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 溪 文 学
第 312 期
没在其他微信公众号首发的文字均可。拒接一稿多投!
殊途不同归
沈前吉
资余市的刘介夫局长快到退休年龄了，省厅征求他意见时，他推荐了唐兆平副局长接班。谁知没过多久，省厅却把邻县的汪孝兴局长调来当了一把手。刘介夫一下子也没弄清楚汪倒底是个什么背景，会突然从县里直接调到了市里。后来一个偶然机会，刘介夫才知道，这个并无多少本事也无啥政绩、年纪也不小了的汪孝兴，他能调进市里纯属偶然。
原来，见刘局长快到退休年龄，省厅把在省厅挂职镀金的谢凌调到资余市担任副局长，很明显就是要安排他接刘局长的班。但说实话，谢过于年轻，又是才工作两三年，省厅直接点名把他从资余市调到省厅担任副主任科员，挂职镀金。还没挂职多久，立马又调回资余市当副局长，群众对此颇有微词，现在马上又让他当一把手，群众这一关恐怕很难通过。当然，群众投票大多时候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如果矛盾太大，这个过场未必走得过去。刘局长卸任前明确推荐唐兆平副局长接班，就有这层考虑。如果省厅这次硬性要谢转正，不仅失去群众基础，恐怕也要得罪刘介夫。而刘在资余市经营了十多年，局里的亲信不少，贸然把这事闹僵，恐怕得不偿失。毕竟省厅会算账的大有人在，最后权衡了利弊，谢唐二人只好暂时都不转正，找个人选先过渡一下。找来找去，让这个名不见经传、只能干两三年就要退休的汪孝兴捡了个大便宜。
这个汪孝兴，说糊涂也难得糊涂，真一糊涂起来就糊涂到头。他接到要调到资余市当局长的通知犹如做梦，一觉梦醒，猛然间才发现快退休的自已原来是个不多得的人才，而且是个深得省厅赏识重用的人才，不觉底气倍增。平时就飞扬跋扈的他，这次一升迁更是气壮如牛。头脑发昏到一上任就干了两件不计后果的事情。
一是上任时间。这位老兄工作不怎么样，但却迷信风水八字时辰，啥事选个好时辰就能逢凶化吉。在刘局长出差还有四天就要返回资余市时，汪孝兴请阴阳先生选中了这天正是上任的黄道吉日，便急匆匆找些理由，逼到省厅人事处在这天召开全局大会，宣布他接任局长。这种迫不及待的作法，弄得几天后回资余市的老局长耿耿于怀心里很不高兴，也弄得特别信服老局长的一些科长主任浑身不舒服；
第二件事。他上任没几天，不知他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在召开全局大会安排工作时，竟当着全局两百多名干部，把坐在主席台上的谢凌副局长从个人素质，业务水平，到接人待物等等，点名道姓狠狠批了一通，最后还来句：“我真不晓得这个副局长是啷个得来的！”弄得在主席台上的谢凌脸红一阵白一阵，牙齿咬得嘣嘣响，脸色极为难看。碍于汪是才上任的一把手，谢副局长选择忍了，最终没有在会上发着。
这两件事尽管刘介夫不怎么高兴，还不至于去搞汪孝兴的小动作。但这两件事惹怒了不止刘介夫一个人，除了刘介夫，这些人会不会拆汪孝兴的台谁也说不准。
本来谢凌凭借在省厅的关系可以反制一下汪孝兴的，不知为什么忍了，忍得静悄悄的，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不知命该如此，还是有人设局，谢凌没有反制汪孝兴，反而没过多久自已竟然栽了，而且栽得有些糊里糊涂。那天傍晚，有个朋友请吃饭，饭后有人提议高兴一会，所谓高兴就是打麻将。谢凌把两个裤包一翻，说：“今天算了吧，没准备。”一同吃饭的还有企业局的雍局长，煤管站的王站长，他们都说算了改天玩，身上没带根子（钱）。
“根子的事好办！难得今天大家有机合湊到一起，我借给各位一万块钱垫底，过几天还给我就是，要得不？”一起吃饭的煤老板答道。
“也好，免得回家去拿。说清楚是借哈！不管输赢，本钱是要还的。”谢凌说。本来他牌瘾就大，现在有人先垫底打牌何乐而不为？见谢这样说，大家也就不好再推辞，便找了个茶坊的包间开始砌砖了。
正当大家玩得开心的时候，突然从外面闯进来四五个人，还没等他们醒悟，来人就拿起相机叭叭叭的把桌上打牌的钱和打牌的人全拍了。这时几个打牌的人全回过神来：来者不善哟！要嘛是黑社会砸场子的，要嘛就是公安抓赌的。果不其然，一个人掏出警官证说：“各位，话我就不多说了。请吧！到局里再说。”
最后的结果是，公安局给的结论是聚众赌博。鉴于各位都是单位有头有面的人，就不治安拘留，每人罚款1000元。由单位来领人。
罚款还好办，这要单位来领人真的要了命！按照当时的规定，公务人员参与聚众赌博被公安机关查处的一律开除党籍和公职。这下可好了，谢凌不仅没当成正局长，结果反而党籍丢了，饭碗也弄丢了。谢凌怀疑有人设局，苦于找不到证据，是雍局长王站长被他牵连，还是他被雍局长王站长他们牵连，谁也说不清。摆在谢凌面前清楚得再也不能清楚的是，局长当不成了，今后还得自已去找饭碗了。
时光荏苒， 很快两三年过去了。据说谢凌开了个经营办公用品的小公司，虽不能说大富大贵，靠着以前的人脉，生话还是混得过去。汪孝兴也要退休了。听说汪来资余巿这几年，群众检举揭发汪违规违法的检举信省厅也收到过几次，省厅也派人下来调查过，可后来都不了了之。汪是个不甘寂寞的人，见上边无心管自已的事，更是有持无恐，临退休时搞了个装修公司，自已当头，专揽局机关大楼和下面办事网点房屋的装修业务。他退休后第一单业务就是给新局长唐兆平装修新房。
唐兆平对于前任局长的美意自然不便推辞，言明装修结束后按市场价结算。汪孝兴点头答应：“我们俩兄弟好说好商量。”
现在，前任局长汪孝兴作为施工方，要装修局里的房子，新任局长唐兆平不吭声，自然没有人敢说不恰当。于是局里大兴土木，该装修的和才装修没两年的通通重新装修，油水自然就流进了汪孝兴的腰包。唐兆平见事有点不妙，急忙找到汪孝兴要结清自家房屋的装修款。汪孝兴推辞不过，就自已报了个市场价收了唐兆平一半的装修款。说：“我们两兄弟还算那么认真干啥？利润肯定不能赚你的，人工费我帮忙，材料按批发价，也就只有这么多。”唐兆平也觉得汪孝兴说的有道理，也就没和他细算了。
汪孝兴过于张扬，时常张扬得过了头。有的群众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有人向反贪局递了检举信，说装修算个事，但不算大事，大的是这几年汪将局里的国有资金挪用给了一个开发商，汪得了不少好处。反贪局比省厅纪检组毕竟专业多了，查了没多久证据确凿，就把汪孝兴请进了看守所。
汪孝兴进看守所才半个多月，市纪委有一天给唐兆平打电话，请他到纪委核实一下汪孝兴装修公司一些事。唐这时正在准备下午去市政府的汇报材抖，便在电话里回答道：“我正在准备给市府的汇报材料，汪孝兴装修什么事能不能在电话里核实一下？”
“你还是过来一趟吧，唐局长！有些事情电话讲不清楚！反贪局的同志也在。”
“给市里汇报的材料也要得很紧，我明天过来吧，好不好？”
“肯定不好！”对方语句有些生硬了：“唐局长，现在请你马上过来一趟！你若坚持不过来，反贪局的同志只好上门去请你了！”
唐兆平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便把秘书叫过来，要秘书把材料中的数据核实清楚，说：“我有点急事要去趟市纪委，你认真看下材料核实一下，下午我汇报要用。”
唐兆平匆匆忙忙赶到市纪委，接待他的二科科长少了往日的热情。说：“唐局长，市反贪局的同志在小会议室等你！”说完把他带到小会议室，待他进去后随手就把门拉过来关了，去办自已的事去了。
唐兆平见小会议室坐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见他进来便说：“你叫唐兆平吧！坐！”唐听到这句话瞬间就懵了。以前，绝大多数人都叫他唐局长或唐副局长，特别熟悉的人叫他老唐，上级领导布置工作或比较正规的场所都叫他“唐兆平同志”或“局长同志”，今天来人直呼其名，而且是出自反贪局人员之口，唐兆平觉得很不对劲。但是心想，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装修房子的款项，我事先就想到把账结好了，没什么可怕的。便答道：“是的，我叫唐兆平。”并明知故问：“请问二位是哪儿的？”
“我们是市反贪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那位问他话的人答道，说完掏出工作证放在桌子上，另一个人说：“我是市纪委的。”也把工作证拿出来放在桌上。没等唐兆平说话，反贪局的接着问：“汪孝兴给你装修过房子吗？”
“是的。汪给我装过。但账是结清了的。”
“你结账给的多少钱？”那人又问。
“11万。他说不要利润，材料买的批发，人工费他帮忙，按市场价就只有这么多。”
“你知道你房屋装修成本是多少不？”
“我还真不知道。”
“你是真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告诉你，你这些钱还不够按批发价购买你家的装修材料。经我们调查，你还有不少问题需要反省，需要向组织作详细交待。经和纪委研究，我们今天就是来是向你宣布，从今天开始，由纪委对你进行双规！”
听完反贪局和纪委人员的话，唐兆平脑袋嗡的一声成了一片空白。存在脑子里的只有汪孝兴那张阴险狞笑的老脸。狗日的把老子拉下水，现在又反咬老子一口！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汪孝兴 是不是东西不好说，但经检方调查认定汪孝兴受贿中有六万元作为装修款行贿给了唐兆平。目的是为今后装修局里房子铺平道路。最后唐兆平因受贿六万元被法院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缓期三年执行被放了出来。因在职期间被判刑事罪，唐兆平被开除了党籍开除了公职。这是继谢凌后，在这个局里同一届第二个被双开，自已以后要找饭碗的局长。
汪孝兴关押了六个月后，法院因贪汚受贿罪判了他四年有期徒刑，离开看守所还得在监獄服刑三年多。
刘介夫有些沮丧，三个接班的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便回老家合肥养老去了。离开资余市多年他又有点想念当年工作过的地方，于是决定回资余看看。
多年没 回资余，资余变化挺大。他来到局里，好多人不大认识，老人都退休了。他来到人事科，刚进门就碰到原来在办公室的小秘书英子。
“老局长！真的是您呀！什么时候回来的？”英子一见到刘介夫，高兴地叫了起来。刘介夫当局长时，英子在办公室当秘书，因工作关系和刘局长走得很近，那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小丫头，快十年没见，成家了吧？你现在没在办公室了？”
“我现在在人事科上班，负点小责。老局长，你回来得正好，明天局里要组织退离休的老同志在仁香阁茶楼聚会，传达一下省厅关于调整退离休同志待遇的文件，同时也请老同志们聚一聚，吃个便餐，局领导也要参加，听听老同志们对工作的建议以及还有什么要求。您正好回来了，一定要参加哟！”英子见到刘介夫确实有点激动，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好！好！”刘介夫微笑着答道。
“老局长，请喝茶！”英子请刘介夫坐下，马上沏了一杯毛尖端在刘介夫面前。待刘介夫呷了两口茶后，英子问：“老局长，要不我引您去见见现在的局领导？”
“算了，不要去打扰他们的正常工作。明天老同志聚会他们不是要去吗？明天见吧。”
“也好，那老局长在我这儿多坐会，喝喝茶。我给你汇报汇报情况吧！”
“你忙你的吧，我就在这儿坐会就行。”
“陪老领导也是我们人事上的正常工作呀！”英子答道。
“你这丫头还是那么会说话。说说你对象是做啥的？当年还曾想过给你介绍个男朋友，一忙就耽搁了。”
“我大学的同学，也是学中文的。在市委政研室工作。”
“好好好！不错不错！哦，那个双开的唐兆平现在怎么样了？”当年唐兆平当副局长时是刘介夫的得力助手，刘退休时极力推荐唐转正，也许当年唐当了一把手不会出事，没想到后来真的当了一把手，还是被汪孝兴拉下水翻了船。
“他的情况我也不是好清楚。听人说离开单位后他到省城一家私营企业打工去了。前两年他爱人和小孩都去了省城。”
“警惕性不高，自作自受呀！”刘介夫喃喃自语道。然后提高声调说：“英子，不打扰你上班了，走了！”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老局长你多坐会，我陪你喝喝茶！”
“那有陪坐喝茶的工作哟，你去忙吧！”刘介夫执意要走，英子只得陪他走出办公室，送送他。走出办公室，刘介夫回过头又问：“英子，明天老同志聚会是几点？”
“明天上午十点。老局长，年纪大了，你回去注意慢点走哈！”
“好的，我腿脚还好，问题不大！明天我准时到，见见这些我想念的老家伙们。”
第二天上午还不到十点，刘介夫就早早地来到仁香阁茶楼。他坐下不久，陆陆续续就进来一些离退休老同志。他们一见到刘介夫纷纷握手问好，刘介夫也煞是高兴，都是些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的老同志了，年纪越大，人之间情感似乎越丰富，一时间嘘寒问暖不断。十点左右，英子陪着现任的几位局长也来了，英子忙把几位局长领到刘介夫面前，一一作了介绍。几位局长倒是谦虚，“欢迎老局长回来指导工作”，“刘老身体康健，多多保重”说了好几次。刘介夫和几位现任局长都清楚，他们中间断了一层，说这一层集体坍塌也不为过。因此这几位现任局长并不完全说的是客套话，对刘介夫的尊重多多少少是真诚的。
开会的时间差不多了，英子陪在刘介夫身边端茶续水忙个不停。刘介夫眼前突然一亮，他不相信自巳的眼晴，揉了揉，确切是他，没有看错。在一旁不明显处，汪孝兴正襟危坐在那儿。他不是去蹲过监狱了吗？老百姓口中的“劳改犯”了吗？怎么今天正儿八经出席离退休老同志座谈会了呢？他回过头来问英子：“他怎么坐在这儿？”
英子顺着刘介夫眼晴瞄的地方一看，问：“老局长，你是说汪孝兴？”
“是呀！当年谢凌犯错还没坐牢，唐兆平也只是判二缓三并没真正进监獄就出来了，结果他们俩个都被双开了，饭碗也给砸了。而这个姓汪的足足在监狱里待了四年反而成了有功之臣坐在这儿？”
“老局长，是这样的。谢凌唐兆平是在职务上犯的事，按当时的政策是要开除党籍开除工作籍的。而汪孝兴是退休后犯的事，所以出獄后还是保留了他退休人员的待遇。当时我们也想不通，请示过省厅，省厅就是这样答复的。”
“这种社会渣滓也要照顾，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刘介夫有点忿忿然。
“老局长，虽说汪孝兴按退休人员对待，但他很少参加退离休老同志聚会，一则本身他上班时就常常盛气凌人飞扬跋扈，局里上下干部都很反感，再加上他蹲了几年监狱，人们更不愿意搭理他，偶而他来一次也是坐在角落里，没有任何人理他。这次是因为涉及退休人员待遇他才过来听听。”
英子的解释刘介夫并没认真地听，当年省厅作为后备干部培养、要准备接他班当局长的谢凌；他力荐他的得力助手，让他接自已班任局长的唐兆平现在都被双开，砸了铁饭碗，而一个庸庸碌碌贪汚受贿被判刑坐牢的人反而光面堂皇的坐在离退休老同志座谈会上，殊途不同归。这让这老局长实在是难以接受。
（校编：李修鹏）
作者简介
沈前吉，四川省南充市人。原贵州遵义市农行行长兼党组书记，遵义作协会员，有数十篇作品发表于省内外报刊。由四季出版社出版小说散文选《火红的夕阳》。获奖作品《新闻反响》收入由原国务委员陈慕华题词，原文化部部长著名作家王蒙题写书名，人民银行总行副行韩雷作序的《中国金融题材小说选》。
顾 问：申平（广东省小小说学会会长）
主 编：毛小玟（龙溪文学会会长）
副主编：金文发（龙溪文学会副会长）
编 委：钟子阳、梁汉林、枫叶、黄嘉兰
主 播：叶志平、青春、葛奎兵、长安
玉兰、李淑转、姜敏
排 版：李修鹏、肖桂芳、侯荣玉
关于福利
欢迎来稿 ！平台所得打赏全归作者。打赏金额低于五元（含5元）不发放，用于平台管理。朗读类、音画类作品，打赏由作者与播音、音画制作人员五五分成。打赏在七天后以红包形式发放。七天后未到账或有打赏，平台不再处理。
投稿类型为美文、诗词、小说、历史、音画、娱乐、摄影，书画，文学评论等。
请自选原创作品，最好已经在纸刊发表且未在公号发过的文稿，百字内个人简介，直接粘贴。长篇小说可以附件形式。拒绝一稿多投。投稿后请主动加微信1310335703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