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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之“小白出世”
作者：落英缤纷 | 编辑：强哥
（三）
千千五音不全，面试唯一担心的就是唱歌，好在之前大哥送给她一只录音机叮嘱她学英语用。千千正好用录音机恶补了歌曲《妈妈的吻》不下百遍，面试唱歌是顺利通过了，没想到体检因为耳朵听力不好被刷了下来。后来一位文化成绩比她低十分，但因连续三年被评为县三好生的女同学被破格录取，取代了千千的名额。之后更是从高一（一）班班主任那听说，那位女生的父亲请了班主任吃饭，把老师评语写得极其之好，此是后话不提。
千千黯然伤怀，那张成绩录取单也不作纪念，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撕成碎片，抛向天空，仿佛化作点点泪水，从千千心里流过。
念完高二，千千嫂嫂有孕，千妈不远千里，去到异乡，照顾待产的媳妇，千爸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七亩农田，做得累了渴了，自家小店里过期变质的鲜桔水，卖是不能卖了，都被省钱的千爸吃了，千千深悔没有及时把那些害人的东西扔掉。
七亩农田，一个人做好辛苦啊，千千不会做，在旁边慢慢地帮忙，水田里的蚯蚓被千千一脚踩到，一手摸到，常常吓得大叫，那种软软肉肉的虫子，像千千最怕的蛇一样，被吓得满头大汗，千爸无奈，安慰自己总比没有帮忙好吧。好在千千家因劳动力缺失，大部分水田被爷爷垫高，化作了旱地。
千千家在一九八八年改革开放的号角吹响时，建成了三间两层的楼房，千爸也欠了一屁股的债，好在还得很快。楼房前面三间小屋，分别是养猪的、养羊的、以及柴房农具杂间。
千千有个美丽和谐的家，家的前面一个大大的巨峰葡萄棚，再前面是三分桃园，每年春天，桃花盛开之际，风香蝶绕美不胜收，生生晃花了从学校回家的四个孩子的眼。后面一片竹林，暑假里，大家在竹林里看书，翻筋斗，捉蛇吓唬人，千千欢乐的童年时光里最怕的就是蛇了。竹林后面边上一排开着花的树，因为靠近河边，千妈怕千千爬树采花掉河里，骗千千说那是鬼花，专捉小孩子的。千千到嫁人之后才知道，那花有个极为浪漫的名字——合欢。小河的后面500米处，是一片瓜田，瓜的种类每年一换，以免影响产量。千千的暑假不是看西瓜香瓜就是看小店，千千每每边做作业，边跟同龄的偷瓜偷桃子的孩子们斗智斗勇。从包田到户的第一年开始，千千家就从长年赤字亏损转为零负债，加上有小店的收入，猪啊羊啊鸡鸭等，勉强可以应付四个孩子一个老人的吃喝读书开销。
如果说千千耳朵听力受损中师未被录取是一大打击，那么后来更大的打击就是高二升高三那年，母亲远赴千里之外的大哥家照顾待产的嫂嫂，父亲查出来身患癌症晚期，短短三个月就吐血身亡，母亲丢下刚生产完半个月的媳妇和嗷嗷待哺的孙女，照顾丈夫没几天，因不能接受突然失去的沉重打击，因此也倒下。她几天几夜没合眼，不慎打翻烛火，引发大火，人走了出去，火却蔓延开来，房间里二姐的嫁妆被烧了个干净，电视机插头没拔掉，直接轰然爆炸。
那声巨响震颤了千千的心，千千守着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如同跌入谷底，从此性情大变。变得忧郁、沉默、坚忍、而又胆怯，再不与人争长短，千千那无忧无虑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亦渐渐消失。
当时千妈在医院，家里只有爷爷跟千千两个人，千千中途辍学，直接进了镇办厂，经过一个月的考察期，做了一名跟班的质量检验员。
卫青在千千最艰难的时候找到了她，每天接送千千上下班，笑意软语，冰封的心悄悄融化，千千几度思量，最终书信一封，问大哥，自己是嫁还是娶?千哥说你嫁出来便好，这个家有我！千千心想，远方的你，能照顾好跟前的嫂嫂和幼小的女儿已是不错，对祖父跟母亲，最多只能寄些钱而已，毕竟鞭长莫及，母亲如不是二姐悉心照料，根本难以恢复。
你既不要我守着这个家，我便嫁了就是。走出去，随便哪里，都没有这样沉重，这样伤心罢，好日子，会在后头吧?
千千于是便嫁了。那一年，一九九二年年底，九三年，千千便要做妈妈了。
《千千》之“小白出世”
（四）
千千上班后第一份工资才88元，那时是一九九一年，稳定之后每月工资300元，相当于二00六年的3000元，每周休息一天，厂里也不缴养老社会保险。镇办厂的效益也不是太好，家里出事后自己有个小毛小病的也不去看看，更不配药。
有次感冒咳嗽一咳就咳了一个月，因囊中羞涩还是没有去看病，终于在某个夏天中班回家的路上，晚上11：40左右，突遭暴雨袭击，豆大的雨水重重地砸在薄薄的雪纺连衣裙上，背部一片冰凉。乡下的公路两旁没有一盏路灯，整个天空一片黑暗，骑着小金狮牌自行车的千千无处可躲，只能拚了命地加快速度踩踩踩，希望能就近找到一处可避风雨的港湾、一个小小的屋檐、一把雨伞。
可是没有，黑暗中，唯一的闪亮便是打雷声，大雨一直下一直下，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
千千赶到家时，整个村庄没有一点灯光，只有零星几点烛火，停电了，爷爷住在前面的小店里，本来也是住在一楼楼房里的，只是爷爷一个人住北房间，千千住南房间而已。
爷爷其实是住在火烧过的那间房间的下面，楼上那间之前是千爸千妈的房间。此时，因爷爷年纪大了，房间里住了一个人，千千祖孙俩根本不知道。那是后村一个疯了的女人，走丢了，无处可去，看到千千家白天没人，门开着，就偷偷住了进去。
祖孙俩谁也不知道，那个疯女人的儿子家人，天天在外面找她，而这个人，竟然不声不响住到了那间屋子里。
千千想洗个澡，摸摸热水瓶只有半瓶，点了蜡烛，胡乱加了许多冷水，洗了一个战斗澡。穿好衣服刚想睡下去，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嘴里一甜捂着嘴巴的手心热热腻腻的，一看是一口血，一时大惊失色，惊惧之下，眼泪便流了下来。
她以为，之前的日子，已经如同末日了，没想到随之而来的贫穷孤立无援可以把年轻的身体拖垮，而此时无人居住的二楼一阵桌椅的巨响，这个时间，应该是父亲在世时，村里值班回家到房间休息的时候吧?难道父亲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过于想念家里，见妻子不在就大光其火了?
一个人在停电的夜晚，病着、咳着，一口口地咳着血，窗外风吹过，仿佛就要把微弱的烛火吹灭，千千如溺水的人，大声呼喊：爷爷！
千千后来被送到了二姐所在的县第一人民医院，一路止不住地鲜血流到医院，衣服毛巾上全是血。“支气管扩张”医生配了很多瓶盐水，一大包中药。别人家挂水，有家人陪着，千千没有，一个人面对惯了，也不觉得什么，二姐能偷偷过来看看已是不易。
挂了三天三夜才挂完，一只手的筋被挂得凹下去找不到了，自此，千千挂水只能另一只手，且再也不能替换另一只手。
经历了这种种，千千尤其珍惜卫青给了她一个家，这样的伤痛都受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受的呢?就算婚后卫青爆发出原有的坏脾气，各种缺点慢慢汹涌地暴露出来，她都一一忍受，只要没有病痛，不再失去亲人就好，再不像小时候跟兄长姐姐们相处那样轻松自在随意从容。使小性子撒娇这种事情，早已经是一种奢望了，一次一次单方面的包容与忍让，如同两国交战一般，让千千在之后的婚姻生活中一败涂地，慢慢尝到“割地赔款”的滋味。一个女孩嫁入一个陌生的家庭，唯有自己强大，或者对方珍惜，否则必将孤立无援，千千唯一的依仗就是婆婆，而婆婆终究不是亲生母亲，亦不能陪千千一辈子。
当凌晨一点钟的阵痛来袭，傻瓜般的千千还想预产期不到，还早，被婆婆连声催促:这是要生了，这可怎么办?千千有点无语，根本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嘛。将信将疑的千千和卫青一起赶赴医院，婆婆要千千在附近小医院生，说照顾起来方便。千千要到县第一人民医院生，因婆婆当时腰椎病发作，弯腰疼痛，没有陪同，送到小医院了解情况后就回家补睡去了。卫青一个父母宠大的近乎“纨绔”子弟，根本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怎么能指望他能照顾即将生产的妻子呢?
汽车一路飞驰，把千千送到了县第一人民医院，因宫口已开，病房也来不及备好，而产房不止医生护士还有一群实习的小护士，意思就是，她们要围观千千生小孩。
医生对千千说：希望你生个儿子，希望你们全生儿子，这帮小子全做和尚去！
千千被逗笑了，自己比较喜欢好打扮的漂亮女孩子，而长辈们却是喜欢男孩子的，承继香火嘛，老人都这样。而此时计划生育正抓得紧，苏州人没有人“顶风作案”，敢生二胎，工作要被丢掉、房子要被拆掉、钱要被罚掉，总之，敢生二胎，就要承受没钱没房没工作的日子。以致弄得颇有点一生定香火的意思。
产房外的卫青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不停，老婆要生了，也不知生男生女，心里直祈祷：我要儿子！我要儿子！
这一年，村里已经添了六个女孩儿了，千千如再生女孩，便要凑成七仙女了。兹事体大，全村老少爷们三姑六婆开始下赌注了：赌下一个是七仙女，还是观音跟前红孩儿！
卫青可是赌了自家老婆生儿子的，且夸下海口，咱要么不生，一生肯定是儿子！也不看看咱家兄弟俩，咱妈都生两儿子，遗传基因好哎，遗传基因你们懂不懂?无知的村民。卫青一热血青年，根本不知道如果千千生了女儿，他将如何自处?当然这样荒唐的赌注，千千是不知道的。
作者简介
顾勤英，网名：落英缤纷
苏州人，70后，服务于姑苏区总工会
理想是：拥有幸福！幸福的概念就是，要用钱时永远有得化，比如缴任何费用，口袋里永远都可以掏出钱来，且全是自己赚的，而且有生之年，可以写出一篇儿童文学作品来。最好可以被翻拍成家喻户晓的动画片。退休后可以尽情地、开开心心地、吃吃喝喝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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