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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父亲

2000年,父亲与他的孙女和孙子在肇庆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

记得是从小学开始,家里不再那么困难,母亲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一都会给父亲做生日。在物质极度匮乏、家里经济依然十分拮据的年代,所谓的做生日,不过是加个菜而已,最隆重的,也只是杀个鸡。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就牢牢记住了父亲的生日:农历八月十一。

父亲的生日我记得很清楚,但父亲的生年,我曾一度很迷惑。父亲生前和我们说过,他生于1918年。但家里的户口簿和他后来的身份证,则是1921年。父亲去世后,我曾就父亲生年问过叔叔,叔叔说他生于民国丙子年,我的父亲生于民国戊午年。而民国戊午年就是1918年。

是的,父亲1918年农历八月十一生于郁南罗旁东坑。罗旁如今并入了建城镇,如此,生前是罗旁人的父亲,去世后不久就变成了建城人了。

我的乡下郁南县建城镇东坑村委石古村

父亲说我们的乡下是东坑石古,但父亲并不生于、长于东坑石古,而是生于、长于离石古约2公里的鱼尾叉。

鱼尾叉的“鱼”不读“鱼”音,而读“盐”音。按照古音阴阳对转的规律,在古代,“鱼”与“盐”的读音应该是相同或相近的。

罗旁东坑石古宋氏是清康熙初年从如今的郁南河口灯村迁来。大约是从我的曾祖父辈开始,我们家就已基本脱离了石古村,搬到了鱼尾叉居住、耕作。小时候跟父亲回乡下祭祖,我就认识鱼尾叉,还把石古与鱼尾叉进行过比较:石古位于半山腰,对着巍峨的大历山,四面也是高山簇拥,显得很局促。鱼尾叉因为在石古之上,向着大历口,相对来说,视野开阔很多,阳气也充足很多。但这并不是我们家搬离石古的理由,我们家搬离石古的原因,完全是为了方便耕种,因为我们家租种的冷水余姓田地,都在鱼尾叉。解放后土改,为了方便管理,工作队要求祖父、祖母搬回石古村。于是,我们家又回到了石古。这是后话。

生长在大山中的父亲上过两年半私塾。父亲究竟是几岁开始上私塾,我没有问过他,如今已无从知道了。父亲先是在石古上私塾。由于学生都是没接受过启蒙教育的蒙童,先生第一件事就是给学生起书名和表字。父亲五行缺木缺水,因此小名叫木水,这个名字确实不雅,先生于是给父亲起了个叫“思廷”的书名,意思是思念朝廷。而有名还得有字,先生说:“光是思念朝廷不行,还必须有人举荐。”于是给父亲起了个表字叫“献之”。

父亲上私塾时用过的“分文”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父亲是9岁上私塾,那么当时已是1927年,即民国十六年,这时,清朝已经灭亡16年。这个时候,这位来自宝珠那边、中过前清秀才的先生还在思念朝廷,也太不与时俱进了!

父亲可能也觉得“思廷”这个名字太过迂腐,因此解放后只使用“献之”这个字,完全是以字代名,以字行世。

父亲在石古上了一年私塾,因为没有个学生,先生难以糊口,回家了,父亲于是失学。一年后,新田岭开馆,父亲又到那里上学。由于新田岭离鱼尾叉确实比较远,父亲于是在馆里食宿,即和先生一同吃住。当然,祖父要另外给先生一些谷子。

父亲白天与先生同吃一个饭鼎里的木番薯粥,晚上则与先生共用一盏油灯看书,共用一方砚台写字。父亲天生是读书的料子,字写得很漂亮,常常被先生夸奖。深得先生的喜爱。父亲曾经和我说过,当时已经读完(实际上是背完)了四书五经,开始学作对子了,先生曾以“大力山小力山”对“东坑水西坑水”……

父亲藏书《增注二论引端详解》封面

父亲藏书《增注二论引端详解》内页

在新田岭上了一年半私塾,祖父觉得父亲的文化水平在东坑不算低了,于是让父亲终止学业,开始干活。父亲说,他当时挑柴到汛地(即大历口,这里是清朝绿营军的驻地,因此叫汛地)卖,感到很吃力,与同龄人相比,明显不如人家。13岁的父亲知道耕田种地非自己所长,于是向祖父提出跟坑里的一位老木匠学木工技术。祖父自然同意。

在坑里跟师傅学了几个月手艺后,师傅带着我14岁的父亲,来到都城附近的黑人埇,在那里给农家修理禾桶、木盆、镬盖等。1年后,年迈的师傅回家了,留下父亲一人在都城附近的乡下继续给人家修理木器……

大概是一年多后吧,父亲到了广西梧州,进入美联家私店做家具。

父亲藏书《外科秘录》扉页

父亲藏书《外科秘录》内页

木工行业的规矩,修理禾桶、木盆、镬盖等的人,是称不上师傅的,只有会做家具的人,才是木工师傅。父亲进入梧州美联家私店后,以他的悟性和基础,很快就成为了一名出色的木工师傅。

父亲在梧州美联家私店干了10多年。关于父亲在梧州的情况,我知之甚少。有一次听他说过,当年梧州的龟苓膏,真的是用乌龟熬制出来的,他曾亲眼看见熬制龟苓膏的作坊,把一箩筐一箩筐的乌龟往大锅里倾倒。

1947年,父亲离开梧州到香港,在深水埗一个家私作坊做家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亲没能在香港呆下去,第二年回到了都城。

父亲回到都城后继续干他的木工活。当时国民党政权已摇摇欲坠,都城那时候虽然不是县城,但郁、德、封三县联防大队总部设在都城,国民党的一些要员和机构已在做逃跑的准备。父亲说,他曾给不知道哪个部门做过50个樟木箱子,全部交到黄皮城那里(今县委、县政府大院)。

1949年11月4日,都城解放。当时父亲正在都城,因此,他是见证了都城解放历史的人。我曾听他说过解放军在码头架起大炮,炮击乘坐电船逃到长岗头江面的郁、德、封三县联防大队长莫汉等人。

父亲抄写的药书

解放后,父亲依然是干他的木工活。1951年,父亲33岁,绝对是大龄青年的他,经人介绍,与21岁的母亲结婚。

婚后,父亲开了一家叫“中华家私”的家具店,老板是他自己,工人也是他自己。就是给人家做家具,主要是结婚用的衣柜、大床、梳妆台等。我小时候曾看过一本父亲给客户选择用的家具图样集,是父亲自己画的。我如今想起来,觉得只上过两年半私塾,从来没有学过画画的父亲,能画出立体的家具来,真的是很了不起。可惜这本《中华家私图集》在1979年末家里遭遇的火灾中烧掉了。

最近,弟媳在处理我弟弟的遗产,需要提供我父母的死亡证明。从父亲那张《郁南县离退休职工因病死亡后待遇申请表》中,我看到了父亲参加工作的时间是1958年6月。虽然此表没有反映父亲参加工作时的工作单位,但我知道,是地方国营罗定农械厂。因为我小时候,在家里看过父亲的一枚圆形胸章,上面写的就是“地方国营罗定农械厂”。当时罗定县与郁南县合并,称“罗南县”,但农械厂为什么不叫“罗南农械厂”而叫“罗定农械厂”,那就不知道了。地方国营罗定农械厂即后来的郁南县农机一厂。不过父亲后来被调到了二轻木制厂,后来又调到二轻油毡纸厂。退休几年后,油毡纸厂倒闭。因为病痛多,父亲每月报销的药费也比较多,县二轻局于是把父亲等一批老病号划给了效益比较好的郁南县电池厂。

父亲抄写的药书

父亲一生基本上是干木工活,但我总觉得,父亲确实是一块读书的料子,如果父亲生于大户人家,估计会读新学堂、读大学,甚至留洋,然后走上一条与木工师傅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

但即便只读了两年半私塾,父亲的学识,也远远超越了他的学历。不说父亲的毛笔字是我这辈子无法企及的,就说父亲的美术天赋吧,在当年父亲工作的木制厂,也难以找到第二人。那年我在上小学一年级,一天,父亲从厂里带回来一幅画在黄色牛皮纸上的毛主席头像,是父亲用打格子的方法,用铅笔勾画,然后用毛笔填墨而成的。用打格子的方法画画,我并不陌生,因为我在电影院多次看过工作人员用打格子的方法画巨幅电影广告。但我万万想不到,我的父亲,一位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木匠,竟然也懂得这样画画!

大约是1968年,为了表达我们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热爱,全国城乡的墙壁都必须画上毛主席像,漆上毛主席语录和有关标语,家里也要悬挂毛主席像和有关宣传画。一天,父亲对我说,他要雕刻几个毛主席头像在家里悬挂。我当时还不知道雕刻是什么,但很是期待。父亲先是找到一块3公分左右厚的樟木板,刨平刨滑,然后用复写纸把毛主席头像勾画到木板上,用刻刀、凿子雕凿,锯下、上漆,这样,一件毛主席头像的木浮雕作品就完成了。父亲把毛主席浮雕头像固定在贴上红纸作背景的板子上,再在浮雕头像下面用毛笔写上“毛主席万岁!”或“敬祝毛主席万寿疆!”就悬挂了起来。当时家里有好几幅这样的木刻浮雕作品,一排悬挂在二楼楼板下的木梁上。

父亲抄写的药书

其实,在给家里雕刻毛主席浮雕头像之前,父亲在厂里已主持完成了多件木浮雕作品。父亲晚年时,我和他聊天,他告诉我,当年郁南县革命委员会大门前的大型木浮雕,就是木制厂负责的,而他是主持人之一。

父亲的学识,源自他喜欢看书。父亲看了不少历史小说。

我四五岁的时候,经常看见父亲白天躺在一楼的懒人床上看小说,晚上则在煤油灯下看。父亲看小说看得非常入迷,无论母亲说什么,我们闹什么,他都不会理会。

随着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立四新”的不断深入,我们再也看不到父亲看小说了。听母亲说,父亲有一天挑箩筐回厂里买木糠(即木屑,可以作柴烧火),顺便把家里的书都挑回厂里上交了。

父亲抄写的药书

父亲看历史小说,其实是为了讲古。“破四旧立四新”前,父亲每天晚饭后,都不会呆在家里,而是到朋友家里聊天,聊天的朋友越聚越多,没多久,他们就会请父亲讲古。这情况是母亲告诉我的。父亲晚年与我聊天,说起他当时去得最多的地方,是沙街(建设路)的广万昌家。广万昌解放前是专门做船桨的,他喜欢打鸟,有一杆火药枪。上世纪60年代中期,每到周日,父亲都与他一起到都城附近的山岭游玩,父亲是看风水,找吉穴,广万昌则是打鸟。有一次,广万昌背上上了弹药的火药枪走火了,好在枪口是向下,子弹只打中了他的脚,鲜血淋漓。父亲用嘴嚼烂山上的草药叶子给他止血,然后把他背回家。

我们小时候很喜欢听父亲讲伦文叙、狄青等故事,但父亲怯于形势,往往欲言又止。但父亲始终讲古有瘾,经不住我们请求,有时会讲一大段给我们听。

讲古,首先要有不一般的记忆力,其次要有较好的表达能力。这两方面的资质,父亲似乎都具备了。

父亲所抄药书的封面

我小时候听过父亲讲伦文叙,没想到30年后,我儿子出生不久,父亲在家里与别人聊天,讲起伦文叙的故事,竟然与我小时候听的完全一样,甚至连语气也一样!

因为父亲喜欢讲古,晚年在我这里生活,很容易与附近商铺的老板和工人相熟。父亲到市场买菜或上街游玩,累了,就在商铺的凳子坐坐,并主动与老板或工人搭讪,一来二往,很快就与他们相熟了,聊天时父亲常常会引用历史小说的例子,然后讲起古来。在云城廖屋、城基路的商铺,都是如此。

父亲确实喜欢看书。母亲病逝后,父亲在家里颇觉孤独,而被邻居破坏的房子又迟迟没有得到处理,用他的话说,就是心烦肚闷,于是买了一套《七侠五义》小说来看。小说太厚,不方便拿着看,父亲就把一册分成几册,装订好后再看。如今,这几本被父亲分拆了的《七侠五义》还放在我的书架上。

父亲的职业是木匠,最擅长的是木工。但如果认为我父亲只懂木工,那就大错特错了。

父亲除了木工外,铁匠活也很熟练。家里的菜刀和各种刀具,都是父亲锻造的。

为了生计,母亲曾在家里从事过好几年的雨帽毛坯编织。雨帽毛坯编织工序很多,开始编织前,必须把购买回来的竹子截断,不留结节。然后去掉竹青,削成篾片。这些工序,都必须使用锋利的刀子,而这些刀子,都是父亲锻造的。父亲在60年代末还锻造过好几把剃刀,并安装上自己制作的木刀柄。如今我还保存着2把父亲锻造的剃刀呢。

父亲的木工工具很齐全,而且有两套之多,一套给我,一套给我弟弟。父亲的木工工具多数是购买的,但凿子则全部是他用厂里淘汰的钢锉锻造而成。他说购买的凿子厚度、硬度都不够,要用凿子撬去凿出来的木屑往往不够力。

父亲留给我的部分木工工具

父亲对泥水活虽然说不上是精通,但完全可以应付。家里的房子原来只有六条砖柱两页瓦面,六条砖柱之间的六幅墙壁,要么是茅草,要么是竹篱,要么是烂板,等等。为了完善家里的房子,母亲在家里养猪,卖了猪后,就收购旧砖,整个的3分钱1块,半个的1分钱1块,然后由父亲砌。如此断断续续,直到我上小学5年级,6幅墙壁的一楼部分终于都砌上了砖。至于屋上瓦面渗漏,当然也是由父亲来捡漏。

父亲对于机械原理并不熟悉,但他肯钻研,肯动手,肯摸索。

从我有记忆起,我们家就有一架八卦钟,父亲说,这是他用2元人民币购买回来的,这钟真够老旧,可能是清朝的老物件了。钟开始时还可以每小时和每半小时报时一次,但后来不行了,父亲于是把这一边的零件全部拆掉,留下计时部分的零件。但这八卦钟毕竟太有年头,计时部分的机械也必须经常维修。每次维修,父亲都是把一个个零件拆下来,放在一个我们叫深窝的竹笸箩里,用煤油清洗,再装回去,然后给每个零件的转轴涂上花生油,这样,又可以运行三几个月甚至一年。到了我上高中的时候,这钟连钟面上的数字也看不清楚了,父亲于是用白纸和毛笔写一张钟面贴上去。上世纪80年代中,父亲戴上了手表,邻居看时间也不用到我们家来看钟了,父亲才不再维修这钟,永远停止使用。

1999年,父亲和他的小孙子

我们家里经济条件不好,但出乎意料的是,上世纪70年代初,家里竟然购买了一台一斗(一个抽屉)的华南牌缝纫机。缝纫机要经常保养甚至维修,父亲凭着一股钻劲,很快就掌握了缝纫机的保养和维修技术。

有了缝纫机后,父亲破了的衣服不再需要母亲来缝补,连新衣服也可以自己做!父亲晚年才穿机恤的,之前穿的唐装上衣都是父亲自己裁剪、缝纫。唐装衫的布扣子父亲不会做,他就改用塑料扣。我印象最深的是,父亲开纽门,并不是像别人那样用剪刀开,而是用他的木工凿子!

父亲信风水,也懂点风水堪舆术,在都城附近找了好些吉穴。如果有人问我:“你父亲风水堪舆方面的造诣有多高?”我可能会这样回答:1978年我考上了华中师范大学中文系,1982年,我弟弟又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政治系,我父亲就认为是得益于他找到的风水吉穴。而认识我们的人,也说是因为我家太公山风水好。

父亲曾经自学过中医,买了、抄了不少中医书,理论背了一大套,但终究是胆小,不敢付诸实践,只好中途而废。

1991年2月6日,母亲去世,73岁的父亲先后在三个子女家中生活,1997年,我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第二年9月,我和妻子从市邮电局的单身宿舍搬到分给我们的福利房,80岁的父亲选择与我们一起生活。10月底,我的儿子、父亲唯一的孙子出生。

2000年,父亲和他的小孙子

父亲研究起名法多年,我给儿子起名字,确定“宋”之后的第一个字是“骐”,但第三个字却不知道选什么字好,于是请教父亲。父亲说当用6划的字,并脱口说出6划的字有哪些,然后建议我用“匡”字。我一听,很好,于是给儿子起了个“骐匡”的名字。

2000年农历八月十一,我和妻子给父亲做了82周岁的生日,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过了一个中秋节。但万万没有想到,农历八月十八、公历9月15日这天早上,父亲吃完他做的稀饭,洗净他自己的裤子晾晒到窗外,准备到市场买菜时,突发心肌梗塞,送院抢救无效,不幸去世,享年82周岁。

活生生的父亲突然去世,我们都难以接受。但我当年毕竟已年近四十,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因此能够坦然面对。

虽然是地级市,但当年云浮市区还没有殡仪馆,父亲的遗体要送到新去火化。在叔叔、姐姐夫妇、弟弟以及堂弟、堂妹们的帮助下,我作为长子,力求把父亲的丧事尽量办到最好,

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已经22年,父亲的一些遗物,特别是父亲的藏书,我一直珍藏着,每每看到这些遗物,我对父亲的思念就油然而生。

因为写作这篇文章,我专门上网查了1918年农历八月十一日对应的公历时间,竟然是9月15日。也就是说,从公历来说,父亲出生和去世,都在9月15日这一天!

从1918年9月15日到2000年9月15日也,父亲正好活了82年,一天也不多,一天也不少!

这难道是巧合?

不,这充分体现了父亲的为人处世准则:公道、不占半点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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