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东风且伴蔷薇住

南京，这个古老沧桑而又美丽的城，在这四月末的水墨烟雨中，千里莺啼绿映红，蔷薇开殿春风，晚春最后一场轰轰烈烈的花事已席卷了整个石城。无论是大街小巷，无论你是徐行缓步或在车内疾驰，无论你是有心寻访或是无意邂逅，低眉抬眼的瞬间，都会被一处处轰然盛放的蔷薇惊艳。栏杆外翠叶间的红蔷薇粉蔷薇，一朵一朵，千朵万朵处处开。丘陵地带的围墙，高低错落着粉红花，深红花，间或还有清丽的白色野蔷薇。高架路的绿化带两边旖旎飘垂绵延十数里，坐在车里目不暇接。就连公交站台后面也能开成一片花海，不可思议的美甚至让人痴迷得误了公交车。

红蔷薇粉蔷薇

蔷薇盛开的季节，在香樟花的甜美气息里，金陵古城将暮春之美和盘托出，坦荡大气，毫无保留。除了道旁随处可见的蔷薇花墙，还可以去寻访弥漫着旧时气息的颐和路片区，那里都是民国时期建的公馆，高墙内一幢幢中西合璧的小洋楼幽隐在法国梧桐和香樟树遮天蔽日的绿荫中。墙内墙外多植蔷薇花，花开时节一簇簇各色繁花从浅黄色墙头垂下，衬映着一旁民国风味的路灯和苍灰色门廊，真的是美仑美奂。爱美的女子披着披肩穿一袭旗袍站在花下回眸一笑，婀娜身姿衬着好花枝，居然有穿越时空的恍惚之美。沿着优雅洁净的林荫路走走停停，繁花一路，看着那些鲜花绿树丛中的小楼不禁让人猜想:时光流逝，当年的达官显要早已风流云散，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些什么人呢？最爱天竺路21号胡小石旧居的建筑之美，西班牙风格的小楼，古堡般的大门边黄墙灰瓦上蔓延着一大片纯白的蔷薇，在下垂的绿色藤蔓间分外清丽，与众不同。如果在雨后去那里散步，风中的花香和着春天雨露的气息，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天竺路21号建筑外的白蔷薇

与颐和路公馆区的民国味不同，南城的老门东历史文化街区则多是传统的中国古典建筑，这里的蔷薇花也是这个蔷薇季不可或缺的主角，虽说这里也是熙来攘往的商业区，但是因为本来就都是旧式民居，古老的建筑，精美的雕花，精心的修缮，独具匠心的装饰，一年四季花木繁茂风光流转，每一家店铺都成为独特的风景。这里的蔷薇开在粉墙黛瓦之上，或是青砖木门旁，自有一种别处不及的古色、古香。谷雨那天傍晚时分云彩漫天，我穿行在老门东的一条条古旧的巷子里，看着墙头大簇大簇的红蔷薇粉蔷薇和野蔷薇衬着后面高大的绿树和青灰色山墙，墙后的一角暮天晚霞如画，美得无可言说。巷内多古装丽人，衣香鬓影，环佩叮当，在花下嫣然而笑，颠倒众生。更有些人迹少至的幽深古巷，蔷薇攀着古木又迤逦垂下覆满了整个门楣。斑驳而厚重的木头门扉紧闭，錾刻精美锈迹斑斑的门环寂寂安躺在暮春的暮色里。

老门东暮色中的粉蔷薇

其实我见过最美的蔷薇是一户路边人家小院的阑干外，长在一片绿竹旁，年年花开时深红浅红铺满，粉粉白白野蔷薇夹杂其中，蜂蝶纷纷。我都是清晨经过，每见宿雨过后枝枝叶叶尽含泪，或是晨曦初起粉香初染，莺啼燕语，道不尽的好春光。可惜去年此时惊见花儿居然都被斫去，只剩一些断梗残枝，原来是小区换了新物业，嫌占道强行砍伐了。看了许多年的花，一朝被斫去，愤恨世上每多不解意之人之余倒有些不胜今昔之感了。花的主人是个老先生，倒是笑眯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我自叹境界不如。今年再经过，只见满院粉色芍药花捧出锦盒，曾经的断梗残枝上生意满满，蔷薇零星开依旧。

池上蔷薇

东郊明孝陵的未见山民宿，幽静小院的粉色蔷薇花开到极致，几乎遮住了木板门上贴着的隶书楹联——“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彼时清昼寂寂无人，惟闻空山鸟语。无数蜂儿在花间嗡嘤，乱红飞过，暗香游移。欧词曰：“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对着满院繁花心中默祷：春色到此已十分，寄语东风，且共蔷薇住！

关于作者

素纸 本名顾卉，自由撰稿人。喜爱花草、诗词和古雅的闲情生活。著有散文集《几回花下坐饮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