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如画

　　

　　伫立在迈阿密海滩，大西洋的蓝色波涛朝脚下扑来……

　　举目远眺，天碧透，云雪白，视野是如此的高远而辽阔。顿时，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鸟，在天海间飞翔；又像是化成了一尾鱼，在波峰浪谷间遨游……这儿，是享受阳光的天堂，来自世界各地的游人，都喜欢半裸着，躺在白沙上似烤鱼般晒着太阳，或迎着波涛去冲浪……而我更喜欢凝望那海、那浪、那天、那云……

　　其实，最壮观的一幕，是在傍晚。岸边的棕榈和海葡萄树都停止了窸窸窣窣的低语，海滩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情侣在漫步。夕阳的火红轮，即将跃入海底，就在那一刹那，彤云如画，红阳喷发的万道金光直射海面，一下子，大海被染成了金色，粼粼灿灿，就连那朝夕阳走去的恋人，也被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天宇下，一片辉煌。

　　看海上落日，还有个好去处——基韦斯特。那是佛罗里达群岛顶端的珊瑚小岛，位于美国版图的最南端，因大文豪海明威曾在这儿度过壮年岁月，写下《乞力马扎罗的雪》《丧钟为谁而鸣》等名篇而蜚声天下。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落日节。落日的嘉年华在海边的落日广场举行，一到傍晚，来自五大洲的落日迷，便际会于此。人们有的嚼着烤肉，有的品着冰咖啡，有的喝着朗姆酒，眼睛却都在盯着同一个方向——太阳沉落的地方。

　　陪伴夕阳的是那变幻莫测的云岫。倘若没有了云，便失去了渲染的气氛和诗意的灵动。我去的那一天，天庭上几乎没有云朵，唯有一抹长云却横亘于西天，遮蔽了要归去的太阳。人们没有失望，似乎都在屏住呼吸，期待着奇迹的发生。那云，好像在故意考验大家的耐性，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变得愈加的厚重。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突然，云层裂开了一道缝儿，露出一条耀眼的彤色，随之，投下一片神奇的霞光，海面上顿时金光万点，闪闪烁烁，迷离照眼。

　　人们不约而同地欢呼雀跃起来。当然，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在祈盼着更加辉煌一刻的出现。

　　可谁料想，夕阳没有露出最后的笑靥。

　　人们并不沮丧，太阳落下去了，还会升起来。每天的落日景象没有雷同，只有更美，更加迷人。正因为如此，人们期许着，祈盼着明天，也便有了一批又一批的落日迷络绎不绝地来到落日广场，才有了一天接一天永不落幕的落日节。

　　就在人们不肯收回最后一瞥目光的时候，一架飞机飞临日落处的云端，那飞机后面，还拖着一面展开的旗帜，上书：落日节快乐！它如一枚信号弹引爆了大家的激情。广场沸腾了，舞蹈，跳起来了；杂技，耍起来了；食摊、酒肆，热闹起来了……落日节进入了高潮。

　　我望着狂欢的人群，想起了海明威这位“老海”，倘若他还健在，一定会出现在这落日广场，喝一杯朗姆酒，跳一支曲子，与人们朗朗谈笑……然而，他如那轮落日一样戛然而去。

　　人生恰如这海上的红轮，升起来，必将落下去；一代人飘然而去，一代人又喷薄而生，是谁也不可改变的规律。“老海”虽然离去，但他留下了对海的礼赞和咏叹，其千古绝唱《老人与海》，至今还在后人的瞩目中，是足以让人钦羡的事。

　　不知不觉中，一轮圆月投下清辉。我凭栏望去，海面如舒展的胴体，悄然无声。大海在望着天穹上的月，在谛听着广场落日节的欢腾……

　　月色中的大海也有风情万种。

　　午夜，我曾在迈阿密海滩观海听涛。

　　那次，并非是我期盼的满天月光，而是浓云含月。但见那隐约的半轮月，在云后发出一束束白光，投射到海面；海面上的波涛，变成一道道白练，银光烁烁，它们平行着，直铺排到我的脚下。而整个天幕和大海，除了月光照射的范围，仍是墨色一片。

　　远远望去，那漆黑的天幕神奇地裂开一扇圆形的天窗，好似内有万盏银灯齐照海面，并在海面洒下碎银般的光亮，甚是神奇。更奇妙的是，当你沿着海滩朝前走去，这光亮也随着你的脚步而移动……

　　夜色下的大海只有黑白两色在跃动，而当天光大开，才会看到它多彩的容颜。越是在灿烂的阳光下，才越是能感受到它色彩的绚丽和迷人。去往基韦斯特的跨海长桥上，左右两侧的海面尽管都是一样的浓艳、摄人心魄，色彩却大不相同。这一侧，一片粉绿，连着一片孔雀蓝，丝丝络络，浓淡相间，如同泼洒的丹青；那一侧，一抹豆儿绿，衔着一抹马兰紫，其间还点染着朵朵的翠绿，不似丹青胜似丹青。苍穹如洗，云朵飘飘，沧海如画，叫人如醉如痴。

　　待车驶过长桥，我走到海边，轻轻地掬起一捧海水，但见那水中竟有一尾红色的小热带鱼，让人不胜惊喜！

　　尘世茫茫，恰如这海，每个人不过是其中的一滴水而已，倘若能变成一尾鱼，穿波越浪，该有多么的自在！

　　我爱海，更喜欢在海边捡拾那五颜六色的贝壳。它们都是历经沧桑，把灵魂留给风浪的精灵。我曾走过大西洋和太平洋边的多个海滩，望着潮起潮落，总是满怀期冀去寻觅，可寻觅到的，不是惊喜和收获，而是困惑和迷茫，贝壳都哪儿去了？那些海中的精灵难道都销声匿迹了吗？

　　不由得想起三亚的“大东海”，那一年，在那儿的海滩上，我拾到了那么多色彩缤纷的贝壳，那一刻，我仿佛变成了贪心的家伙，拾也拾不完……

　　还记得离三亚不远有个小小的神岛，岛上几乎没有石头，所谓的礁岩，都是流年经月的大贝壳堆积而成。岛子四周，海水如粉绿色的缎子，清澈得可以见到水底长着的珊瑚。那珊瑚一丛丛，一簇簇，一蓬蓬，如琼花，似梅朵，若龙须，像灵芝……红的耀眼，紫的瑰丽，白的玲珑剔透，绿的千娇百媚。其间，还有一尾尾色彩绚丽的热带鱼在嬉戏游弋……

　　一位部队的首长曾经对我说：“西沙更好看，在海边可以拾到更大更漂亮的贝壳，有时，还能遇到虎斑贝和梅花参哩！”

　　他盛情邀请我去西沙看看。岂料，起了台风，让我失掉了去西沙的机会。

　　尽管岁月如风飘去，我心依旧念着西沙。那天，我在波特兰海滨登上临海的山坡，坡上，红花紫卉，缤纷灿烂。顺着坡，朝下望去，便是那蔚蓝的太平洋。我知道，越过那泛着白浪的波涛，彼岸便是家乡。倏忽间，那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又一次袭上心头，我揣摸着它该是怎样的美丽和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