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凸 凹
阿兰·德波顿说:“当作家,无所谓文章写得好与不好,而是怕交不出稿子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动笔。”
他之所说,我十分赞成,因为我的写作实践,正可以给予印证。
我的许多文章,特别是游记、书评和所谓的主旋律作品,都是应命而写。问题是,写命题作文,未必就写不好,我的许多被人认可的篇什,包括传颂、入选、获奖,差不多都是出自这种写作状况。
这些文字,如果不是有人催促、逼迫,我未必会写。当然,这就如奶牛产奶,常常是靠挤;另一方面,外力的挤压,会让你被迫扩展写作边界,在陌生处涉笔,在无文处有文。一个人的写作,常常会陷入惯性,即写自己熟悉的、兴味的题材,那样,就写得顺畅,一如神助。但是,也带来缺陷,即因无难度的挑战,就写得“滑”,甚至千篇一律,无新异品相。
现在人们发现,纳博科夫的写作,是“卡片式写作”。他把构思和断想,写在卡片上,待时机成熟,或有了完善的冲动,再填充、再扩展。用他的话说,这就像拼图玩具,“这儿取出一块,那儿取出一块,拼出一角天空,再拼出山水景物,再拼出——直到完成整部小说”。他的做法,源于他对人的记忆机制的清醒认知,即:存储与提取。
人的记忆容易消失,提取就有了难度,往往会落空。卡片虽小,但能让记忆“固化”,一张张的卡片积累起来,便形成了相对完整的记忆链条,就形成了可提取的存储。纳博科夫说:“想象是记忆的一种形式,意象来自联想的力量,而联想则由记忆提供和促动。”所以,他认为“我要写一本书”和“我要写好一张卡片”有十分重要的关系,因为后者能够打破写作行为的“瘫痪”,避免写作的拖延。
事实上,超一流的作家,都偏爱做卡片,他们靠卡片唤回飘逝的记忆,甚至会让灵光再现。
这其实并不神秘,也不玄奥,就是民间的一个经常挂在人们嘴边的说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我之所以对纳博科夫的“卡片式写作”感兴趣,也是因为有会心的感受。我写作长篇时,基本不写完整的写作提纲,而是把冥想中突然出现的词句、场景、动作、表情、对话,甚至人物的行为、性格的特点、生动的细节,都随手记在身边的本子、或纸片上。一旦写作遇阻,就拿过来看一看,受到触动、得到启发,就能接着顺畅地写下去。
现在想来,这些技术上的做法,以及它们的妙处,必须“在场”才能感受,才能运用,在写作理论和有关的教科书中,没有现成的阐述,实际上也没办法阐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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