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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案说医 丨作者 / 莲花笙
这是六吉堂第56篇原创文章
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一杨贵妃，之所以用沉鱼落雁，羞花闭月来形容其美艳，那是因为贵妃经常浓妆粉黛，以遮掩她特有的狐臭。
以肥胖唯美的大唐，对于狐臭这种神秘的气嗅并不排斥，相反，凡是带有狐臭之人，都被认为是天生异禀。到了现代，人们却喜欢喷洒香体露，将这种神秘的气味遮掩起来。
香体露固然可以使汗腺毛孔收敛，将本来应该从汗腺排出的代谢物质，活生生又堵在了体内。犹如一大口唾沫，痛痛快快吐出来就比较好，吞咽到肚子里，还不是都出于无奈。
现在的微创手术也能去除腋下的汗腺，神秘的气味是没有了，但你想想，一座房子的排水道直接拆了之后，身体内部肯定会发生郑州级别的内涝，一大堆纯洁的细胞与灵魂都会香消玉殒。
那么，是时候让降妖除魔的中医大人隆重登场，西汉时期，医圣张仲景就创立了好几个治疗狐臭的秘方，连小日本的中医都学会了。《日本东洋医学会志》就记载，日本的失数道明就十分擅长用以给只有五位药的方子治疗狐臭。
一个三十多岁的未婚女子，14岁起,即开始腋下出汗，狐臭的气息非常浓烈，在医院的皮肤科碰了一鼻子灰，就连做微创手术都无济于事，为此一直独身。
此时正是2月下旬，春寒料峭，女子厚厚的毛衣都被汗液濡湿变色，脱掉上衣，果然有数条汗液从腋窝流出，一到夏季，就更严重了，哪里还敢人近处人。其他的症状就是浑身没劲，心慌的睡不着觉，肩膀疼，下半身冷，而且还是给大胖子，说是喝牛奶变胖的。
医生就开了个叫做防己黄芪汤的方子：防己、黄芪各30克，白术15克，甘草6克，生姜9克，大枣20克。
五味药，不起眼，口服稍微有点甜。喝到第二天，开始大量排尿，出汗很快减少，喝到第15日时，美女再也不担心腋窝出汗了，因担心夏天再犯，断断续续又喝了几个月，最终神秘的狐臭就此无影无踪，而且由一给大胖子变身为窈窕淑女。
防己黄芪汤是《金匮要略》里治疗湿痹的一个有名的方剂，用以治疗汗出，经常怕风吹，经常感到身体沉重的病人，尤其是身体肥白之妇女，大多牌虚湿盛，不能运化水湿,而形成湿证。
防己黄芪汤用黄芪补气，增强皮肤的排水的力量，再加上白术补脾益气，促进汗液从毛孔透发出来，再用防己苦寒药通窍、利道，泻下焦湿热，一方面往外排汗，一方面促进膀胱排水，所以聚集再腋下的代谢废物就此顺利的排了出去，重新还给人体阳光明媚的蓝天白云。
这个除湿的方子，为什么能够用来治疗狐臭这个疾病呢?我们先来认识下狐臭究竟是怎么产生的。
现代医学认为狐臭的产生是由于汗腺沾染了带有色素的细菌引起的，这种带有细菌的汗液在皮肤表面后，经细菌分解 ， 产生不饱 和脂肪酸而发 出难闻的气 味的 ， 其汗腺 可呈黄色 ， 绿 色， 红 色或黑色 ， 而狐臭正是因为细菌侵入汗腺 ， 繁殖产生毒素 ，而引发的一种汗腺炎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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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生理学认为，人体大概有 330 多万个汗腺，小汗腺占 90% ，它们遍布全身，分泌物比较稀疏单薄，成分主要是水和电解质，通常没有味道。
中医里，古人将狐臭 称为 体气 漏液等， 早在《 黄帝内经》 中就有“肝有邪 ， 其气 留于两 腋” 的记 载。至隋代《 诸病源候论》论述: “人腋下臭如葱豉之气者 ， 亦言如狐狸之气至 ， 一故谓之狐臭 ， 此皆血气不和蕴积故气臭。”又说“人有体血气不和， 使精（身体需要的营养物质）液（需要代谢排出的水液）杂秽（混杂而污秽）， 故令身体臭也。”这里指出了腋臭 的发生是因血气不和蕴积和精液杂秽所至。《 杂病源流犀浊》：“ 腋臭 ， 漏液， 皆先天湿郁病也。”
至明代的 《 外科正宗》 ， 则提 出: “ 有所传染者 ， 又有狐胎 而受生 者， 故不脱本来气质。凡此腋下 ， 多有棕纹数孔， 出此 气味。” 其狐胎之说或许带有神秘色彩，但也充分说明古人 已认识 到了腋臭的产生与遗传 以及个体体质差异有关 。
综合中医观点: 一是 秽浊 之气 由腋 下 而 出 ；一是与先天禀赋密切相关 ；二是 湿 热 内蕴 是 腋 臭 产 生的原因。可见无论是从中医还是西医的角度分析，狐臭的产生 都离不开“湿热”二 字，即湿热内蕴交蒸 ，渗溢腋下而成，所以在治疗时， 若能抓住“湿 热”这 个 症结，自然迎刃而解。
而防己黄芪汤则从人体代谢的根本上，一方面将汗液从全身毛孔（小汗腺）和排出，另一方面从小便排出，避免了湿热在体内大量淤积拥塞于腋下而产生臭气。
中医大夫阮仕军，更擅长用防己黄芪汤加减治疗狐臭，并将治疗狐臭的案例发表在贵阳中医学院学报上。
一个姓孙的24岁女学生，得狐臭已经七八年了，经常感到两腋下潮湿粘手，䍹气甚浓，腋下衣服黄染，四季如此，夏季尤甚。而且还经常感到吃饭不香，肢懒身倦，大便溏烂。另外也是个小肥胖，嗜好甘肥，舌淡苔白腻，脉浮滑。当时正值炎热之夏天，气味扑鼻。一看舌苔白腻，脉浮滑。
防己黄芪汤加味：汉防己、生黄芪各30克，炒白术、泔茅术（苍术）各15克，泽泻、茯苓各20克，车前子、（车前）草各12克，生甘草6克。
服了3剂，腋窝汗出轻微了很多，神秘的气味也淡了。于是又加滑石(包着熬)20克，6剂。气味减轻了百分之七八十。再服了8剂（其中服到第3剂的时候正值月经来，气味复浓），经此反复，服完后，又增汉防己至60克，服6剂，症状若失。继服5剂，腋下汗出正常，䍹气完全消失。
最后用“异功散”（人参 茯苓 白术 陈皮 甘草，大枣 生姜健脾理气，调治一个多月，最终全愈。1年后随访，未见复发。
此后，阮仕军医师，陆续用防己黄芪汤治好了很多狐臭病人，这些患者年龄最大48岁，最小14岁，患病最长的25年，最短的1年。都经他全部治好了，最短疗程2月，最长6.5月，平均3.5个月。
他用的方剂依然是：防己、黄芪各30克，炒白术15克，甘草6克，生姜9克，大枣20克，不过他在针对不同的病人时，对方子进行了加减变化：水湿严重的人加茅术（苍术）车前子；脾虚明显的加茯苓、泽泻；伴有肥胖病人加茵陈蒿、焦山楂各20克。
在大量临床实践中，医家发现多数狐臭患者常常感到双腋下汗出粘滞不爽 ， 甚至两腋下汗 出色黄 ， 粘染衣袖 ， 这 已与 《 金匮》 : “汗粘衣 ， 色正黄如柏汁”的黄汗证极为相似 。这点从现 代医书对狐臭的描述便可清晰的看 出。如《 中医皮肤 病学》 对狐臭临床表现描述 为: “汗液发黄。皮肤上有 棕 纹 毛孔 ， 汗液 中散 发 特殊 的臭 味 ， 夏季 重 ， 冬 季 轻 。”
因此 ，胡希恕等很多中医学家，除用防己黄芪汤治疗狐臭之外，又一个中医治疗狐臭方——桂枝芍药苦酒汤隆重登场。
黄芪芍药桂枝苦酒汤出现在《金匮要略·水气病》第28条:“黄汗之为病，身体肿，发热汗出而渴，状如风水，汗沾衣，色正黄如柏汁，脉自沉，何从得之?师曰:以汗出入水中浴，水从汗孔入得之（举了一个得黄汗病的例子），宜芪芍桂酒汤主之。”
黄芪桂枝芍药苦酒汤只有三味药：黄芪 桂枝 芍药各三两（现代用量一般各15-20克），这三味药煎法不一样，要将三味药，放到七升水（1400毫升）的水里，再倒进去一升（相200毫升）苦酒（醋），煎取200毫升，口服。黄芪补表强卫驱逐水气外出，桂枝芍药调和营卫，又以醋的挥发性泄营血中淤热，曹颖甫说面部淤血可以用醋调和面粉敷，就能有效减轻，说明醋有清除血分淤积的力量。
金匮要略提出的黄汗病，在现代中医临床上大量应用。《 中医皮肤科临床手册》： ( 狐臭 ) 汗溢 色黄 ， 时湿内衣 ， 特殊腥臭 ， 味如野狐 ， 臭秽熏人 ”，《 皮科证 治概要》: “( 狐臭) 初起腋下易于汗 出， 逐渐汗液色黄如柏汁， 染著衬衣， 有臭气 ， 若夏季或 多汗时 ， 臭气加剧 ， 不可近人。腋下有棕纹缕孔 ， 汗出 粘腻 ， 如膏如脂” 。其所述与《 金匮》关于黄汗病的描述 原文一致 。
由此可见，黄芪桂枝芍药苦酒汤，虽然只有三味药，但诸药相协 ， 使营卫气血调和畅通 ， 则 水湿除， 郁热止， 则 狐臭 自愈 。由此 观之 ， 将 芪芍桂酒 汤用于狐臭的治疗 ， 确属对证之效方。
最后再举一给胡希恕用黄芪桂枝芍药苦酒汤治疗黄汗病的病例：
李某，女，30岁，北京市工人。长期低热，症见口渴、汗出黄黏、恶风、虚极无力、下肢浮肿、自感身重，舌苔薄白，脉沉细。此为黄汗表虚津伤甚证，拟以黄耆芍药桂枝苦酒汤:生黄耆15克，白芍10克，桂枝10克，米醋30克。结果服六剂，诸症尽除。
黄芪桂枝芍药苦酒汤，可以看作是桂枝加黄芪汤的一个变方：用黄芪固表来止汗、用桂枝芍药调和营卫，因为汗出的很厉害，损伤了津液，所以不但不能再用生姜大枣去发汗了，还药米醋收敛药力入营清郁。
医学家还发现了狐臭病人的最后一个秘密：他们通常还长这一对“油耳朵”，医学上称为“油性耳垢”或者“湿性耳垢”。因为大汗腺不仅分布在胯下、腋下，还分布在外耳道里，也就是那种淡黄色的耳朵屎，其实那是耳道中湿痹死皮。
这最后一个秘密，再此破译了狐臭病人的疾病密码——湿热内瘀而欲出腋下。只要紧紧抓住这个病机，中医治疗狐臭病就可药到病除。
半部伤寒治天下，抖一抖金匮要略（古代伤寒金匮为一本书，名伤寒杂病论），随便掉落的两首带有黄芪的药方——防己黄芪汤，桂枝芍药苦酒汤，就能彻底治愈狐臭。
据说北宋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的前世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那个女子在梦中说黄庭坚左胳膊有的狐臭。可见世间所有令人不愉快的部位，都隐藏着一个美丽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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