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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志铭,超浓缩的人生故事

  ▶▶志铭是一个人“超浓缩版”的人生故事,其历史漫长而悠久。有的墓志铭是一个人生平事迹经历的详尽介绍,也有很多只有言简意赅的一两句话,或哲思诗意,或幽默调侃,基本都彰显了墓主人的性格。

▶▶这些墓志铭

。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引发我们对生命价值与意义的思考。

清明时节,是春日踏青的好时光,也是慎终追远、扫墓祭亲的日子。当我们行走在墓园中,是不是会有意无意打量那些墓碑,留意那些凝结了逝者一生故事的墓志铭?

01

历史文学书法艺术

的多重样本

墓志铭是一种特殊的文体,出于对生命的尊重与怀念,人们在墓碑上刻下文字来哀悼逝者,兼以对其平生事迹“盖棺定论”,可以视作丧葬形制的一部分。

关于中国墓志铭的起源有多种说法,有人认为我国最早的墓志铭是秦刑徒墓瓦文,出土于陕西临潼县秦始皇陵西,瓦片上记录了刑徒的姓名、籍贯、役名等。也有人中国墓志认为起源于西汉,“”杜子春临终作文刻石,埋于墓前”。

现存可考的最早的石刻墓志,一般认为是东汉的《贾武仲妻马姜墓记》, 1929年在洛阳出土,上面详细记录了马姜的姓名、家世、平生事迹以及死亡时间。

《贾武仲妻马姜墓记》,刻于东汉延平元年(106年),1929年在洛阳邙山王村出土。曾归金石学家罗振玉收藏,罗称之为“此为墓志之滥觞”。现藏辽宁博物馆.

南北朝时墓志较多,其中北魏墓志更是典范代表,这种刻在石碑上的墓志文字,直接推动了中国书法史上的一大流派——魏碑体的兴盛。

隋唐是墓志的鼎盛期,墓志数量巨大、形制完备、风格多元。社会也格外重视,颜真卿、柳宗元等大家都亲自撰写过墓志,韩愈更是一位“墓志大家”,撰写的墓志文最多,价格也最昂贵,刘禹锡曾说韩愈当时写一篇墓志可以达到“一字之价,辇金如山”。

早期墓志文多是记载墓主人的生平、评价,发展到明清时期,志文不再局限于严肃的文笔,而是情文并茂,有时也抒发作者的文学主张和政治态度、生活追求等,加上书法往往上乘,因此是研究历史、文学、书法艺术的一个重要途径与角度。

国外的墓志文历史比中国还要更长久。早在古希腊时期就诞生了一种“碑铭体短诗”,这种诗体的诗句简短、凝练,内容有褒扬、哀悼、劝勉、祈愿等等。

发现于雅典阿提卡地区的特提霍斯墓志铭,刻于公元前6世纪,是迄今已知最早的墓志铭,现藏雅典碑刻博物馆。特提霍斯墓志铭一共四行诗句:

每一个人——或城民或外邦人/从海上来经过时,轸恤特提霍斯这个好人吧/他亡于战争、失去了鲜活的青春/你们若为此哀伤,去行善吧!

02

千姿百态墓志铭大赏

墓志铭千百万,最有个性和特点的,自然是搞文学与艺术的那一拨。有精辟的箴言,也有平和的告别、庄重的评价、深奥的哲思,更有“到死也要皮一下”的幽默豁达。

沈从文墓在他的故乡凤凰古城的沱江之畔,墓碑用凤凰本地的五色石制成,墓碑正面刻着他自己的话:“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能认识人。”

背面是他的姨妹张允和的题词:“不折不从,星斗其文,亦慈亦让,赤子其人”,这句也是一首“藏尾诗”——从文让人。

  沈从文墓碑

1938年,老舍参加“抗战文协”,在《入会誓词》中,他说“在我入墓的那一天,我愿有人赠给我一块短碑,刻上:文艺界尽责的小卒,睡在这里。”若干年后,这句话真的刻在了这位人民艺术家的墓碑上。

老舍墓碑底座设计为他的头像在涟漪中央,对应他为投水自尽

很多作家或诗人的墓碑上都刻着自己的话,甚至不约而同都是自己作品的最后一句:

菲茨杰拉德:我们就这样扬着船帆奋力前进,逆水行舟,而浪潮奔流不歇,不停地将我们推回到过去。——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最后一句。

弗尼吉亚·伍尔芙:死亡, 即使我置身你的怀抱,我也不会屈服,不受宰制。——她的小说《波浪》的结尾。

叶芝:对人生,对死亡,给予冷然之一瞥,骑士驰过。——叶芝晚年作品《本布尔宾山下》最后一句。有人将其翻译成“冷眼向生死,一骑过红尘”。

叶芝是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他的墓地在其故乡爱尔兰斯莱戈。

福克纳:紧抱着我的泥土自会让我呼吸。——出自他的诗《密西西比小山,我的墓志铭》。

诗人雪莱的墓志铭则引用了别人的诗句:他并没有消失什么,不过感受了一次海水的变幻,变成了珍奇的瑰宝——来自莎士比亚的剧作《暴风雨》。雪莱去世的原因是其乘坐的轮船因暴风雨在海上沉没。

而莎士比亚本人的墓碑上刻着的,则是他亲自撰写的铭文:“看在耶稣的份上,好朋友,切莫挖掘这黄土下的灵柩;让我安息者将得上帝祝福,迁我尸骨者定遭亡灵诅咒。”

法国文豪萧伯纳走的是轻松调侃风:我早就知道无论我活多久,这种事情还是一定会发生。

萧伯纳活了94岁,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幽默精神。

罗伯特·弗罗斯特的墓碑上刻着“我和这个世界有过情人般的争吵”。今年是这位美利坚民族诗人诞辰150周年。这句话是大部分普通人一生最真切的写照。

弗罗斯特是小编非常喜爱的诗人。下面是他为妻子写的墓志铭,可以翻译为:在天比翼、在河同舟。

丘吉尔向来以强硬著称,他将这个风格保持到了最后:我已经准备好去见上帝,至于上帝是否准备好了忍受见到我的折磨,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1978年,书法家启功六十六岁时为自己自撰了墓志铭: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瘫趋左,派曾右。面微圆,皮欠厚。妻已亡,并无后。丧犹新,病照旧。六十六,非不寿。八宝山,渐相凑。计平生,谥曰陋。身与名,一齐臭。

这个诙谐豁达的墓志铭,现在静静躺在启功的墓前,由他亲自手书。只是并非八宝山,而是万安公墓。

03

科学派的另一种风格

有别于文艺界人士的情感路线,科学家们的墓志铭通常“简单粗暴”,往往是其成就的展示呈现。

数学家陈景润的墓碑由两个大理石铸成的数字叠加组成:白色的“1”和红色的“2”,象征了陈景润的“1+2”数学理论,底座则镌刻着被国际数学界命名的“陈氏定理”。

陈景润墓位于北京市门头沟区万佛华侨公墓

类似的墓志铭还有16世纪德国数学家鲁道夫,他把圆周率计算到小数点后35位,是当时世界上最精确的圆周率数值,后人称之为鲁道夫数。在他的墓碑上就刻着:

“π=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7950288”。 

还有物理学家玻尔兹曼,他发现了热力学第二定律的统计解释,他的墓碑上写着以他的名字命名的玻尔兹曼熵公式“S=K. log w”。

“力学之父”阿基米德葬在西西里岛,墓碑上刻着一个圆柱内切球的图形。球的体积及表面积,都是其外切圆柱体体积及表面积的 2/3,这一结论是阿基米德的发现。

天才数学家高斯18岁时,就用代数方法得出正十七边形的尺规作图法,解决了两千年来悬而未决的难题。他为此而特别高兴,并交代将这个图形刻在自己的墓碑上。但后来他位于哥廷根大学的墓碑上并没有刻上正十七边形。在他的出生地不伦瑞克,人们在他的青铜塑像下方,刻上了一枚正十七角星。

传说中的正十七角星,在高斯出生地德国不伦瑞克的塑像上。

牛顿是第一个长眠于威斯敏斯特教堂的自然科学家,他的墓志铭由诗人亚历山大·波普所写:自然与自然的定律,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上帝说,让牛顿来吧;于是,一切变为光明!

这句至高评价并没有被刻上牛顿的墓碑,他的墓碑上是下面文字:伊萨克.牛顿爵士安葬在这里,他以超乎常人的智力,第一个证明了行星的运动与形状、彗星轨道与海洋的潮汐。他孜孜不倦地研究光线的各种不同的折射角,颜色所产生的种种性质。对于自然、历史和《圣经》, 他是一个勤勉敏锐而忠实的诠释者。他以自己的哲学证明了上帝的庄严,并在举止中表现了福音的纯朴,让人类欢呼曾经存在过这样一位伟大的人类之光。

——看了牛顿的墓志铭,恐怕每个人都会觉得虚度此生!

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还有一块著名的石碑,据说并不知道是纪念谁,碑上刻着的文字是这样的: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的想象力从没有受到过限制,我梦想改变这个世界。当我成熟以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这个世界,我将目光缩短了些,决定只改变我的国家。当我进入暮年后,我发现我不能改变我的国家,我的最后愿望仅仅是改变一下我的家庭。但是,这也不可能。当我躺在床上,行将就木时,我突然意识到: 如果一开始我仅仅去改变我自己,然后作为一个榜样,我可能改变我的家庭;在家人的帮助和鼓励下,我可能为国家做一些事情。然后谁知道呢?我甚至可能改变这个世界。

如果说那些人类之光们的墓志铭让普通人仰之弥高、无法企及,那么这段话却适合任何人,每个人的成就或许不同,但每个生命都有价值,活过、爱过、努力过,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这块墓碑,质地粗糙、造型普通,没有墓主姓名和生卒年月,也没有任何介绍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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