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精灵一般的旋律，有了你们，生命才有了光。
前几天，在微博上转了个柴可夫斯基钢琴三重奏的视频。有人留言问我：“这是一流作品吗？”
我一愣。我听音乐，从没想过它是不是一流作品。我不会因为它是一流作品而去听它。也不会因为它不是一流而不听。什么算是一流作品？谁来定？不同时代对于音乐的评价口味也相差甚远，比如巴赫在十八、十九世纪，还算不上个三流作曲家。但这完全不妨碍巴赫的伟大。我喜欢的曲子往往不是所谓一流作品，它打动了你，这就足够了。所谓一流作品，听不下去的也很多。听音乐，是面对自己的内心，没必要“装”。最好的音乐，在我看来，就是你在做别的事情时，周围完全没有音乐的情境下，突然能想起的某段旋律。沉浸其中，自己把自己感动了，这就是最好的音乐了。比如，我就常常想起马斯卡尼的歌剧《乡村骑士》里那段令人销魂的间奏曲。秋高气爽的某一天，我飞驰在高架之上，突然想到这段旋律，马上打开手机翻出这段曲子，一放起来，人马上进入了一团金灿灿的美妙虚幻之中。这感觉太好了。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是在姜文的《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片子里贯穿始终的主旋律，其实就是这首。当时片子还没公映，我们上戏的一位老师和姜文是哥们，偷偷拿来一盘家用录像带。那时放暑假了，我们都还没回家，大热天找了间红楼的空教室，用教学用的大电视偷偷放。我们围坐在灯塔一般的电视柜周围。周围静极了，蝉鸣、汗臭、模糊的影像交织在一起。看完，大家都不响。太牛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姜文得奖了，来上戏做讲座，说到这段他喜欢的音乐。他说，他拍的时候，只想起有这么一段旋律，但不知道是出自哪里。问了好多外国的朋友，都说不知道。最后，偶然碰到了一个谁，才知道原来是歌剧《乡村骑士》里的。于是，找人买版权什么的，反正是费尽周折。这事过去很多年了，前段时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上看《阳光灿烂的日子》的修复版，本来期待重新来一次大学时代的“激动”，但可惜，那时的激动再也找不到了。看出一些毛病，其实很多电影是经不起反复看的。但相反的是，直到现在，一听到里面的这个旋律，还是会无限激动。眼前会浮现出一片金光，满眼的金光灿灿，一个小男孩在四合院屋檐之间蹒跚地滑翔。浪漫、美好。也联想起自己那些金灿灿、浪漫而美好的少年时光。真想永远地漂浮在那片金光里。永远地定格。我还非常喜欢比才歌剧《卡门》里的一首长笛间奏曲。间奏曲，就是歌剧里一幕和一幕之间，为了让演员有时间去后台换服装，作曲家就写些过渡的音乐来撑时间。有人可能看不起这些大歌剧里的小过场，以为无非是可有可无的点缀。但你把她抽出来听听看。实在是太美了！怎么美？真是不好说。只是觉得人间的美好，都在里面了。用手机循环播放，一会儿就放完了，再来一遍，再来一遍，哪怕听一百遍都不会厌。恍然记起，小时候，三爷叔就喜欢吹这首曲子。夏日，太阳落山了，洗完澡，躺在南窗下大大的老派欧式写字台上，凉风轻轻吹来，三爷叔在晒台上吹起悠扬的笛声，不远处国际饭店高高耸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那时候真年轻啊！风华正茂，英俊潇洒，简直是“玉树临风”。只愿时间永远凝固在那一刻。那些刻在记忆深处的精灵一般的旋律，有了你们，生命才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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