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的宇宙需要匹配的世界观
从“废止”到“振兴”——近现代复兴中医的艰难历程（三）
文 / 原音
公众号 / 整体观（zhengtiguan）
我们知道，中医药学是在中华文化这片沃土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可是，随着西方文明的强势进入和扩张，崇洋媚外，甚至全盘西化的思潮在思想文化领域的影响越来越大，东方整体观在西方科学主义面前，似乎完全变成了陈旧、落后、一无是处的腐朽文化。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遭受了严重打击。中医的命运实质上就是中华文化兴衰变化的一个缩影。当中医失去了赖以生存和发展的文化根基，孤立而赤裸地显现在唯科学主义者的审视之下时，连反抗的声音都显得羸弱无力，因为有一只大手卡住了中医的脖子。新中国成立后，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国家领导人对中医是充分肯定和支持的，但卫生部具体政策的制定者却有不同的想法。“中西医团结”和“中医科学化”成为第一次全国卫生工作会议酝酿形成中医政策的两大主题。而那时的“中医科学化”又有了与近代“中医科学化”不同的含义：不再是指中医理论的科学化，而是指中医医生的科学化，即对经考核合格准予执业的中医师，通过现代医学基本知识和技能的“进修”，使其变成“科学医”。至于中医理论，已无人问津。1951年5月1日，卫生部发布了《中医师暂行条例》，作为新中国第一份中医师管理条例，确定了中医师资格及其职责与义务。但条例内容对中医开业的地区与设备限制严苛，规定取得开业执照的手续异常繁复，实际等于是在限制中医的发展。1953年4月开始，毛泽东发现卫生部存在的严重问题后，多次对中医工作过问、批评和教育，对轻视、歧视、限制中医的错误做法及时进行了批判和纠正。1956年，《中医师暂行条例》和依据该条例所制定的《中医师暂行条例施行细则》等文告被一律废止。但是，五年时间，对于那些依靠中医诊疗谋生的中医师及其家庭而言，并不是可以轻松度过的。在此期间，一些中医师被迫无证行医或改做他行；同时，出于对职业前景的担忧，中医的师徒传承也受到影响。此后很长一段时间，中医师执业到底是依据什么法规在管理，作者已无从考证。倒是那段“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的“赤脚医生时代”，成为这一时期的靓丽风景，让人倍感欣慰、踏实和温暖。
1988年11月21号，由卫生部和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了《医师、中医师个体开业暂行管理办法》，规定了想要申请个体开业的医师，必须“在国家和集体医疗机构连续从事本专业工作3年以上（牙科、针灸、推拿2年以上）”。这样的规定，对于普遍以师承、家传方式传承的传统中医而言，又将面临一次生存考验。1999年5月1日，《执业医师法》颁布，其中明确规定，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的条件是：“具有高等学校医学专业本科以上学历”。这对传统中医意味着什么，已无需多言。正是这部《执业医师法》，卡死了中医的脖子，近20年喘不过气来。《执业医师法》颁布实施之后，全国数以万计的民间中医一夜之间“被非法行医”，接踵而至的是关停、取缔、没收、罚款，甚至更为严厉的“打击”。虽然该法规中也提到“以师承方式学习传统医学满三年或者经多年实践医术确有专长的”，满足某些条件、走完某些流程后，可以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但却未看到实施细则的跟进，使得这一提法形同虚设。直到2006年11月底（也就是7年后），才出台了《传统医学师承和确有专长人员医师资格考核考试办法》。可是，细读下来却发现：难以落实。一些细心的人还会发现，在同一部法规中，却存在着自相矛盾的表述。如，“经多年实践医术确有专长的”可以参加执业医师资格考试；但同时又规定：“未经医师注册取得执业证书，不得从事医师执业活动。”这让想要取得执业医师资格的民间中医陷入无解的窘境：如果你想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就要先证明自己“非法行医”多年。这将意味着，①如果不能取得执业医师资格，那么，“非法行医”的事实就铁证如山地“暴露”在医疗监管部门的面前，是否取缔关停，完全取决于监管部门想不想这么做。②如果有幸顺利取得执业医师资格，又将面临完全以西医思维设定的病系分隔限制（限于篇幅，此不详述），如果越界，又是违规。这样的执业医师准入制度，让民间中医里外不是、进退两难。有位参与过执业医师考试的民间中医这样描述自己的考证过程：
“笔者经历了千辛万苦，找到两名推荐医师和患者住院诊断证明、编写报名材料，等了一年，终于参加了首次中医确有专长医师资格考核，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五位考官紧锣密鼓的询问，那阵势比电视剧中审讯犯人的场面还酷，虽年过半百仍不免紧张得心跳难抑。然整个过程不外是鸡跟鸭讲的感觉，不由得怀疑此种考核有何意义？”
“看考试科目，如肺系病分为：咳嗽病、喘病、哮病……；脾系病分为：胃脘痛病、腹胀满病、呃逆病……；人的病可以分系吗？五脏皆令人咳，岂独肺乎？外感不可以腹胀满吗？何以脾系？咳嗽加胃痛算肺、脾二系病吗？对不起，考官是“专家”，只认一个系，不可以报考二个系（患者不可以既咳嗽又胃痛吗？）。”也许若干年后，这样的考试过程会被当作笑点，融入相声、小品的创作之中。而当下的中医却实在笑不起来。中医的根在民间，已与民众的生活融为一体。如果说，西医化的中医教育令体制内的中医武功尽失；那么，执业医师准入制度的实施，则将民间中医消灭殆尽，传承发展也失去了动力。没有具备中医理念和实操能力的中医师，中医何谈振兴？这一招，真的够狠！2017年7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医药法》开始实施，此后的一系列扶持政策和法规，令中国传统医学终于稍稍缓过一口气，看到了一丝希望。然而，从《执业医师法》颁布到《中医药法》实施，中医只是名义上取得了与西医平等的法律地位，但期间时隔18年，中西医各方面的实力差距早已人世沧桑、今非昔比。
更为严重的后果是，由于真正的中医人才的长期缺位，人民大众认识中医、感受中医的渠道被切断。到最后中医真的想要复兴的时候，却发现，民众已不了解中医、不接受中医了。那才真叫欲哭无泪呀！
执业中医师准入制度，看上去是给了中医事业一个发展的机会，实则是用西医理念和模式来管理中医，是西医思维持有者和相关利益集团主导中国医疗事业的具体体现，是在明目张胆地扼杀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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