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家| 杨文彦散文：​生命的恋歌（二）

生命的恋歌（二）

杨文彦

 幼年的记忆中，生活虽然清贫但是充满了温馨与甜蜜。偶尔生出的少许孤寂点缀着并不复杂的情绪，时间像一个搅拌机，总喜欢把它们调来调去。不经意的记忆，常常拂去岁月的风尘，穿越时空的隧道，让它们情不自禁地走进纵横交错的心路，在我闲暇无聊时侵入不设防的思绪围城中，无声地打劫了我的思维，让我的大脑彻底沦陷于久远的往事中。

  姥姥很久以前就去世了，留下三男两女，母亲最大。记忆中反复出现的是一座孤零零的三间小土屋，现在想来觉得有些凄凉、孤寂。那是姥爷和未成家的舅舅及二姨的家。在我幼小的心里，那却是一道美丽的风景。

  记忆中的窗户朝东，并不大，分为两部分。下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框里嵌着一块大玻璃，玻璃上面是一个可以打开的用麻纸糊的分出若干小格子的木头框子。在南面还有一个一尺半左右见方的小窗户，上面镶着一块完整的毛玻璃。我常常蹲在炕上从这个窗户往外看，除了光亮，尽管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就是喜欢趴在这个窗台往外看。常常一边看一边想象着我该看到听到的东西。如：雨点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风吹走了零星的柴草、躺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小猪，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土坯砌成的院墙低矮，有些地方经雨水冲刷，破损了，露出一个个豁口，就像正在换牙孩童的牙床。

  小屋的三面种着庄稼，小屋的北面是被山上流下的雨水冲刷而成的大水渠，下面形成一条东西向的小河，水很少，刚能淹没脚背，小河的两边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

  油菜花很高，我走进去，马上就被淹没了。我常常在油菜中间走来走去，追逐着麻雀和好看的花蝴蝶，但不敢走得太远，深怕迷路走不回来。我喜欢坐在油菜花里看蜜蜂，看着它们总是“嗡、嗡、嗡”地从这朵花上飞到那朵花上，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也如我一样喜欢油菜花；我喜欢在油菜花里看飞舞的蜻蜓；更喜欢蹲在油菜花里，静静地听蚂蚱的叫声；还喜欢躺在油菜花里，看白云飘过瓦蓝瓦蓝的天空。那时总有个解不开的谜萦绕在小小的脑袋里，那大块大块的云为什么掉不下来？

  我那时大约三、四岁。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被送到了姥爷家，住了多久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二姨很忙，姥爷和舅舅也很忙，至于他们忙什么，我不知道。只记得，我是个最闲的人，自己和自己玩儿。

 寂寞时便趴在窗台出神地向外看，看麻雀落到地上一跳一跳地啄食，不时飞起落下，落下又飞起；看结伴的蝴蝶从窗前飞过；听青蛙比赛似地“呱、呱”地叫个不停；看下蛋的母鸡从草窠里走出来，“咯蛋”、“咯蛋”反复炫耀自己的功劳，看到没人注意它，便失落地扭着身子，在地上啄起草籽和石子儿来；听到小猪“吱”“吱”的叫声，寻声望去，看着小猪转来转去不停地用鼻孔东嗅嗅西闻闻，并且不时地用嘴蹭着所接触的东西。觅不到食后便用瘦瘦的有些尖的嘴一边使劲儿地拱门一边发出“吱”“吱”的叫声。仿佛告诉主人：“我饿极了，快点给我开饭吧”。接着便听到二姨开门后发出愤怒的“号”“号”的呵斥声（方言：驱赶猪的声音）。随着几声鞭哨声混杂着猪恐惧的尖叫声，小猪从鞭子下慌不择路地逃走。过不多久，小猪又来了，刚才戏剧性的一幕重又上演。哎！难怪人们说：猪记吃不记打。此言不虚！三次、四次……直到二姨给家人做好饭才给小猪张罗食物。可怜的小猪！

冬天，小窗户的玻璃上冻满了冰花，我就看着上面的图案，想像着那该是什么？农家小院、柴草垛、树林，山连着的山、小河、小狗、小路、猎人……看着看着，我就自己给自己编起了故事……这个小小的窗户成了我观看社会感受生活的起点。

 这个小院，没有外人来惊扰，也没有车马经过，离村子有一段距离，村里的一切喧闹都与它无关。总是很静很静，在别人看来大概有点儿孤单，对我而言却是难得的世外桃源了。

听大人们说，得了眼病，每天在太阳落山时，背着太阳，站在院墙的一边往另一边扔小石子，就把病扔出去了。这个方子灵验不灵验，不知道。

 可能是太小免疫力差，眼睛不舒服，我就按大人们说的那样，捡了一堆小石子，堆在墙根下。每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天边像着了火，云被燃烧了，天空一片火红，我便站在墙低下背对着墙认真地一粒一粒往另一头扔石子儿。每天都不错过时候，后来眼睛好了，究竟是自然而然好的还是石子儿把病带走了好的，好像不是主要的问题了。这对于幼年时期的我是个无解的疑问，那就让它悬而未决地留在幼稚的记忆中吧。 

  回忆总是在甜蜜中含着一丝丝的自嘲，自嘲之余又衍生出一点点的惬意、闲适和淡定。多少次回忆中为自己儿时的无知和盲从感到好笑，又为当时的笃信和坚持不懈的行为而莫名地惊诧。

 经得起岁月敲打的已经不是探讨其是真伪或是否是科学的命题了，而是它在一个人成长路上所留下的痕迹，是否值得回想及回想时的心里是否存有良好的感觉。而这一幕幕对我而言，是充满温馨与欣慰的。因为它没有忧愁、疼痛、恐惧、不安，一切都在一个安详而温和的环境中进行的，尤其是曾经那个宁静、从容、安详的小女孩执着地站在夕阳里，挥动着稚嫩的臂膀，一次又一次地捡起地上的石子，往身后扔着，有些落寞，甚至是孤寂，但是神情是那样的执着、不慌不忙、无所畏惧，没有一丝一毫的忧郁和惆怅。此情此景变成了一幅美丽的夕阳画儿，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每当遭遇不快或面临棘手的问题无所适从时，每当遇到举棋不定的选择时，这幅画儿就从脑子里窜出来，那从容和执着的神情又唤醒我的意识，像一个支点，默默撬起潜藏在灵魂深处那份执念的杠杆，让我举重若轻，心怀平静，冷静从容地面对一切不期而来的大事小情。

寄居在姥爷家的那段日子，有我幼年珍贵而美好的记忆，成为我生命中一段难以忘怀的恋歌。每每触碰到它，总能给我带来力量和勇气，让我永远回头无憾。             

2022.4.20

                       

作者介绍：杨文彦，教师。“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我愿意把生活中平凡的人和事记录下来，让它们折射出的光哪怕是微光，照亮并温暖自己和他人前行的路。《有你，真好》《春雪》《生命中最美的风景》《一封寄不出的信》《冬天，你好》在由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好文章书系《文字里的情思》发表。在微刊是发表二十多篇散文。

来稿须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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