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送走
作者/李志敏
记忆里一个月前傍晚下班回家，刚到门口，就见坐着的西邻王嫂高声招呼我拿菜。走近一看，原来她身边放着一堆青青嫩嫩根部还带着湿泥的莙荙菜。她说，我也吃不了这么多，你拿些吧。我弯腰边拿边和她聊天，怎么弄了这么多菜？她说像这菜是掰茎杆吃的，到一定时间就需要间开，否则长不大。这些我统统间了间，所以有这么多。
我看着手中的一小把菜，笑着对她说，这些就够我吃啦，借邻家的光了。我们又聊了一会天，她非要让我把所有的都拿走。我说我吃不了这么多呀。你想你的办法吧，她说。我提醒她，把这些菜给你媳妇娘家吧。她说，老二娘家昨天才薅走好些，老大娘家虽然说离得也不太远，但毕竟出了村，我让孙女鸽鸽给她姥姥去送，可是她只顾玩手机，硬不去。我也懒得去。你还是把它拿走吧，全部都拿走。我笑了，说你不愿意找麻烦，那我就找找麻烦吧。我吃不了，也是送人。
下班回家路遇妈妈，她正在门口等我。非要我拿上一些菜。我根本就吃不了，朝她摆摆手，我不要，还是让别人吃吧！半小时后，正在洗澡的我听到门声“啪啪啪”响起，我连忙朝外大声喊，等会，我在洗澡。几分钟后，当我打开门，门外站着81岁的老父亲。他颤微微地一手住着一根拐杖，另一只手提着一兜疏菜。我连忙接过，给他搬凳子让他坐下。哎，这是何苦呢，再罚他们跑一趟。
这样的事数不胜数。也从那天开始，凡是爸妈家的菜，我一律收下。
星期五，我正在上班，忽然听到手机铃声响动，是叔叔打来的电话。你下班儿拐到我这里吧。做什么呀？我问。我买了一个大西瓜，另外还有一些菜，你拿走吧。谢谢叔叔啦！我今天肚子有些不舒服，就不到你那里吃西瓜了，另外那些菜我也吃不了，你还是送给别人吧。
那天我没有到他那里去。时隔一天，我刚吃过晚饭，大门外走进了推着自行车的叔叔，他车把上挂着一兜菜。他见我急忙开口说，这些菜，我想想送谁都觉得亏，给你正好！我连忙让座并决定为他做饭。他一摆手，我才吃过饭。我还能说什么呢？不接受自己都觉得良心不安。
菜是新鲜的。既然吃不了，就需要把它送走。于是在我的周围又有一些我要去送给的人群。
在淇滨区看孙女的大嫂，每逢星期天回家。如果送来的菜正好是这两天，我就会笑盈盈地打电话给她。嫂子，我家有一些菜，是你来拿，还是我去送呀？如果你来拿，带上依依，我家有奶还有火腿肠。如果你让我去，给我准备好西瓜，没西瓜饮料也行。通常是她来，带着她家的宝贝孙女依依。但有时她也会说家里没有饮料，也没有西瓜，我现在正忙，你给我送来吧。我就会给她送去。
嫂子的家在正大街，从东西两个方向都能走到她家。我通常从东边走去，那里一般会坐着很多聊天的熟人。那些老太太见了就会问，又给你嫂子送什么好东西来啦？送菜。现在她需要什么就送什么呗。也有爱耍笑的大叔大哥们，他们高声开起玩笑，净给人家送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我马上会朗声应答，这怎么说呢，来一次给她家搬两件火腿肠，把我家不搬穷了。抱一个西瓜也行啊，他们会不依不饶地继续。如果我拉一车西瓜来这里，给你们每人发上一个，你们倒都愿意，但背后怕还耍笑我呢。随即就是一堆人哈哈哈开心的笑声。
这样的时光很美。不要小看这些乡邻的打趣。有时候他们的口碑远远会比你想象的效果要好。一个大家庭，妯娌们关系好了，弟兄自然也就好了。即使我和大嫂之间有一点小摩擦，众人也都会把事情朝好的方向去说。这就是人性的善良。
另外，菜我会送给四弟家，四弟常年在外打工，弟媳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她虽然也种菜，但种的菜实在糟糕。不要小看一些小事，小事做好，也是需要下功夫的。我常常会打电话让她们来家提。两个侄女或者是弟媳，有时候是她们三个人到家来。通常她们来时，我们都会聊一些话题，生活方面的，教育方面的，最近发生的新鲜事等等等等。大人、孩子说笑成一团。也有过于通透的邻居对我说，没有君子，不养余人。我则干脆回答，余人该养就得养，君子周围也常常需要余人的。
另外，我还会把菜送给我的邻居好友燕子，她家今年菜地遭了灾。我会打电话让她来取，或者我送去。我们总会有许多话，看看她家的那棵已开起好多黄灿灿喇叭花的南瓜，我会聊起在她家移栽到我家南瓜的长势。看看那棵枝叶繁茂的丝瓜，我会说今年比赛比赛谁家挂果挂得多。许多的话又重新被提起。总之，脸都是笑盈盈的。
菜常常被送来送走。有墨绿色略带弯度的黄瓜，青绿色长长的豆角，圆滚滚紫色或青色的茄子。这些家常蔬菜在这初夏的季节，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也只适合在乡村这个环境中流通。
看着这些出现又消失的色彩，我的眼前常常会幻化成一条河，一头连着送菜的亲人，一头连着提菜的自家人。层层的涟漪随着清风的吹拂自然涌动着，我沐浴其间。这是爱河，生命的河，这是有人脉气息温暖的河。正是这条河流长时间在我心中流过，所以不管遇到怎样的风暴，我都会镇定从容的走过，从而在雨后的晴空下拥抱崭新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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