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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随记
作者：三月听雨
版式设计： 婉静
直到小侄子考上重庆的某所大学，爸妈才算真正结束了在县城的几年陪读生涯，回到他们阔别已久，却日夜眷恋的老家。在他们眼里，繁华的城市再好也比不上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那个小村庄，他们胸腔里浸润着的是那些庄稼，青草和野花的气息，哪怕是路边那些牛粪的气味，都是他们久违且极其贪恋的味道。没有儿孙绕膝的日子,他们平常就是种点菜地，养几只鸡，栽几颗果树，要么就到那些老邻居家串串门，唠叨些庄稼地里的活儿，父亲偶尔也拉拉二胡来打发时光，日子就这样单调而孤寂地过着。所以周末天晴，我就会抽时间下乡，问候他们的身体状况，还有就是想去看看家乡的山水，重拾童年的记忆。
这个周末闲来无事，虽说气温较低，却有暖阳高照，倒也是出外的好天气，我便骑车带上妻子回乡下老家。从县城到家乡的公路，不再是坑坑洼洼，已经改造成一条宽阔坚实的柏油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很快就来到爸妈住的楼房门前。母亲听到摩托车的喇叭声，一阵风似地迎出家门，大概是看到我们被风吹得通红的脸吧，她忙端来热茶让我们暖暖身体。我问她父亲去哪里啦，母亲说前段时间隔壁村老人们集资请了戏班子演戏，我们村一帮老戏迷也不甘落后，他们也自发筹了五万多块钱，其中有不少老人出资一千，请了安徽黄梅戏班子唱了三天，今天又开始唱本土的饶河戏，父亲正在帮忙。母亲笑着对我说今晚可以过过戏瘾。没多会儿，父亲听说我来家了便匆匆地赶来，这些天没见他，精气神也比在街上那会好多了。他高兴地告诉我，这些天他差不多看了半个月的戏，真地饱了眼福。我原本打算下午赶回县城，听父亲一说便决定在老家住上一晚，也好重温儿时看戏的那种滋味。
每次回到家乡，我都会怀着近乎朝圣般的心情去踏访一些童年生活过的地方，但时光荏苒，一切都已非记忆中物景。我知道，那一小段岁月，连同我儿时的纯真梦想已渐行渐远。那被拆得只剩下断墙残垣的老屋、那儿时撒欢而今不在的老槐树、那曾经人流穿梭、热闹如赶集的黄土小路，如今都布满了荒草尘埃。生活已经走向了高处，那些碎屑似的旧时光景还有多少人记得呢？
老家门前的的那条小河是我多年以来挥之不去的念想。这次也不例外。走在小河岸边的地坎上，眼前的小河对于我来说是那么亲切熟悉，却也陌生了很多。由于有村民承包河塘养鱼，他们挖掘了好几个小型鱼塘，小河被弄得满目疮痍，与我记忆中的样子比起变化了不少，河里的鱼大多数已经被捕捞贩卖，只留下一群鸭子在河里悠闲地游弋，几只鸟儿立在岸边横躺着的枯枝上正扑打着羽毛，当路人经过时它们发出几声惊叫，然后用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向远处的湖面掠去。路边的树叶一派凋零，而地里的庄稼却还是翠绿欲滴，河边那些菜园地里，嫩绿的油菜开始努力地向上伸展着腰肢，充盈着一种向上伸展的生命张力，让人感觉到在这个清冷的季节里，大自然却正蕴含着春天的生机。不远处的那些茂密的竹林在河中的倒影，宛如一幅泼在宣纸上的水墨画，静美而淡雅，秀美且庄重。几声狗叫打破了我的思绪，一只大黄狗从菜园里窜出，向我们示威似地发出警告，它一定是这里承包户养的，专门用来守护这几块鱼塘，在它眼里，我们俩已经侵入了它的领地，而对我来说，这里留下了我童年的足迹，对小河的记忆已经植入我的骨髓，而今却被弄得支离破碎，从而对承包户和这只狗产生的一种莫名的恨意，在我瞪大的眼睛里开始燃烧，让这只狗感到畏惧而退缩，它或许也心有愧疚，在菜园里撒了一泡尿，悄悄地躲到不远处的地沟里啃着不知哪里弄来的骨头，我发现它看我的眼神也慢慢变得柔和友善起来。我想知道，它是不是已经感觉到我并不是这里匆匆的过客，却也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
这个季节的水位实在很低，裸露着一大片土黄的河床，那一只只小木船慵懒地躺在岸边，仿若和虫儿们一起悄然冬眠。去年乡民们在河边筹资募捐修建的那座庙宇，庄严雄伟，气势非凡，它目光深邃，凝视着并不遥远的鄱阳湖，逢年过节村民们在庙前鸣鞭放炮，顶礼膜拜，祈祷菩萨保佑这一方沃土，守护这一湖清水。我默默地蹲在湖边，手捧着清凉的河水，任它从指缝间慢慢渗出，也让我沉淀已久的那些童年破碎模糊的记忆，在河水的摇曳中重新组合，而愈发变得清晰而深刻。小鸣湖和大鸣湖是老家莲湖的两条河，与鄱阳湖仅隔一条大堤，如果说鄱阳湖是母亲湖，这两条湖则是姊妹湖，她们虽没有鄱阳湖壮阔博大的身躯，却有着娟秀婀娜的身段，秀美迷人。每年夏天，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们便携儿带女，在河里游泳嬉戏，清澈凉爽的河水冲散了他们劳作的疲惫和倦意，大人孩童们那畅快的欢笑声至今依然回荡在我耳边，久久不愿散去。家乡门前的这条小河，它是父老乡亲们栖息的乐园，也是村民们赖以生存的母亲河......站在湖边，我们以小河做背景，用手机拍照，留下一个个美好的片段。河边的草丛里开满了金黄的野菊花，散发着一阵阵醉人的芳香，引来一只只小蜜蜂儿飞来绕去，妻子说这些野菊花晒干了泡茶，可以清热解毒，对于很少喝茶的我来说，这次却很有喝茶的念头，我笑着说那我们就摘一些回去吧，也让我在喝着菊花茶的同时，好好品一品家乡的味道，相信它一定是原汁原味，且让我回味无穷......
不知不觉来到村小学门前，我小学就读的学校由于八三年那场洪水已经化为一片废墟，现在的小学经过异地重建，校舍宽敞明亮，教学楼和教工宿舍都有现代化配套设施，办学条件已经不亚于县城学校，想起自己小时候读书的艰苦，感慨于现在的孩子有着良好的学习环境，时过境迁，耳边仿佛又响起儿时的琅琅读书声，久久回荡。
晚饭过后，我和父母一起去看戏，村里的老人活动中心开始热闹起来，老年人坐在一起说笑，他们黝黑的脸上闪着光亮，那眼角皱纹挤出的欢乐神情，告诉我这些天就是他们最幸福的节日。他们中很多人都是我的父辈，一辈子扎根在这一块土地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劳顿与艰辛，在他们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印痕，他们曾是生龙活虎的庄稼汉子，而今却变成老态龙钟步履艰难的老人。对于乡下老人来说，能够看上饶河戏，无疑是享受一顿无与伦比的精神盛宴，那婉约柔美的戏腔，如同饶河水涌起的水花，时而高亢，时而激烈，时而柔缓，时而舒展，那一个个充满世态炎凉人生百态的故事，那生动逼真的表演，都让他们如痴如醉，为戏喜而抚掌大笑，为戏悲而涕泪横流，小小戏台却将乡亲们善良朴实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
咚锵的锣鼓声，鞭炮声混杂着村民们的欢笑声响彻在戏台的上空，我的思绪也被这氛围强烈地感染，弥漫在家乡无边的夜色里。那些我珍藏着的童年记忆就像老家烟囱里冒出的炊烟，悠远而绵长，亦如一坛陈年老曲，埋藏越久却愈加香醇。而沧海桑田，时代变迁，家乡的面貌日新月异，村民们的日子也告别了贫穷，变得日趋美好，他们不再为温饱而烦扰，而需求更多的则是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踏在家乡的这一方热土上，我心似暖阳，四季如春。
作者简介
三月听雨 ，鄱阳人，淡定，理性，爱好文学和音乐，喜写散文随记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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