般的笑声,人们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包括燕青的。循着众人的视线所向,燕青看到了一个契丹族的紫衣少女站在那儿鼓着掌,就是先前在镇上摆皮货摊位的女掌柜。

她不再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目光中含着杀气,身后簇拥着六、七个横眉立目的契丹伙计更是增添了这种锐气。

       “好掌法啊!几年不见,清风长老,你的功力又有进步了。” 紫衣少女说话了。

       胖和尚见被人说破了来历,恼羞成怒,再死脸的人在作这种见不得人的事都不想被人知道名字的,“小娃娃,你不想想想想……活啊。”

       “呵呵~~难怪在塞外已经很少看到你的踪影,原来是跑关内来干抢尸体这种缺德事了!” 紫衣少女看他气坏的样子反而更加神采飞扬,愈加地要调侃他了。

       听他们俩这一对话,大伙儿都明白了,原来杀杜天义的是来自塞外的凶僧清风长老。

       清风长老杀机顿现,看似身形未动,施展凌波微步的轻功飘向那少女,同时大袖一挥,借着袍袖的掩护,一招“翻云覆雨”连发三掌劈向这紫衣少女。

       如此娇嫩的少女怎堪辣手摧花?许多人不敢看闭上了眼睛,少数人即使敢看也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燕青却看得很清楚,紫衣少女用了移形换影的身法,闪过清风长老的攻击,还还了一招“小鬼推门”,那么大一个清风长老在这么平淡无奇的招式面前竟然不得不撒了手,扔掉已挟在腋下的杜天义的尸身,两掌合一,才能架住紫衣少女的来掌。

       在场的武林人士尽皆失色,想不到紫衣少女小小的年纪,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功力及快捷的身法。饶是有燕青这样的高手在场,也看不出她的师承,因为她使用的都是一些平淡无奇的招式,却产生着令人震撼的效果。

       见女东家跟人交上了手,契丹伙计们生怕有失,一窝蜂地往上涌,而一出手,人们才知道他们都不是一般水平。

       一个紫衣少女已经很难应付了,再加上一群契丹高手。清风长老知道再不闪人,今天就要挂在这儿了。于是,他一声清啸,大袍一挥,唆唆唆,漫天风雪,全是梅花针!杀死杜天义的梅花针从清风长老的袍袖中发出。

       “小心暗器!”怕伤及无辜,燕青迎着那些梅花针快步而上去,龙吟剑舞出一团团剑花,“嘁哩喀嚓”,剑光闪烁,将梅花针悉数砍落。这么快的出剑让在场的武林人士都满脸的骇然,叹服“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而清风长老趁着众人闪躲暗器之际,施展轻功蹿上了街道两边的屋顶,几个起纵,仓皇逃遁了。

       燕青等人也无意深追,现在最主要的事情是要先处理好杜庄主的丧事,杜家的人悲悲切切将杜庄主的尸身重新入棺,杜公子强忍着伤悲来给燕青、契丹商人以及众位出手相帮的武林豪客们大礼谢过,然后,又罗圈揖感谢杜家集的各位乡亲父老,好友街坊的帮衬。

       杜公子表示父亲是因为刀谱而死,按照父亲生前的遗愿将尸身火化,杜家的子孙不得习武,现在请在场的各位乡亲父老和江湖上的朋友作一个见证。杜家在祭奠一番后,将杜天义的尸身当众火化了。在场的武林人士、街坊邻居无不惋惜蹉叹,洒下了同情的泪水。曾经在武林中叱咤风云的地趟刀刀法就此失传了。

       杜公子表示既然已经查明杀害父亲的凶手是清风长老,自己相信武林界的志士仁人自有公论;同时自己会到应天府,向官府报案,请求缉拿凶手。

       面对这么大的不幸,杜公子仍能说话颇有分寸,处理得当,在场的人个个挑起了大拇指,称赞杜公子有乃父之风,不简单啊!后来杜公子发愤读书,考取了功名,放任作了知府,成为北宋末年的口碑极好的一代清官,那是后话,本书就不再赘述了。

       杜庄主的丧事办完了,街坊百姓和武林豪客逐渐地散去,燕青等这时才注意到那些契丹行商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离开了。

此时也不是去探究契丹行商的时机,两位小侄已经过来拜见叔叔了。

在《水浒传》这本的小说里,限于篇幅和主旨我们看不到,其实梁山好汉的后代——梁山小将在梁山领导层的关怀下,被专门集中起来,安排了豹子头林冲、金枪将徐宁等来教武艺;没羽箭张清,扑天雕李应、小李广花荣等教弓箭、暗器,其他的好汉则不定期地进行指导,燕青在一百单八将中年龄最小,被称为“燕小师叔”。梁山小将博采众家之长,个个都身怀绝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彭琳、韩芳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尤其彭琳因擅长使刀,在武林及江湖中已经闯出了一些的名号,知道他叫彭琳的不多,“刀客小彭”是叫得响的万儿。

       燕青对这些苦命的孩子更是视若己出,百般呵护,彭、韩等少年小将对燕青更加亲近,亦步亦趋。这次燕青在军前辞别卢俊义,两位小英雄远远地看着,听着。别看他们年龄不大,但是很有主见,他们完全赞成燕青叔叔的选择,觉得在腐败的北宋王朝为官,还不如淡泊名利,去隐居江湖,所以他俩依然放弃了世袭亡父功爵的机会,跟着燕青离开了班师回朝的大队。

       因为燕青的菊花青跑得太快,两位小英雄的战马追赶不上,直到杜家集遇到杜庄主的这桩丧事被清风长老拦路开棺,叔侄三人这才见了面。燕青把自己打算去兴中府的大华山看望恩师仗剑狂歌的事给说了。两位小英雄对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北侠快剑”剑王前辈也是仰慕得紧,非常乐意跟着燕叔叔去历练江湖。

       于是,三人回到凤仙楼,用过酒饭后才重新上路。三人边走边聊,兴致勃勃,不觉已是太阳西斜的时分,来到了一座松树岭下。

燕青勒住了座骑菊花青,抬头往岭上观瞧,只见这座山岭古柏参天,遮天蔽日,好大一片的黑松林,而且怪石嶙峋,黑压压,阴森森的。

       燕青催马向前疾行,回头嘱咐彭、韩二人,“这里山林险恶,是一个危险的地方。我们不要下马,过了这岭子再找客栈打尖投宿吧。”

       韩姑娘有些泄气,“唉——我还以为山岭上会很凉爽,雅静,正好歇马呢。”

       刀客小彭正想向师妹显示自己的江湖阅历和博识见闻,“呵呵~~小师妹,所以说你不懂嘛,岂不闻山深藏寇,岭高有贼的江湖谚语?”

       “呸呸,闭上你的乌鸦嘴啦……”韩姑娘还真有些害怕地顾盼起来。

       说话间三匹马已到了松林之前,燕青凭直觉就嗅出了林中暗藏着的杀机。

       “小心暗器!”燕青冲着两位小辈高声示警,同时横马挡在了最前面,他手按剑鞘的绷簧,“苍啷啷”龙吟宝剑已弹出剑鞘……

       “嗖嗖嗖,嗖嗖嗖”雨点般的暗器似飞蝗般从林中射出,燕青舞动着手中的龙吟剑,剑影刀光,宛如一条白练,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刀客小彭和韩芳也各掣兵器在手。

       松林之中,马蹄声骤起,很快,犹如一股狂飙,十几骑黑影就出现了。燕青回头告诉刀客小彭,“小琳子,照顾好芳妹,先冲过树林,我们再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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