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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 | 《绿色记忆》之:打赌 | 作者:刘月凯

林场最大的困难就是交通不便,那条通往山下的羊肠小道,就是林场生产、生活的生命线,种子、农药、肥料、苗木、粮食、蔬菜、……全靠人挑肩扛,扁担这个最原始的运输工具,在林场几乎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根,山下挑东西来回百余里,其中的艰辛知青体验最深,……青年热情高不甘落后,硬和老工人比,你担二百斤,我也不担一百九十九。那个时期,谁都下山挑过东西,包括那些在家娇生贯养的女知青,谁的肩膀都被压肿过、磨烂过,最后肩上结了厚厚的老茧,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青年后来竟能挑三百六十多斤,疾走如风,文弱的姑娘也能担一百五。

担担挑挑不但劳动强度大,还耗去大量人力,有时还会影响职工生活,记得一个大雪纷纷的寒冬,雪封住山,全场近三百人断了粮,硬是场里的田书记带着二十多个老工人到附近群众家去借,才没造成粮荒。

要想改善林场生产生活条件,只有修路。

场领导下大决心,不管花费多大代价,也要修通往山下的路,那怕能拉平车也好。

职工听说修路都摩拳擦掌,乐不自禁,与林场相邻的两个村听说后,主动找场联系,愿助一臂之力,山里人别的没有,就是有满身憨力气……

林场在住房十分紧张的情况下,又腾出六间房让群众住宿做饭。修路大军浩浩荡荡,林场更加热闹。

山区群众十分贫穷,各生产队自己立伙,吃粮吃菜全靠群众自筹。

场村分片包段,每天从早到晚炮声不断,林场两上工,八小时,群众一天三上工,干活不论时间。

热情高,干劲大,进度也快,不到一月,就修了五公里,虽质量不高,走平车没问题。场村准备大干一冬一春,把路修到山下。

五龙庙是个自然村,属卫安大队,这次修路,出勤20多人,听说每家出一人,不准缺勤。

队里做饭的锅台就垒在我宿舍的房山头,一到开饭,门口蹲满了人。时间一长,互相熟悉,若遇刮风下雨,我还主动邀他们进屋吃饭,边吃边拉些闲话,晚上没事,也爱到一起拉拉家常,谈话中,我深深体会到山区群众太苦,甚至有些户连盐都吃不起,全家的零花钱全靠鸡下蛋到供销点换些盐、油(点灯的煤油),养鸡队里有限制,五口人只能养三只鸡,三口人养二只……有群众穿得破破烂烂,衣不遮体……要说他们来修路,等于出门了,有人把家里的好衣裳都拿出来穿,平时在家穿得很不成样子,冬天甚至一家几口只一条棉裤,谁出门谁穿。

山里人厚道,别看穷,一熟,他们回家拿粮菜总顺便捎点柿饼、核桃之类的,说让城市人尝尝鲜。

我发现修路人中,有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瘦瘦的个子,黄巴巴的脸,不知是有病还是长期营养不良,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他的衣服又脏又烂,膝盖处和屁股上都露出了肉,鞋更烂得邋遢不起来,脚趾几乎全露在外边,他很不合群,象只孤雁,吃饭总把碗端到一边,很少听他说话。一天刮大风,午饭过后,他独守灶旁取暖,冻得瑟瑟发抖。

我看他可怜,让他到屋避风,他惧怕似的:“不、不、不。”好象进屋就有灾难降临到头上。

“他身上生好多虱子,晚上谁都不愿和他在一起,他来时连被子都没带,还是队长给他个大衣……”同队的一个年轻人说。

他很自卑,又很有志气。从他不多的话语中,我听出他不是本地人,哪的口音,我也拿不准,队里人象是都岐视他,将他另

眼看待……

他少言寡语,不苟言笑,一天到晚总是愁眉苦脸的样子。队里好多人象对待“管制对象”一样训他。一次我听到做饭的喝斥他:“滚一边去!你站在这锅边,别人还吃不吃了?”

他象个很肮脏的东西,猪狗不如,他忙躲到十几米外,等别人都打过饭,他才露面。队里人为啥瞧不起他?

入冬了,我穿着棉鞋,脚还被冻了,可他还是赤脚穿一双破鞋,外面露出的脚趾个个发紫。一次我问他:“穿这鞋冷不冷?”半天他才说:“冷也没办法,没钱买鞋。”听说话,他不憨不傻不缺心眼。

有天中午,我下工路过场卫生所,正碰上张医生给他包扎脚,他的脚被尖利石渣刺了个寸把长的口子,地上有一滩血,这时我看到他的鞋前后掌各磨一个大洞。家里真是穷得买不起鞋?

回到宿舍,我把情况一说,别看屋里的几个人都带点二毬底,但极富同情心,我拿出一双新解放鞋二件衣服,黑大个拿出一件绒衣,一双袜子,炳二拿出一条裤……我把大家捐献的东西送到他屋,他死活不收,这时候他还死要面子。

“冬天了,你还穿这么单,冻病了,还得花钱。”我十分怜悯地说,“你脚上早有一双好鞋,也不会被刺破了。”我把东西硬塞给他。

“我家穷,没啥报答你们,我给你磕个头吧。”他泪水婆娑了,“在林场,我遇到好人了。”

“新社会不兴这个。”我拉着他。

“俺老家,过年还兴磕头。”他说。这是我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在他队里群众口中得知,他叫孙二娃,十九岁,老家是河南封丘,有名的老灾区,他自小父母双亡,是他姐要饭把他养活大,几年前,他姐带着他要饭来到这里,别看山里人穷,饭好要,这家半碗饭,那家一个馍……他姐正青春年华,长得不算丑,在一个好心人的摄合下,嫁给了五龙庙大她十几岁的老光棍,他姐什么也没要,唯一的条件就是把弟弟留下,将他养大成人,安个家,没了父母,当姐的要尽抚养义务,可谁知这个老光棍是个吝啬鬼,还是个二百五,去地干活,他只嫌小舅子干的少,吃饭时他只恨吃的多,为这事,他姐和男人不知吵过闹过多少次,但每次都会遭受一顿毒打,姐弟俩也曾偷跑过,可她肚里已怀上人家的孩子,无奈又跑了回来,受气总比饿死强……

孙二娃没上过一天学,连自已名字也不认,他从小就学会忍气吞声,委屈求全,姐姐家常为多他这一张嘴,闹得天翻地覆。他想到别处干活养活自己,可想来想去没地方去,他常一个人背后哭,感到无路可走,他姐到处托人给他物色“倒插门”(上门女婿),终因其貌不扬,无家接收。他姐夫在周围声名不佳,好吃懒做,外加“不照脸”,不是遇上他姐,怕要打一辈子光棍,……

几天前孙二娃回家拿粮食,姐夫说他在外吃得多,背的三十斤粮食半个月就吃完了,以后咋过哩!姐夫骂骂咧咧,无奈他空手而返。做饭人也很苛刻,清早硬不给他打饭,说他带的粮食吃完了,还是队长出面,才没让他空着肚子去干活……

那次“施舍”后,他见我总是苦笑笑,但笑得很难看,很勉强,很可怜。他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自愧站不到人前……

一个漆黑的夜晚,天飘着凋零的雪花,干了一天的活,夜里又吹一会牛,大家象往常一样进入梦乡,谁也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伙房喂的那条叫“苍苍”的狗,异乎寻常的吠个不停,搅得好多人没睡好觉……

清早起来,满山遍野白花花一片,刚端起碗,有人报来一个可怕的消息,“孙二娃吊死在小南洼的一棵柿树上……”听说是老队长发现的。孙二娃半夜穿衣出来,老队长以为他出去解手,直到天明没见回来,队长有种不祥之兆,一大早起来就四处寻找,终于在那棵柿树上看到了他……

我的心猛一沉,多不幸的一个年轻人呀!我和许多好奇的人放下碗,奔向小南洼,那里已有许多群众在围观了。

小南洼沟狭,偏僻,离场部二里多,平时很少有人去,洼的四周是密密麻麻的小栎树和杂灌,中间有几块不大的梯田,那棵柿树长在最下那块梯田的堰头上。柿树枝桠相互交错,最底层向北伸出碗口粗的一个树枝,离地二米来高,孙二娃就吊死在这个侧枝上。远处看,他象低着头站在枝下,……

“他咋站着死的?”一个女知青奇怪地问。

“吊死的人,时间一长,身体往下坠,脚就挨着地……”一位农村老者说。

“怪不得前几天见他拾几节烂麻绳塞在枕头下,我以为他攒着卖钱的……”队里一位中年人说。

上吊的绳,确实是用几节麻绳接一起的。看来他想死的念头不是一天二天了,他感到生活无望,早有准备。

“二娃穿的齐齐楚楚,那来的衣服?”他队里的一个年轻人说。

我内心一阵酸楚,他长十九岁,没有享受过人间幸福,我几个人捐出的衣物,成了他离开这个世界的送终衣。

听村里人议论,昨天孙二娃又回家取粮食,回来天黑了,在家带了十几斤玉米面,过称时作饭人发现布袋里有双黄鞋,说了他几句“你是孩子吗?这么不懂事,面是大家吃的,咋把臭鞋放里边,你这是恶心大家哩!这面以后另外给你作……”做饭人只是说说而已。

多数人都说:孙二娃不是故意的,这孩子平时挺老实,干活也卖力,不知谁给他的鞋,他视为至宝,回家怕鞋丢了,随身带着……还有个老者说,他是鬼迷心窍,魂早让小鬼勾走了。

“主要是他姐夫对他太不好,在这儿起早摸黑干,回家连粮食都不让拿……他想死的念头时间长了,要不半夜咋摸到这沟里,咋知这洼里长棵柿村,怕早存这心了。”有个中年人说。

林场的炊事员时刚说:“怪不得狗叫一晚上,它可能发现孙二娃往南洼去了,雪地上看,这狗来来回回跑十几趟了,它是叫人去救哩。半夜我出来解手,'苍苍’咬着我的裤腿硬往南边拉,我不知咋回事,……要是知道……孙二娃或许死不了……”

“啥时生,啥时死,这都是命里注定的。”老者发言了。

孙二娃的身上、头上沾了一层薄薄的雪,他两眼紧闭着,死得很安详……

村里人把他从树上卸下来,他全身已经僵硬。

中午时分,他姐闻讯赶来了,离很远就听到她哭天扯地的嚎啕声:“我那苦命的兄弟呀!你跟着我可没享过一天福呀!二娃呀,你的命咋恁苦哩!你这样走啦!我咋对得起死去的爹娘啊!”

揪心裂肺的哭声使好多人都掉了泪,这姐弟俩的命真是太苦了。

尸体放在雪地上,等公安局来验尸。

大家该吃饭的吃饭,该干活的干活,没有因为孙二娃的死影响生产、生活。人们除了说些同情、可怜的话,其他依然如故。

我住的宿舍。四个人,黑大个,炳二、爱国和我,一间屋放四张床,一张桌子,中间的空间已很有限了,平时打扑克,下象棋都是坐在床上,来人闲侃床替代了凳子,我几个人谁也不讲究,不管找谁,坐了谁的床,没人计较。

我们这间宿舍是个传播“恐怖”的地方,黑大个、炳二总爱讲些神呀鬼呀,死人什么的,全是怕人的东西,特别是黑大个,一看有胆小的人进屋,他就开始讲“聊斋”之类的故事,而且是连讲带比划,让人听了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使听者夜里常作恶梦,黑大个只要听说谁听他的故事吓得晚上睡不着觉,总是畅怀大笑,象是达到预期效果……时间一长,胆小人不敢涉足我们这间屋子。

林场也有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鬼不怕的人,他们专爱听这些东西,闲了总爱往这间屋子来,聆听黑大个的……,然后“现炒现卖”,到外边散布“恐怖”,去吓唬胆小的人。

孙二娃的死虽说我们心里沉甸甸的,但不沾亲带故,并不显得过分悲伤,当天晚上,屋里来了几个胆大之人,对二娃的死来个“专题讨论”,任意发挥,中心议题:“人是不是有灵魂,人死了魂到哪里去了”大家各抒己见。

“人常说,死人满街跑,活人床上卧,有道理。别看有人看着好好的,活蹦乱跳的其实魂早就走啦!你说这是啥问题?”炳二说。

“说冤魂不散,还真有这事,我门口有个年轻媳妇水里淹死了,她的魂附到我家邻居姑娘身上,说的那些话都是那媳妇的,说她如何可怜孩子,不忍心……”耿春林讲个事例。

“四川丰都有个阴曹地府,你们听说过吗?阳间有的东西,阴间全都有。”炳二自觉知识渊博,吹得昏天地暗。

“炳二,你去过那地方?”我找茬问。

“你尽管听,别扳叉?这些都是书上写着的……”炳二不满意了,他不喜欢中间有人打断他的话。

“孙二娃吊死,阎王爷会收他吗?”我问。

“不会收的,恐怕他的魂也是到处游荡……”爱国接上说。

“听说人死了,去阎王殿过的第一关就是'奈河桥’,谁要是在阳间作恶了,守桥的阴官就把你丢到奈河里。”黑大个对阴间的事似乎懂得很多。

“不管是阴间阳间,还是多做善事、好事,好人都有好报。”耿春林说,“听说阎王殿里掌管生死薄的姓崔、叫崔钰,在哪个朝代当过宰相,因他为官清廉,办事公道,死后阎王爷就把生死薄交他掌管……谁的阳寿到了,他大笔一勾,人就没了,……他手下有两个人,黑无常、白无常,他俩各有分工,白无常头上顶块牌子,上写'你也来了’,正常人寿尽了都归他管,若你在阳间作恶,不管是贪官污吏,还是平民百姓,由黑无常管辖,他头上也顶块牌子,上写'正在拿你’。阴间也善恶分明,若你在阳间作恶,根据犯罪种类大小把你分别送入十八层地狱,……阴间刑罚比阳间利害得多,上刀山,下火海,磨肉酱喂天狗……”

“唐朝的宰相魏征,听说上通阳,下通阴,他与崔判官司关系很好,唐太宗夜游地曹府,就是他安排的”炳二讲道。

围绕这个题,一直议论到深夜,他几个饶有兴趣,阴间的事好象都很精通,不知书上看来的还是听说的。

“春林,你听了夜里能睡着觉不能?”炳二笑着问,耿春林是外宿舍的,他来我们屋的次数并不多。

“就这些话还能吓着我?不是吹,咱躺坟头上也能睡着觉。”耿春林拍着胸大言不惭。

“你要真胆大,现在到二娃上吊的柿树周围转一圈,我拿五元钱请客。”黑大个突然把话一转,打起了赌。

耿春林向窗外望了望,缩一下脖子。“这个我不敢!”

“那你吹啥哩吹?看来你是个假大胆!”炳二讽刺说。

“炳二,你胆大你去,我给你拿十元。”耿春林反激说。

“我……我也不敢。”炳二笑着退缩了。

“月凯,你要敢去,我加倍,给你贰拾。”黑大个盯上了我。

“我再加五元。”炳二也跟着起哄。

“我加十元。”春林的矛头也瞄上了我,“现款,咱把钱掏出来。”

他们看我年龄小,平时不爱说话,故意耍笑我。我越犹豫,他们闹得越起劲,一会桌上就放了六十多块钱,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会作出惊人之举。

“声明一下,我打赌可不是为钱!明天你们掂二瓶老白干就行了”。我被激起,平时他们总把我当成胆小之人,这次我想震震他们。我从来不信神神鬼鬼那一套,孙二娃我认识,凭我对他的好处,他不会吓我的。

“我看你也是说说算了”黑大个又将钱收起,另几个人也伸手想拿回钱。

“我说话从来算数。”我斩钉截铁地说,这决心不是随便下的。

“明天我掂酒,春林准备菜,炳二管跑腿。”黑大个提前分工,他以为还是儿戏,并不当真。

“我看算了吧,深更半夜的。月凯真有个啥好歹,人家父母来找你几个算帐。”爱国半天没说话,我以为他在床上睡着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炳二不依了,“爱国你睡你的觉,少管闲事,等明天喝酒吧!”他要看我胆子究竟有多大。

“话说出来,我没打算收回。”我真的较起了劲,“你们说,用啥来作证!”

“你拿把斧头,在柿树上砍块树皮回来,清早核一下是不是那棵树上的。”耿春林提出方案,“这屋有没有斧头?要没有,我床底下……”

“不行!夜间拿斧头,等于给他壮胆哩。”炳二这小子想的真多,“咱采取其它办法。”

“拿根绳子拴树上。”耿春林说。

“昨夜吊死一个人,今夜又有人拿绳子,小鬼以为又去上吊。”黑大个提出反对意见。

“我看这样吧,用张纸,把它贴树上。”炳二想出个歪点。

“月凯,可不能犯软蛋呀!”黑大个唯恐我耍他几个。

“看你说哪了。”我最后提要求,“刚下过小雪,路滑,让我拿个手灯?”

“不行,听说小鬼小炮最怕灯光了。”炳二说。

“外面有雪照着,明晃晃的。”黑大个说,他们今夜非要试我胆了。

“就这样吧。”我不提任何条件,“你们给纸吧,可声明,万一夜间刮风把纸刮掉……”

“不要紧,只要在那洼里找到那张纸都算。”耿春林说。

炳二从爱国的日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上“孙二娃”,又特意划了个骷髅,这小子坏透了,有意吓唬我。

“凌晨一点,我说月凯,你就不要去逞这个能了。”爱国劝我。

“看看,爱国,这现成的事还叫你搅黄了。”炳二不满意。

“那我就出发了”我将字条装进衣袋,向他们作了个告别的手势。

刚出门,一阵寒风夹着雪向我袭来,我打个寒噤,要说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我心嗵嗵直跳,连自己都感觉出来。那场雪下有二寸厚,一点没消,今夜的天是阴的,没有月光,雪闪着亮,能看见眼前的一切,去小南洼没有路,林场职工和周围群众是不常到那里去的,只有柿子快熟的时候,知青仨仨俩俩到那里找烘柿……我凭印象往那个方向走,没有路,脚下又滑,我走的艰难而格外小心,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沟坎,我只好绕路,雪滑路险,我借助荆棘、杂草、藤条,用手抓住往前摸,有几次没看清,抓到了圪针,手刺得象针扎,我心里直骂炳二,拿个手电你都不让,你小子存的什么心?

风一阵紧似一阵,“叽叽”地响,栎树的枯叶和荆棘杂草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给人一种恐惧凄凉感。

不到一半路程,我心里有些反悔,打这个赌,没任何价值,自讨苦吃,那帮家伙,特别是炳二,总想看别人个笑话,搞个恶作剧幸灾乐祸,和他们较劲,不值得!但到这一步,只有前进,不能后退……

二里多长的路,我摸迷三次,到处一片白,方向也辨不清,我站在原地回忆好久,猛地想起,清早好多人都去洼里看,雪地有脚印,可怎么找也未找到,风扬起的雪早把脚印覆盖了。

我觉走有十来里,终于找到了正确位置,不会错的,那棵大柿树隐约可现。越往前走,我的心就越跳得厉害,柿树上七股八叉的树枝,象个庞大的妖怪在张牙舞爪,随时准备把人抓走吃掉,孙二娃吊死的情景又不断在眼前浮现……

每往前迈一步,就象迈进深渊,走向鬼门关,我心跳加快,腿也开始发软。

到柿树跟前,我头皮阵阵发麻,手哆嗦着,那字条上抹了好多浆糊,总也贴不上……寒风呼呼刮着,我出一身冷汗……

忽然,对面山坡上传来异乎寻常的沙沙声,响声特别大,象刮风,但又不象,“啊呜、啊呜”风声中还夹有狼嗥,不会错的!这叫声我不止一次地听到过,神鬼都是传说,谁也没有真正见过,那狼可是实实在在……

坡上响声越来越大,叫声越来越近,我毛骨悚然,急忙顺原路往回赶,慌不择路,一连滑倒三次……

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凄惨的声音从半坡传来,“我可是死的冤呀!阎王爷那边不收我呀!这让我到哪去!我太孤独啦!我得找个作伴的!”……是冤魂不散?嘶哑的哭声似孙二娃,细听又不象。

我往声音的地方望了望,那里似有几个黑影蠕动,一缕亮光,一闪就不见了……

当我急急走一个转弯处,近处有响声,紧接着不知从哪儿飞来几个雪团,差点砸着我……

我回到宿舍,感觉内衣冰凉冰凉,汗湿透了,宿舍里空无一人,我心里有数了。几分钟后,黑大个仨个人回到屋里,我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算你赢了!”他仨人都笑了。耿春林告诉我:

“你出门之后,我三人不放心,怕有个三长两短,共同商量尾随着你,保持一定距离,看你真往洼里去,我们来到山半坡,借着雪光,看你贴完字条往回转,炳二这小子起了坏心,说:'吓唬吓唬他,我不信他这么小,就不知道害怕!’

先是他晃着树,然后学狼叫,……接着他又捏鼻子学孙二娃哭……转弯处,他又砸你几雪球,……”

“这小子坏透了,明天喝酒治治他。”耿春林很看不惯炳二的那套作法。

一夜之间,我一鸣惊人。“刘大胆”的名字很快传开,人们开始对我刮目相看了……

作者简介  

刘月凯,河南省济源市作家协会会员,林业局退休干部。生于1947年9月,原籍河南省浚县白寺乡西郭村,后随父母迁往焦作市,1963年12月7日“上山下乡”来到河南省济源县大沟河林场。1980年12月调济源县(市)林业公安派出所,曾担任所长、科长等职,荣立个人三等功一次,1989年在重庆西南政法学院进修一年。

2002年退休后开始写作,已出版文集《绿色记忆》上、中、下三部,100余万字。参与电影《爱在绿洲》(曾在央视电影频道播出)的创作与拍摄。

出品:大河文学(ID:dahewenxue

编辑:大河小编 (微信:449912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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