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絮语

 

 

 

前几天和一同事吃饭，同来的还有他的另一个朋友和那人的老婆。大家互相寒暄，他那朋友介绍他的老婆：“这是我太太。”我诧异地看了他与他老婆一眼，脸上堆着假笑，跟人家握手。

 

　　我诧异的是他介绍他老婆用了太太一词。这个对于老婆的称呼在现在简直像出土文物一样少见又稀罕。其实我心里想的还有一层意思，对于自己的妻子，亲切一点的可以叫做“老婆”，正式一点的可以叫做“夫人”，革命一点的可以叫做“爱人”，随便一点的可以叫做“那口子”，戏谑一点的可以叫做“娘子”，无聊一点的可以叫做“屋里的”，没文化一点的可以叫做“娘们儿”……什么时候叫“太太”合适呢？似乎应该是在正式一点的时候，但叫起来总没有“夫人”来得尊贵又得体。

 

　　之所以有这样的比较，是因为在我的印象当中，“太太”多是那种烫着一头鸡窝般的卷发，抹着朱红的嘴唇，没有了腰肢却偏爱穿旗袍的女人。就如《围城》当中的方鸿渐眼里的那个孙柔嘉，做姑娘时还有些许的清纯，一旦成了“方太太”，便成了小气、刻薄、多疑、挑剔的庸俗女人，怎么看怎么不如唐晓芙养眼。

 

　　在大多数男人心里，同样是一个女人，从可爱的恋人一下子变成庸俗的太太，感觉竟然是那样的不同。但照我的理解，这就是男人本性。我这样讲是不怕招来跟我同性的板砖，不管我们承不承认，喜新厌旧也好，喜新不厌旧也好，总归都是喜新的。

 

　　而对于女人，一旦成了人家的“太太”，付出的代价超出男人的——一般人印象中的太太，几乎是小气庸俗的代名词，没有可交谈的人，闺中小姐妹更是自结婚之日就冷落了。对邻居同事都很亲热，但总不够贴心贴肺。在丈夫眼里，她打扮起来也蛮像样，但带出去未必有面子，跟伶俐的女同事比起来，总显得有些木讷。

 

　　其实她不是不打扮，只是要顾及已婚良家妇女的形象。也不是不聪明，只是要照顾丈夫的智商。更不是没风情，只是不能给丈夫戴绿帽子。于是一个个婚前风情万种的小女孩子慢慢沦落成黄脸婆。

 

　　我有个歪理，觉得一个人的灵气总归有限，用在琐事上也就白白浪费了，女人用在家庭上的那股子劲，疑心病，唠叨症，无穷心计，若用于事业，早已踩扁同事出人头地。用于增加女人魅力，早成男人杀手。用于投资，收益率也不会低。天底下未见得有多少十全十美的婚后生活值得如此付出。

 

　　按照这个思路来理解，或许改变的不是女人，而是男人。也许男人们在结婚前不是没有注意到女人这样那样的缺点，只是隐而不发罢了，一旦那恋人成为了“太太”，逐一揭露以前积攒下的可爱的恋人这样那样的缺点，或许是对自己在恋爱时恭敬从命的安慰与回报，也或许是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借机提高家中政治地位的一种策略，反正目的不纯。更有甚者，既然已经是网里的鱼了，那喂不喂食就都是一样的事，省下喂食的时间，也许会网到更多的鱼。

 

　　最近无聊到看一个以写人隐私成名的女记者的新作，一看之下发现社会的变化真是天翻地覆，以前丈夫有了婚外恋，太太们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现在满篇都是《我从情敌那里学会做女人》云云，好几个明媒正娶的都在那儿说着遇到漂亮聪慧情敌的故事，情意绵绵，滑稽而又恐怖，直让我毛骨悚然地想起万恶的旧社会大房二房相敬如宾的情形。

 

张爱玲有部小说叫《太太万岁》，讲一个女人凄凉的一生，故事一般，但有句台词很妙：“我的一生真是太不幸了，要是拍成电影，谁看了都会哭的”。记得一个不怎么美的女作家在小说里写过一句话，大意是，虽然女主角的丈夫不忠，但她不会揭穿他，“毕竟，她永远是他的原配”。也许，这便是太太们忍辱负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