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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楚的幸福
文：杨美
版式设计：无兮
初春以来，气温一直很低，两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几个晴朗的日子，气候的异常总是影响到人的心情，情绪往往很容易和天气同步。
虽然每隔三五天去看望母亲，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在母亲那里逗留的时间都不长，真正推着轮椅陪母亲出去散步仅有过一次。诚然，工作繁忙，天气不好只是一些客观的理由，我却拿来当做了借口，母亲是理解的，也没有丝毫的怪罪，而我内心的那道坎总是无法过去，便是对母亲的愧疚。
母亲从二00八年瘫痪至今，幸亏有二姐的悉心照顾，我们其他几姊妹才能得以安心地工作，空闲的时候我们也会主动去换换二姐休息，陪陪母亲，在母亲有生之年尽量让她感受幸福。
前两年，母亲的身体稍好一点，可以用左手吃饭，自己不能行走，一个人搀扶还可以走几步坐上轮椅，我们常常用轮椅把母亲推到外面去呼吸新鲜空气，看看外面的风景。最近一年多里，母亲的身体渐渐差了，头部抖动得厉害，八十公斤的体重在二姐的细心调养下倒是没有什么减轻，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容易把她搬动的，所以很多时候，二姐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也是力不从心，我没有和母亲住在一起。她随我哥住县城，我在下面乡镇，平日里工作很忙，加上家里婆婆身体也不怎么好，去看母亲也只能在晚上下班了搭车去看看。时间充裕就陪母亲过上一夜，第二天赶早回来上班，每次到县城办公事，我都会不失时机地去看望母亲。
今年唯一一次陪母亲出去散步是在三月上旬。那天我到县城办完公事，天气不错，有阳光，但也有风，感觉很冷，这些没有动摇我陪母亲出去的想法。我给母亲洗过澡，穿上春节新买的衣服和棉鞋，剪完指甲，系上围巾，戴上帽子，算是全副武装了。有二姐帮忙，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母亲搬上轮椅。母亲看到我们姐妹俩气喘吁吁的样子笑了，此时的母亲在我眼里纯粹就是一个孤独无助的孩子，我用手轻轻地敲她的头，就像小时候我犯错了她敲我的头一样，学着她愤怒的样子：“你还笑，我打你。”母亲幸福的笑容感染，触痛了我，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这辈子她是无法站起来了。
很久没有带母亲出去了，我想让二姐歇歇，单独用轮椅推着母亲出去走走。二姐把我们送出门外，怕母亲着凉又回屋拿了一床毛毯盖在母亲的膝上，并嘱咐我们出去得不要太久。
我推着母亲在她居住的县国税大院转了一圈，这里的一切曾经是那样的熟悉，花儿谢了又开，草木黄了又绿，充满了活力与生机，而人的生命却有尽头，无法抗拒生死，我从母亲忧郁的眼神里看到了她对生命的绝望和对生活的眷恋。
三月的阳光总是若隐若现，趁阳光还有影子，我想转移母亲的视线，和她开起了玩笑说；“妈，我们到院外走走吧，去街上碰碰你的老朋友，这么久没出去了，会有人惦记，那个鄢奶奶还在不在啊！”母亲点点头，再一次笑了。
出了国税大院，来往的车辆很多，我小心翼翼地推着母亲走在街道边上，迎面还真遇见她的牌友，以前见过，很面熟，只是不知道姓什么。老太太和母亲上下般年纪，头发比母亲的白，精神还不错，拉着母亲的手鄢奶奶长，鄢奶奶短地寒暄，一会儿可怜母亲没有活动的自由，一会儿又羡慕母亲有女儿的幸福，曾听母亲说过她没有女儿，儿媳待她不是很孝顺，哎，这么大岁数了，能健康也算是福气了。
一路上遇见不少的熟人，一一和母亲打过招呼，母亲虽然肢体瘫痪，但语言吐词清楚，一点都不含糊，我们到了油江桥，有点坡度，推母亲上去还挺吃力，一位好心的男士过来帮了一把，我还没来得及致谢，母亲反应比我快， 已经说过谢谢了。
我将轮椅停在油江桥栏杆边，让母亲面朝夕阳，余晖洒在母亲的脸上。我才发现母亲是真的老了，额上的皱纹很深，头上添了许多白发，目光也浑浊了，眼泪早已风干，总是离不开眼药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加剧了我心里的疼痛，母亲的一生为我们付出的太多太多，甚至没有过上几天舒心的日子，二哥的英年早逝，父亲的病痛离开 ，母亲坚强地挺过来了，正当她停下长满老茧的双手安度晚年的时候却又躺在了病床上，一躺就是四年，依靠轮椅才能出去晒晒太阳，实在是太悲哀了。
我陪着母亲静静地看夕阳落山，看车水马龙，看人来人往，我们母女俩谁都没有说话，我没有打扰母亲还很清晰的思路，但能感应到她和我的心情一样，要是能让时光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一辆的士紧急刹车，我立刻紧张起来，母亲伏在轮椅上的手也缩了回来，我握住她的手放入膝上的毛毯，分明感觉到母亲手背的冰凉和手心里的温暖。
风大了，天也暗了下来，我们该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母亲的脸上写满了幸福，而我却鼻子酸酸，一直想哭。
心里在说：母亲，天气暖和了，我们一定还来！
(写于2012年3月28日)
作者简介
杨美. 网名寒冰，有作品发表在《荆州日报》《荆州晚报》《火花》《四川人文》《绿风》《安徽文学》《北京文学》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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