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刘 （广州 插画家）
前几天做了一个故乡的话题。翻到一本书，1939年出生的清华大学土建系毕业生、典型北京四合院大家庭长大的赵老先生，用几百余篇短文和手绘画回忆了自己的故乡北京。有一段写买鸡蛋时在灯箱上照照是那时北京小孩都会的买菜技术。这习惯我们家那边没有，菜市场服务没达到那么好的标准。倒是到了广州，发现阿婆们买鸡蛋，都一个个拿起来放灯箱上照，开始觉得阿婆多事，跟菜市场买菜一根根挑一样，有点过于计较。直到我买回几次鸡蛋，一打进碗就散黄了，才觉得，要是有时间，拿灯箱照照很有必要。
马未都先生在他的都嘟脱口秀节目里说到上世纪80年代农村的鸡屁股银行。那时农村，鸡是便捷型经济家禽。比较一下就知道，猪的饲养期很长，得一日三餐的养上一年，才能杀出一口净重300多斤的大肥猪。羊也这样，每年春秋两季得从羊身上剪一层羊绒羊毛，拿去换零用钱。赵本山宋丹丹和崔永元春晚小品《昨天、今天、明天》就对生产队剪羊毛这事有过调侃。所以，一家人想轻易吃一顿猪肉羊肉没那么容易。鸡的便利性就好很多，只要每天喂，母鸡一两天总要下次蛋，吃不完的部分拿去换柴米油盐。我小时候有一年家里计划秋天修缮一下房子，我奶奶前一年秋天就开始组建鸡群，孵一堆小鸡。每天她都要赶着鸡到草地上放，吃草捉虫。内蒙古一个企业给自己的鸡产品打广告说：春天吃青草，秋天吃蚂蚱，以示天然喂养。在我小时候，这确实是农村日常光景。后来我奶奶那群鸡到了秋天就都能干活了，下蛋的下蛋，不下蛋的长肉。修缮房子是农村人一件很大的事，不兴找工程队，就用自己村里壮硕青年泥瓦匠帮工，主人家伙食自然要高很多，以示谢意。那年秋天，小孩子也跟着吃了不少次鸡蛋，喝了不少碗鸡汤。一家人的体面都让那群鸡给盘回来了，不但我家院子里外一新，就是给我家干活的青年们，也觉得这个月在我家吃的还不错。最开心的是我奶奶，一到晚上就对着那群鸡献殷勤，菜地里本来是人吃的菜，也摘回来洗净剁碎，掺上精细的玉米面给鸡当主食，那群鸡在那一年，个个肥贼大胖，走在街上都傲视群雄，第二天下出的蛋光滑漂亮，虽然没有双黄，但绝对没有散黄的。放油锅里一煎，泛着好食材干净清新的黄光，端上桌子，真是一盘好蛋。
就是现在，我家餐桌上还是离不开鸡蛋。哪天实在忙，只要冰箱里有鸡蛋，一顿饭就解决了。寻常点的是西红柿炒蛋，变化一下是鸡蛋韭菜饼，放点面用清水和稀一摊，就是几张薄饼。冯巩和徐帆早期合演的电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取悦徐帆来家吃饭，自己抡着大铁锅滋啦啦摊了盘鸡蛋，徐帆喝口二锅头，尝口鸡蛋，用满嘴方言津话赞道：你摊的这个鸡蛋，忒嫩。把想谋求个二次婚姻的冯巩美的不行，当即用这个鸡蛋给徐帆承诺了一生。你看，鸡蛋的用场，真是多到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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