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殇
傍晚时分,老田坐在大门的洞子一个劲地吸烟,一脸苦相。突然,猛地磕出烟锅里的残迹,长长的叹了一声,“唉!这老天瓜了么……”
“死鬼,这么大的雨你蹲在外头干啥呢?感冒了又要害人呀吗?哈不快死进来等啥!”老伴的喊叫声从内屋传出。
“噢… 凑回来了。”老田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抬就猫着腰往屋里走去。
昏暗中,老田跪在炕上,目光移过电视屏幕,瞅了一眼站在地上唠唠叨叨的老伴,又装上一锅旱烟抽了起来,火光一闪一闪,他的脸一黑一红。
“我说老头子啊,龙龙媳妇都闹哄了好几趟了,你说咋办呢吗?”老伴唉声叹气地说道。
“能卖的都卖了,就剩地里那些玉米,这不天在下雨吗,还能咋办?天晴了再说!”老田又吸了两口烟,接着又说:“一套楼房要几十万哩,把咱俩的老骨头砸碎卖了也不值个零头,就那十来亩玉米,今年让冷子砸了一回,又遇上多年不遇的高温,你说还能弄几个钱?”
“要不,天晴了叫收饲料〈1〉的人再来看看,多少再加一点卖了算了,还有那两棵老柏树,干脆也卖了去,能添一点是一点。”
“你胡说啥哩,卖了咱死后睡哪去?活着咱没睡过弹簧床,死了咋说也得睡一口好棺材么。”老田气呼呼地挪了挪身子,烟锅在坑头上“叭”的一声,星火乱飞。
“你激动啥哩吗,人家兰兰可撂下话了,不买楼,就离婚。”老伴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她说还要把孙子都带走哩!”
听到这话,老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帖在坑墙上的孙子获奖证书,半天没有吭声。
老伴关掉电视,顺手把桌子上一碗煎好的中药递给老田,说道:快喝了去,都凉了。你光知道抽烟,少抽点不行吗,你看这一屋子的烟味,谁受的了?
老田喝完药,终于又开口了,“天大的事有我哩。”顿了一下,接着又说:“明天,明天我就去找几个老同学借钱,他们前几年在北京打工,手里都有钱了,家底都厚实着哩。”
“哦,能行吗?”
“能呢!安心睡觉吧,明一早我去城里看看孙子,然后就去找他们借点。”
第二天,老伴起的很早。吃过早饭的老田拿了一把雨伞,提着煮熟的鸡蛋和玉米棒棒匆匆地走了。
中午时分,雨小了许多,假期补习班的门口围了许多接孩子的人,老田站在一旁的石台上还是一眼认出了孙子。
“乐乐,快过来,想爷爷了没有?”
“想…,我都好久没回来了,你咋才来看我呀。都快开学了。” 乐乐嘟着嘴揪摇晃老田的头。
“爷爷忙,爷爷忙啊,爷爷做梦都想来看乐乐哩。” 老田深陷的眼窝满含泪光,双手不停地抚摸着孙子,“乐乐啊,爷爷天天想你哩,一有时间就给你爸爸打电话,可你爸爸手机这段时而总是关机!”
“爷爷,你真笨啊,我爸换号了”……
老田心事重重,为了省钱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山间小路,手里紧紧地攥着孙子刚写的纸条,雨,越来越猛,他想起儿子考上大学那年秋天,自己冒雨把一头肥牛拉的便宜卖给了牛贩子才凑够学费,第二天送走儿子后就和老伴就去了本乡邻村的一个砖厂打工。一阵冷风吹来,耳边又响起儿媳兰兰的谩骂声,“老不死的东西,一辈子给娃连个房都买不起,咋还有脸活着呢!”
老田低头看了一眼那一串已被雨水浸湿的电话号码,感觉特别陌生,眼前一黑,脚一滑……
三天后,儿子田大龙一身孝服跪倒在老田的遗体前,热泪滚滚,哭喊着,“爸啊!你……”
“爸啊,老爸啊…!”儿媳兰兰头顶一袭白纱也跪在一旁干嚎,声调特别难听。
雨,凄凄沥沥,一片泛黄的树叶轻轻滑落,正好掉在乐乐头上,乐乐哭了,很伤心 ……
注〈1〉 收饲料指的是眼下玉米七八成时镇原中盛公司养殖基地派人上门收购,在地里用收割机一次性将玉米棒和杆粉碎装车拉走。简称收 饲料。
折爱东:笔名,姚遥。网名陇上行。文艺青年。居住甘肃镇原,爱好文学,有多篇散文诗歌(首)被各大报刊杂志刊发。
主编:高梁
编委:贾录会 刘小荷 王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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