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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 卿秀文 | 希望他们的名字还有人在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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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他们的名字还有人在叫着

文、诵读/卿秀文  |  版式设计/婉静

我的父亲叫卿烈荣,母亲叫罗玉华。本不该对父母直呼其名,但我想这样做,我希望他们的名字还有人知道,我想表达我父母的存在,把此文当成一座碑文。

我母亲生长在大山里一个富裕人家,二十岁嫁给我父亲之前,她从来没有下过山,自然就没有文化,没有见识。年轻时的母亲中等个子,黑亮的头发自然卷曲,皮肤白嫩光滑,是美貌而秀气的女人。但母亲生性本分柔弱,还包着小脚,基本不会待人接物,做事缓慢且无力气。

我的父亲英俊阳光,充满活力,但是家境贫寒,娶妻成家,只能听天由命。

父亲是个很有智慧的男人。虽然才读过四年小学,可他悟性很高,能说会道,干什么都是一学就懂。他写得一手好字,会写文章、会写诗,村里家家红白喜事都要请我父亲去写对联,祭文或者贺词。我的父亲还是名扬一方的“土专家”,很多开煤矿的人都会请我父亲去勘察。他没有任何科学仪器,只需在山里走一圈,就能判断是否有煤,储量多少,煤质如何。当然,我父亲本来就是一位煤矿厂长。当年的金星煤矿就是我父亲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建设起来的。正当这个煤矿从一个窝棚发展成一栋栋楼房时,我父亲光荣退休,他把毕生的成就交给了国家。后来这个煤矿被私人承包,成就了好几位富翁。我父亲的一生是精彩的。

我家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因为养育我,那个昔日的小脚女人,变成一个很有主见,勤劳而节俭的坚强母亲。

二十世纪的六十年代,家家缺粮,可是我的饭碗里每顿都是白米饭,而母亲是萝卜出来吃萝卜,青菜出来吃青菜。母亲说,她喜欢吃菜,喜欢我的剩饭。每次家里的母鸡“个个大,个个大”之后,母亲准会变着魔术给我煎蛋,香喷喷的煎蛋里,都拌着各种功能的草药,要么吃了不咳,要么吃了消食,要么吃了发育乳房,要么吃了“月月红”。我要是没精打采,母亲一定会在房檐上搭起木梯,肩上披着我的衣裳,爬到木梯最高处,望着远方,向着她心中的神灵,一遍又一遍的呼唤着我的乳名:“华子哎,回来喔!华子哎,回来喔……”我就在木梯下,一遍一遍地回答母亲:“哎,我回来了……”晚上,如果母亲听到我磨牙,她第二天就会到房后的竹林里砍一棵小竹子,劈成一根根小竹片,让我如厕时,把竹片咬在嘴里,然后当现在的卫生纸用。现在想起来,母亲这些浑身解数似乎并不科学,但我就是健康地长大了,而且比同龄人身体都好。

当时村里家家都有很多孩子,唯独我家就只有我一个,而且还是个女孩。没有劳力挣工分,还没有男孩续香火,我母亲经常被人欺负。她忍辱负重,她坚信,她的女儿要胜过好多男孩。当恢复高考,我成为全乡第一名考出去的女孩时,我母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那些挖苦过她不会生男孩的邻里,不得不在心里另眼相看我母亲生的女孩。

在我的记忆里,我的父母都各自忙碌,虽不吵架,却很少交流。他们把自己全部的温情和希望都倾注给了我这个独生女,好像他们的到来就是为了陪我一段时光,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的爱。

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尽管他退休后仍常年在外干他热爱的事业,但不管多远,即使赶不上稀少的班车,他也会翻山越岭每月回家看我。每次回家,父亲都是白天赶农活,晚上坐在灯下陪我做作业,我所有的作业本,都被父亲默默收藏。

父亲披着蓑衣在雨中插秧的身影;父亲背着我赶路、抱着我看坝坝电影的温暖;生日时,父亲把崭新的花草帽给我戴上,还给我五毛钱,叫我随便花的欢快情景……所有美丽的记忆都变成我梦中的电影。还有父亲给我买的每一件花衣服,都成了我一生喜欢碎花的情结。记得,我都读师范了,还常常坐到父亲的怀里撒娇;还记得,我出嫁的那天,父亲的情绪异常的低落。

父亲把我当做他的全世界,我却不懂得去留意父亲的健康,总觉得我的父亲是一座山,是钢筋铁骨。父亲五十来岁,就已经满头白发,俨然一副六七十岁的样子。每次回家,母亲说给他煮荷包蛋补补,父亲都会说:“不煮,我在外面天天鸡鱼蛋面。留着你们吃。”

父亲长期工作在偏远的矿区,生活条件十分艰苦。工作狂的父亲,饿了,匆忙吃碗茶泡饭;累了,就着几颗蚕豆喝酒;再加上毫无规律的生活方式,父亲在五十七岁时不幸被查出肝癌,而且已是晚期,那时他在芦山县的大川新建的煤矿刚开始出煤。至今,我每一次翻越横山岗,重走大川,都会觉得温暖而心酸——如今我们驱车前行的水泥大路,是当年父亲用脚一一丈量过的泥泞小道。

多么遗憾,没能享受到看我父亲老态龙钟的样子。所幸,我二十岁就生下了儿子,我父亲来得及抱过他最爱的孙儿。临终前他再三嘱咐:“带好邹卿,我孙儿很聪明,将来一定很有出息。”如果在天有灵,父亲看到他的孙儿高考获得全县第二名,并已取得博士学位,现在还有了可爱的重孙,我的父亲该是多么的欢喜啊。

失去父亲的我,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二十五岁的我学会了买米,懂得了选择猪肉的不同部位,明白了从此照顾家,照顾母亲的担子得由我来扛起来。

后来,因为工作的调动,我的家从金星搬到悦来,又从悦来搬到大邑县城。母亲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支持我,帮扶我。有妈的日子,我享受了说走就走的旅行。家里有妈呢,我儿子的一日三餐,洗衣浆裤,不用我操心。

我儿子所记得的家的味道,是外婆给他的。儿子对外婆的感情甚至超过对我。我很欣慰。

在父亲去世后的二十多年里,母亲每天都会摇动我父亲的手表,手表一直不停地走着,尽管已经不准时了。母亲弥留之际,父亲的手表也停止了走动。我给母亲穿寿衣时,发现父亲的手表静静地放在母亲的怀里。我含泪收藏。忘记,这个人才算是真正的死去,我们的生命就是故人存在的证据。

去年儿子回国,专程回老家去祭奠外公外婆。平常不拘小节的儿子,在外公外婆坟前,顶着烈日,汗流浃背,点香烛,烧祭品,放鞭炮,每一个细节都那么虔诚,那么到位,我和爱人都躲到旁边的大树下乘凉,我儿子还长跪在外公外婆面前。

作者简介

卿秀文,生于1964年,女。笔名:卿罗儿。西华大学计算机应用与管理专业毕业。成都市大邑县散文学会副会长,现就职于大邑县特殊教育学校,语文教师。教学中,经常在课堂临场发挥,口述作文,其中《我爱家乡的那条小河》获得全国小学语文教师范文赛一等奖,《梦回故乡》被《红领巾》杂志选载。因为感性浪漫的天性,作者用深情的笔触书写着她热爱的生活,其中,创作的散文《我就是王佳》三十多年前在《重庆文艺》上发表,校园剧《重生》获得四川省一等奖,《特殊学生》、《愿我如冬日暖阳》在《成都日报》“锦水”栏目登载,《高大的小人》近期被《四川散文》选用,《羽丰勿忘反哺》被《花水湾》杂志登载,《路,不再漫长》、《仁爱铸就辉煌》被《子龙文化研究》一书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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