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 月
今夜的月色纯净而透明,悠闲地无依无托地悬挂在夜空,月光从江岸边的树叶间筛漏下来,点点滴滴地撒在石板路上,身影半在江水中摇曳着,半在草间跳跃着,像似一个不安的梦。夜色凉薄如水,初冬的气息逼人而来,蛙声已寂,偶尔从路边的草丛里传来秋蛩鸣叫,三两声后便再无反复。清冽而稀薄的空气中,再烦躁的人此时也会莫名安静下来,配合着令人从心底泛开一腔悲寂的夜色,从尘土和喧嚣中走来的心底几乎要被遗忘的那一根弦猛地被撩拨了一下,奇异的感觉渐渐在心底散开,沧桑的脚步依旧,原本略显局促的不安瞬间却平息下来。 许多许多的时候,我都这样独自一人听夜色的酣鸣,听远处的夜风吹拂过寂寞的山岭。霜浓了,夜凉了,冬天来了,所有的一切还是老样子。那年,那月,那天,那山,那风,都还是最初的渴望、最初的畅想、最初的梦,我们都走不出心的樊篱。 蓦地,月光减淡了许多,抬头望去刚刚还犹如一轮银盘的满月竟然出现了明显的缺口,并且不断地在扩大,当月亮完全没入地球的阴影中天地一片黑暗,原本闪烁的星光仿佛也被这无尽的黑夜所吞没,心也随之躁动了起来……就在觉得时间都快要停滞的时候,一缕光线划破了静寂的黑暗,像是许久之前就存在的,寂静而空旷,温暖而苍老,横穿了几个世纪之后才传入了眼眸,在心底的漆黑里氤氲成了一片。渐渐地大地有了微光,弯弯的新月也探出了头,不知是谁又把那滑入黑暗的星星撒了回来,夜空下,依然是那样的宁静、安详。 月有阴晴圆缺,但在内心里还是想追寻那一瞬忽明,也许只有色彩而没有芳香,却甘愿沉湎于迷谜里久久徜徉;也许只是一种虚妄而未必真实,却宁肯在记忆的串珠上,留存那最圣洁却不清晰的景象。人有悲欢离合,原来离别与重逢,就是人生不停上演的戏。我们在经历着自己的人生,爱过别人,被别人爱过;受过伤害,也伤害过别人。欢欣、沮丧、失望、思念、等待……受尽煎熬,然后豁然明白,原本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如此。只是走过去的那些时光忽然间变得极为遥远,如果不努力便恐惧将要忘记。每每想到再也回不去,再也看不到,那些无知无畏无惧的过往,任谁的胸口都会微微地酸一下。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叹里,就会发现,自己当年那么多都以为可以忘得干干净净的其实一点也没有忘,全部都老老实实地呆在某个角落里等待着去发现,然后稍加触碰,便会把自己故意覆盖到上面的岁月的尘埃抖个干净,那些割不断的情结,总是要竭力挣脱流光的裹挟,在脑海中刻下烙印,在心底间沉淀下来,让一行行逝去的脚印在灵魂深处复活和再现。灯光昏暗,地面坎坷,前路遥远,谁也不知道再往前一步,再往后一步会遇到什么,一抬脚,一落脚,所能观望到的,所能叫自己放心的,唯有过往,唯有那些不可能不醉的重逢。 有许多往事,也许不用刻意去记去想,总会在某一个时刻、凭借某一个契机不请自来,悄然而至,即使伤感,也会动人。如果心中还有爱,生命亦算真诚,只是时常在夜里,感伤过往岁月;如果也还望着那轮圆月,坦然相对亏盈缺圆。那么便会相信所有经历的故事,从相携到离别,从离别到重逢,是缘分,也是宿命。 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深。 只要还能记得,曾有那一首歌唱的天长地久,便相信下一个轮回,我一定能跨过樊篱,向你的歌声走去。
老凡(2011年12月11日于铜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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