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我的姥姥赵家枝
文图/得水外甥▪建新
我的姥姥赵家枝，生于1909年清末宣统元年十一月廿七，属鸡，淇县西岗乡马湾村人，卒于1983年7月7日（农历五月廿七）下午5时，终年75岁。
姥姥的早年
姥姥出身于清末中等农家，娘家是祖传的做挂面、麻绳的手工艺家庭，早年生活还较安逸。后跟姥爷随军，颠沛流离，饱经战乱之苦。1937 年“七七”芦沟桥事变以后，日本开始对中国全面发动入侵。这个期间，姥姥跟姥爷随军驻郑州生活。一次，姥姥抱着母亲到街上买菜，突然听到刺耳的防空警报响起，为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就抱着母亲拼命地往驻地防空洞跑，当跑到洞口时，洞门正在关闭，已经来不及顺着洞的台阶下去，为了保护怀里的母亲，不顾一切地，背向后倒退着几乎是躺着，跳进了垂直一人多深的防空洞里，直到老了，姥姥的背还隐隐作痛。
姥姥将一生心血扑在家务、儿女身上，然仅活下来母亲一人。母亲前面还有两个舅舅，一个小姨，不幸都因病夭折了。此间，疾病加精神的打击，使姥姥失明了右眼。新中国的解放，才真正使姥姥的生活得到了安逸。
姥姥的中年
姥姥自从有了我，无论下地干活还是走亲戚，不管去那都要带着我。一次正在生产队的地里干活，天突然下起大雨，姥姥用衣服盖住我的头抱着我往家里跑，而不懂事的我，不知大人的艰辛，在姥姥怀里却“咯咯”直笑，还觉得很乐。
西岗马湾村是姥姥的娘家，更是姥姥经常带我去的地方。姥姥的娘家住在《诗经》里那条古老的淇河岸边，每次去我都要爬上大堤，喜欢看宽阔的涛涛的淇河水。姥姥的娘家里有老姥姥（对姥姥母亲的称呼）、舅老爷、舅姥姥和三个舅舅、两位姨，每次见到我都很高兴，特别是老姥姥，还总是在家里摸索点东西给我吃。
大跃进年代，记得姥姥还曾在桥盟村大集体食堂当过帮厨，姥姥也经常带着我去上班。当时在食堂当大厨的与我姥姥住一个大院的申姥爷，每次见到我，都是一句一个“外甥”，又来了。半时不晌或饭熟了，总是先给我悄悄盛点，让我蹲在屋的旮旯里吃。
姥姥的晚年
姥姥一生勤劳行善，晚年本应幸福，却又不幸被病魔缠身，在我姥爷去世当年就病倒了，且瘫痪在床七年。她信神信鬼，求神拜佛，而神鬼却无法帮助她。
1977年的春天，我从河南太康原国家燃化部干校学习回来，到单位报道后，什么也没想，放下行李就匆匆赶火车回淇县去看我的姥姥。姥姥在我临上干校学习前就病了，而且是在我姥爷去世的同时病倒的。在干校学习的近一年日子里，有时写封信问问，家里怕我挂念，每次回信都是要我放心，一切都好，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惦念。
当我迫不及待地回到姥姥家门口时，心一下子就凉了，屋门紧锁着，门前的台阶已经长出了青草。眼前的凄惨情景，不由一阵心酸，我意识到姥姥离开这个家很久了。正当我站着发懵发呆的时候，院子里的邻居发现了我，把我叫到屋里告诉我，你姥姥到你妈那住了。于是，我不顾邻居的挽留，又迫不及待的赶火车于当天到了鹤壁妈妈家。
姥姥独自一人坐在靠着窗户的床边，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人消瘦了很多。当姥姥意外看到我时，惊喜的想站起来，但没有站起来。姥姥得的是偏瘫，我们老家叫“半身不遂”。我几乎是扑上前去抓住姥姥的双手，想喊一声“姥姥”！可不知为什么怎么也喊不出来，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就松开拉着姥姥的手，一头扎到里屋的床上，控制不住地恸哭了起来……
我不知哭了多长时间，母亲是什么时候下的班，我都全然不知。只记得妈妈一直问我：“你怎么了，是不是在外边受欺负了？”可我一句也回答不上来。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恸哭，而且哭得是那么伤心、那么彻底、那么无所顾忌、那么不能控制、那么不知一切……
姥姥的半身不遂症虽经多方求医，时好时坏，但终没有治好，于1983 年7月离开了我们。一直守在姥姥床边的大妹妹告诉我，姥姥在临终前曾几次跟她说“我想你哥哥”，但都因我在外地工作，没有及时告诉我，使我遗憾至今的是没有在姥姥逝世前再见上一面。
四十多年过去了，想起姥姥，特别是提起此情此景，仍感嗓子梗塞、阵阵心酸，无法言表。有时还会在梦中想起姥姥，不知不觉泪湿衣襟。
姥姥的葬礼对她一生作了无言的总结：1983年7 月10日，安葬的那一天，吊孝的亲戚朋友和帮忙的客人挤满了庭院。她虽只有母亲一女，但送葬者延绵半街，邻里乡亲特别是东屋、南屋几家邻居妗妗及小辈们都自发披麻戴孝，同我们兄妹一起把姥姥的灵柩送至墓地。我们兄妹童年随她长大，为有这样一位世人爱戴、可亲可敬的姥姥而光荣和荣耀。
（2003年7月初稿，2020年9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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