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米花

◎ 王健

腊月，当脸上沾着黑灰，一头挑着炉子，一头挑着爆米花机的老师傅风尘仆仆地赶到小村时，预示着欢乐的一天即将要展开……

是，最雀跃的当然是小伙伴们了。

爆米花的师傅来了，意味着将要放寒假了，意味着马上要过年了！表明年货准备进入倒计时……

老师傅会找一个开阔的平场子，又是避风的地儿，摆开爆米花的架势。

他的主要装备就是一台老式大炮爆米花机，我觉得叫炮弹爆米花机更贴切。我一直感觉这个家伙就像战争电影里日本鬼子投放的炸弹。

整个机子是放在两个相对竖立的铁支架上，机子下面放置一个火炉。

炉子下部还开有一个小口，连着一个风箱的管道，风箱是手摇的那种。有的师傅没配备风箱，小孩子们就用蒲扇来扇风，使炉火烧得更旺。

小伙伴们用干松毛等软柴引燃炉子，并加入栎树枝等硬柴，蓝色的烟便袅袅升起来……蓝天下，白云悠闲地飘着，太阳暖暖地照着，一场热闹欢乐的活动打开了序幕。

老师傅先是将机体旋转预热几分钟，然后把机子竖起来，拧开盖子，用唐瓷缸子舀出一缸大米，倒入机膛，并拧紧盖子，重新放到支架上继续加热。

老师傅一边摇手柄，一边观察中间的压力表，觉得火候一到，就用右手加力管套在机体小弯头上，使劲一抬，左手摇柄一下压，再向右一转，就将机体搁在旁边一块敦实的厚木垫上。

再把一个特制的有一个缺口的藤制的透底的圆筐摆好，并展开圆筐后面连着的一条有两米多长的布袋，布袋是敞口的，但袋口已经扎实了。

老师傅的机子头正好落在圆筐的缺口处。

一切准备就绪。这时，胆小的女孩子们马上躲到远远的墙角去了，胆大的男孩则在旁边已捂起了耳朵。

老师傅使劲一扳铁管，“嘭”的一场巨响，机头腾起一团白雾，瘪瘪的长布袋猛然被热浪撑得饱满浑圆，像一条圆嘟嘟的大蚕，整个布袋里冒出白色的水汽，一股浓郁的米花香气霎时便弥漫了整个场子和山村……

响声惊动了更多的小伙伴闻声赶来。

刚才躲到旁边的孩子们一下子围到布袋旁，贪婪地吸着香气，迫不及待地等着，眼巴巴望着，巴不得早点打开布袋。

老师傅双手抓起圆筐往袋尾方向使劲一抖，然后顺着布袋一路捋过去，布袋尾巴就充实起来了。这时，他解开袋尾的绳索，白花花胖乎乎的米花就“噗”的一声就落在事先备好的脸盆里。

抢！你一把我一把，甚至双手开弓，头一锅马上被一抢而光，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欢欣的笑容，真是其乐融融……

这时，赶来打米花的用具已经排起了长队，有的是瓦盆，有的是布袋，有的是筛子，里面装的物品也各式各样，有玉米、黄豆，也有阴米（一种蒸熟后又阴干的糯米），当然最多的是大米。有时候，加入了糖精，米花就变得甜丝丝的。

各家的小朋友也纷纷搬来了要加入火炉的木材，堆放在一边备用。

黑夜之中，转动的机体带动炉中的火，火焰围着机体跳舞，温暖着冬夜里人们的双手，也温暖了他们的心窝；机体挂动烧着的木柴头时，一群群小火星向夜空飞散，映红了孩子们的脸庞……

正月，到乡亲家拜年时，用开水冲一碗米花，再上红糖，再配上几粒红枣或几根姜丝，热腾腾、甜蜜蜜、暖乎乎……

妈妈还用自己熬制的麦芽糖桨，蘸上黑芝麻、花生仁、葡萄干等，混上米花，搓成一个个米团子，或是再切成块状或片状，香甜酥爽……那时是我们最好的零食。

现在爆米花有了很多先进和时髦的机器，简单方便，但却少了很多乐趣。

老手艺虽老，但里边有时光的香味。（自由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