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欧庆林
安静的北京协和医院。
躺在病床上的张秉贵，身体显得那样的虚弱。病魔时时向他袭来，撕肝裂胆般的疼痛，常常使他感到窒息。但是，他的神智还很清醒，面部表情平静自若。每当精心护理他的医务人员走到他的身边，他总是忍痛报以微笑，并打着手势轻声地说：“谢谢，谢谢！”
他和他的四百万顾客
张秉贵五一节住进协和，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党和国家领导人，有教授、专家，有他的亲朋好友。然而，更多的是他的顾客，是他不曾相识的许许多多的工人、农民、战士和学生。如果不是面孔严肃的医护人员的阻拦和耐心的解释，偌大的首都协和医院的病房里，将会滞留着众多的等候慰问和探望的人。
9月14日，一位手捧鲜花名叫解湘陵的女同志来到协和医院，她要代表首都儿童医院的几位经常到百货大楼买东西的朋友、同事，看望张秉贵，表示他们的心意。但是，她被医务人员拒绝了。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去，匆忙中，她给张秉贵留下一封信，其中写道：
我是您的一名顾客。1972年当我第一次见到您时，您在柜台里面热情地接待着顾客。当时，我被您热情周到的服务和娴熟的服务技巧惊呆了。大冬天的，您竟忙得脸上泛着红光，额头上渗着汗珠。我不忍心再给您添麻烦，就默默地站在柜台左侧看您工作，以致忘记了时间。那时，我在外地工作，每次来京，必到百货大楼看您售货。虽然没忍心从您手中买过一块糖，但看您工作本身就是一种艺术享受，也是一堂为人民服务的教育课……
写罢信，解湘陵话犹未尽，她又请医护人员转达她的心愿：“我是一个医生，是张师傅让我懂得了人生的价值，他将是我终生的老师。敬爱的张师傅，咬牙，挺住，您是倒不了的！”
又是一位30多岁的女同志，匆匆来到百货大楼工会。她不留姓名，只是询问张秉贵得了什么病，病情如何。当她得知张师傅患的是癌症之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十分悲痛地说：“他怎么会得这种病？”走出百货大楼，她又到协和医院住院部的门前，久久地不肯离去……
张秉贵，在平凡的工作岗位上工作的一个平凡的人物，如今正被成千上万的人关注着、惦念着、祝愿着……他，毫无愧色地赢得了人们的信任、钦佩和敬重。
在探望者中间，一位工人模样的同志，向我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情：有一次，他到百货大楼糕点组买东西，因为刚喝了酒，心烦，就和一位售货员吵起来了。他带着气，又来到对面的糖果组。当时，一位满面笑容的老售货员迎过来，主动打招呼。他怒气未消，一连让他称了三种糖果，每种都是只要一两。那位老售货员又麻利又快地给他称了糖，包装好，又告诉他这三种哪种好吃。他被感动了，脸上露出歉意。从那以后，他又多次到这里买糖，并知道那位老售货员就是张秉贵。这位工人对记者说：“我来看张师傅，是因为他对顾客太好了。在他那儿买东西，心里总觉得很舒坦，很高兴，回到家里也总是忘不了。
张秉贵从1955年11月29日来到百货大楼开始站柜台，30多年来，总计共接待了近4百万名顾客，同这么多顾客打交道，他没有红过一次脸，没有吵过一次嘴，没有怠慢过任何一个人。这位工人不过是张秉贵4百万名顾客中的一个。
“张师傅一进柜台，就象解放军战士进入阵地一样，自己的事一点也不想。”与张秉贵朝夕相处的食品部的职工回忆说。
那么，他想的是什么呢？请听听最了解张秉贵的百货大楼的同事们的回答：
——他想排队买糖果的顾客中，有没有急着赶火车的，怎样发现他并主动给予优先照顾；
——他想老弱病残和抱小孩的顾客或买的数量少的顾客，怎样做到接待更为精心；
——他想怎样为顾客节省时间，提高工作效率；
——他想怎么能使来百货大楼的顾客心里热乎乎的，回到工作岗位后，心里也是热乎乎的……
“我们的张师傅，每天一进入柜台，浑身就充满使不完的劲。从早晨开门接待第一位顾客，到晚上关门送走最后一位顾客，心里想的、手里干的全是为了顾客。他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几十年如一日。”
30多年，北京市百货大楼的3000名职工给张秉贵作出了最公正而崇高的评价：“他在三尺柜台里树起了一座丰碑，丰碑上写着‘全心全意，一丝不苟’八个大字。”
燃烧不熄的一团火
张秉贵心中装着“一团火”，他本身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火。作家冰心说，“他用这团火，温暖着别人，照亮了别人。”她曾经握着张秉贵的手，深情地谈到：“我们一家人早就念叨您啦！今年初春，我的儿女们在餐桌上问我，‘您知道著名劳动模范张秉贵吗？就是我们小时候常对您讲的德昌厚那位张师傅啊！那时候，我们去买的只是五分钱的糖果，三分钱的冰棍，可是张师傅对我们可亲啦！’现在各行各业都有人向您学习，我的儿女们都要学习您的‘一团火’精神，每次去百货大楼都看到糖果柜台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所以也不大敢过去打招呼，怕耽误您的宝贵时间。”
许许多多参观过张秉贵“一抓准”、“一口清”、“接一问二联系三”的售货艺术的人们，都对冰心的话抱有同感。一位张秉贵的老主顾，曾经特意献诗一首：“首都春浓任君游，柜台送暖遍神州。燕京八景添一景，秉贵售货领风流。”把张秉贵的售货艺术视为“燕京第九景”。张秉贵在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售货员岗位上，能够赢得如此的拥戴和评价，他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啊！他一切都为顾客着想，顾客当然也就会想着他。买与卖不仅仅是简单的商品交换，这其中有友谊、有道德、有情操的交流和反馈。
张秉贵的老朋友、解放前曾一起在北平当店员、解放后又同在北京商业战线工作的董善元，对他含辛茹苦、顽强拚搏的一生是最了解的。张秉贵为了把自己的眼变成天平，把自己的手变成秤，把自己的头脑变成计算器，精益求精，送走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啊，抓了称、称了又抓；多少回啊，他在数字的王国里探索追寻。两位老朋友平时难得相见，一旦见了面，张秉贵没聊上两分钟，就又谈起如何练本事。他曾多次劝告张秉贵总结一下自己站柜台的经验，张秉贵说：“现在有些人总是瞧不起站柜台，认为站柜台无非是一买一卖，有什么可学的，又有什么可写的？这话不对。站柜台的学问的确不象‘哥德巴赫猜想’那样高深，也不象发射火箭那样动人。但我多年的体会是站柜台也大有学问。”
他说：“售货员要满足来自四面八方而又有不同爱好、不同要求的顾客，就得学点心理学。”
他还说：“柜台是市场的‘窗口’，要满足消费者的需要，就得学点市场学。”
他又说：“三尺柜台存在着矛盾，要处理好售货员与顾客、顾客与顾客、供与求的关系，就得学点哲学，学点公共关系学”。
于是，他写出了几万字的《张秉贵柜台服务艺术》，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胡厥文在代序中说：“张秉贵干商业、爱商业、钻商业，他不愧是一个合格的、受群众欢迎的售货员。”
张秉贵与病魔整整搏斗了四个多月。
他患了胃贲门癌，术后病情开始平稳。他让老伴拿来收音机，每天都要听新闻。他对前来看望他的百货大楼的总经理李恒茂说：“国庆节快到了，要把市场安排好。今年的国庆和党的十三大连在一块儿，大楼的服务工作要做得更好呀。”
他又对食品部党支部书记说：“节假日你们那么忙，我真想回去站站柜台，为我的顾客称一秤他们喜欢的糖果。”
在病魔面前，张秉贵没有屈服。他的思想越出病房，飞向柜台，飞向首都的市场。他在生命垂危的时候，仍旧关注着全党的大事，关注着首都人民的生活。
张秉贵，一面红旗，一团不熄的火。他为首都人民争了光，他为新中国几十万商业职工争了光，他的呼吸停止了，他的一团火仍在燃烧。
张秉贵，永远响彻首都和神州大地的一个光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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