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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大米,没有白面,先秦人吃什么主食?

大米白面如今已经是中国人餐桌上最常见的主食,可是倒退回2000年前的先秦时期,这两样都是稀罕食物。

众所周知,大米来自水稻,先秦时期确实有。甚至中国正是水稻的原产地,大约7000年前的河姆渡遗址就已发现了稻粒。但问题在于,水稻对水的需求量很大,只能种在水田里,所以先秦时代主要是南方才种植,楚地就号称“饭稻羹鱼”,也就是以稻米为饭、以鱼为菜;而且由于南方地广人稀,产量也相当有限。有研究者统计过《诗经》中各类粮食的出现次数,发现黍稷等粟类出现了79次,麦类11次,豆类9次,麻类6次,稻呢?只有5次。

《诗经》记录的都是先秦中原地区的民风,显然在当时当地,稻米还属于比较珍贵的粮食。郑玄也称:“年丰则劳赐,农夫益厚,既有黍稷,加以稻粱。”——丰年时农夫多收获粮食,才能在黍稷之外再收获稻粱 。《论语》里,弟子“宰我”觉得为父母服丧三年太久,一年就可以了。孔子问他:服丧不到三年就吃稻米、穿锦衣,你心安吗?宰我也没看出老夫子的眉眼高低,答了句“安”。等他出去后,孔子转脸就吐槽弟子“不仁”。孔子显然是把吃稻米视为高于果腹的享受,也证明了稻的珍贵。

面食则根本不可能出现。面食的原料是小麦,先秦确实有了,目前学界普遍认为,这种作物起源于西亚,大约5000年前传入中国。但制作面食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先秦时期还没有复合磨盘,没法把坚硬的麦粒碾成面粉,小说《大秦帝国》里秦军动不动就大咥锅盔,只能说是艺术塑造。所以当时人们只能吃整粒的麦饭,具体制作过程如下:

第一步,把麦粒放进石臼,用杵之类工具来捣掉麸[fū]壳,这叫“舂”,“杵臼”也成了先秦常用人名,比如公孙杵臼,陈宣公、宋昭公、齐景公也都叫这个名字。

第二步,用簸箕之类扬掉麸壳,《诗经》就有“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的诗句。

第三步,把麦粒铺到案板一样的石碾盘上,用石磨棒像擀饺子皮那样把它们碾碎,然后才能去蒸麦饭。

即便经历了这一系列繁琐工序,麸壳也未必脱得那么干净,殷墟出土的首级里,很多颅骨的牙齿都是上下磨平,像反刍动物一样,考古学家们推测正因为当时去壳技术不发达,殷人不得不经常连谷壳一起“粒食”;麦饭的口感也不怎么样,一粒粒硬邦邦的。所以麦在先秦时期主要作为黍、稷的替补,填补农夫们夏季缺粮的空隙。宋代典籍《尔雅翼》称:“麦者,接绝续乏之谷。方夏之时,旧谷已绝,新谷未登,民于此时乏食,而麦最先熟,故以为重。”大意是:在农历四五月这个时间段,各家存储的旧谷已吃得差不多,新谷还没成熟,去年秋季种下的小麦却刚好此时成熟,可以让农人撑过这段青黄不接的困难期 。

晋景公就和这种食物结下了不解之缘,那真是个读来无比奇葩的故事:当时他得了重病,巫师预言他吃不上当年新麦就得挂掉,老头很不忿,硬是撑到了秋收,这天手下蒸好麦饭,他正要吃,突然觉得肚子胀,跑去上厕所,一不小心栽进了茅坑,大家慌忙掩着鼻子把他打捞上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果然没吃上新麦子。《左传》记录了这一过程:“将食,涨,如厕,陷而卒。”极度简洁的语言中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幽默。

后来到了西汉时期,由于复合磨盘的出现,小麦终于能转化成面粉,里面蕴含的热量和营养得到充分发挥,口感也有了质的飞跃,各种面食才开始普及,汉代《急就篇》有一句“饼饵麦饭甘豆羹”,“饼”不仅指大饼,而是泛指一切面食。它们是所谓的“野人农夫之食”,可见面食在汉代已飞入寻常百姓家,晋人束皙还在《饼赋》中描述“汤饼”:“弱似春绵,白若秋练。气勃郁以扬布,香飞散而远遍。”这样看来,“汤饼”很可能是面片汤之类的食物。

既然大米、白面在先秦时期要么是配角,要么根本没有,当时人们的主食到底是什么呢?答案是:小米。

小米早在新石器时代就已出现,考古学家曾在河北武安县的磁山遗址中发现了300多个长方形坑及窖穴,其中86个有粮食堆积,里面就包括很多小米,年代约在7300年前,其他遗址如西安半坡、裴李岗等地也都有发现。尽管口感不怎么好,但它毕竟最耐旱,对土壤要求不高,在农耕技术还不发达的古代,起码能保证产量,所以号称“五谷之长”。从先秦到唐代的整整1000多年里,它一直占据着中原地区主食的头号交椅,农夫们的田里种的是它,交田租交的是它,粮仓里储存的是它,给士兵刑徒发口粮发的是它,给官员们发工资发的也是它……直到中唐以后,小米才渐渐让位于麦。

先秦时期,这种作物有粟、稷、禾、谷等多种称呼,不过最常用的还是“稷”,周人的先祖“弃”据说擅长农耕,他就被称为“后稷”。“稷”还被引申为“五谷神”,经常与土地神“社”相提并论,当作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两样事物去祭祀,“社稷”就是这样来的。

北京中山公园的“社稷坛”,也叫五色土

《白虎通义》里有一段:“王者所以有社稷何?为天下求福报功。人非土不立,非谷不食。土地广博,不可遍敬也;五谷众多,不可一一而祭也。故封土立社示有土尊;稷,五谷之长,故封稷而祭之也。”意思是:人没有土地无法立足,没有五谷没法吃饭,所以君王要祭祀土地、五谷来给天下求福报,但土地太广博,五谷种类也太多,都没法挨个祭祀,所以立社、稷二神统一祭祀 。

《诗经》里经常和“稷”并称的是“黍”:“彼黍离离,彼稷之苗”“王事靡盬[gǔ]、不能蓺[yì]黍稷”“黍稷方华”“黍稷重穋[lù]”“黍稷薿[nǐ]薿”“黍稷茂止”。它其实是糜子,外表和小米很像,只是颜色更黄,而且口感更黏,如今的陕北还在拿它做馍。《本草纲目》称,黍、稷是“一类二种”,粘者为黍,不粘者为稷,稷可作饭,黍可酿酒。清代学者陆陇其在《黍稷辨》中也对二者做出辨别:黍贵而稷贱,黍早而稷晚,黍大而稷小,黍穗散而稷穗聚。

陕北黄馍馍就是“黍”做的

两种作物还可以继续往下分,优质的稷被称为“粱”,《本草纲目》称“粱者良也,谷之良者也”。“一枕黄粱”“稻粱谋”说的就是它,“膏粱子弟”则指吃得起肥肉和优质小米的富家子弟们(感觉吃的也不怎么好)。再比如黑黍叫“秬”,一皮两粒的黑黍叫“秠”(其他黑黍都是一皮一粒);红黍叫“穈”,白黍叫“芑”[qǐ];糙米叫“疏”,精米叫“粺”[bài];先种的黍稷叫“稙”[zhī],后种的叫“稺”[zhì];后熟的叫“重”,先熟的叫“穋”……

当时还有几种相对小众的粮食。有一种细长的黑米叫“菰”[gū]或者“苽”,也叫“雕胡”,生长在沼泽湿地等水边,所以《周礼》认为它适合搭配鱼来吃。它的产量远不能和黍稷相提并论,花期又长,种子成熟期又不一致,性价比并不高。然而后来人们发现,这种植物感染一种叫黑粉菌的真菌之后,就不会再开花结籽,茎部却变得膨大,从而变成另一种美食——茭白,外形有点像笋,但比笋干柔软。后来随着小麦、水稻甚至红薯、玉米纷纷加入主食阵容,种植者们很容易就选择了茭白,放弃了雕胡米,“菰”逐渐退出粮食行列,转而投入蔬菜阵营。

还有“菽”,既指大豆,也是豆类总称。“豆”起初反而指一种高脚食器,从这个字的造型就能看出来。它也原产于中国,先秦的人们把大豆煮成饭,豆苗(藿)做成羹。不过,大豆营养价值固然高,吃多了却容易胀气,所以主要是别无选择的穷苦人家在吃,战国纵横家张仪形容韩地民众日子过得苦,就说他们吃的是“豆饭藿羹”。至于豆腐,相传是西汉的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它也有个别称叫“菽乳”。

大豆苗

最后的“麻”就更小众了。注意不是芝麻,那也是汉代从西域传入的,叫“胡麻”,这是大麻。知道你想到了什么,那种违禁品来自印度大麻,只是大麻中的一种,这里是汉麻,它的雄株“枲”[xǐ]茎部的韧皮纤维可以用于织布,雌株“苴”[jū]结的籽含有脂肪可以吃,干炒出的大麻籽叫“蕡”[fén];也可以点灯,“麻油灯”就是这样来的。

以上这些粮食,可以有五谷、六谷、九谷等不同排列组合,“五谷”一种说法是黍、稷、菽、麦、稻,另一种是麻取代了稻;所谓的“六谷”则是:稻、黍、稷、粱、麦、苽。“九谷”是在“六谷”基础上再加大豆、小豆(荅[dá])、麻。

这些主食的做法基本和现在一样,要么煮成粥,要么蒸成饭,煮饭用的家什叫“鬲”,陶制的,和鼎有些类似,下面三条和肚子相通的粗腿。煮出来的是“羹”“粥”或者“饘”[zhān]。蒸饭用的是“甑”[zèng],有点像笼屉,口向外边翻卷可以握住,底是平的,有孔可以通气。把粮食放在甑里,甑再放到鬲上,鬲里放水,这就构成另一种炊具——甗[yǎn],下面点火就可以开蒸了。饭蒸好后,就放进一种圆口双耳的青铜礼器“簋”[guǐ]中,北京那条著名的餐饮街“鬼街”,就是这个“簋”字。它总和鼎搭配出现,不过比鼎少一只:周天子九鼎八簋,诸侯七鼎六簋,大夫五鼎四簋,士三鼎二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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